子上以死相逼,他若是敢再靠近一步,她便立即自刎死在他面前,到时谁也别想好过。

    云鸾颜是因他而死的,鸾淑没少去衙门告状,可那衙门与衾家官官相护狼狈为jiān,打死不承认放火烧死人就罢,还诬陷她诽谤罪,她又气又恨,却又动他不得。

    如今听闻新帝广纳美人,挑选适龄女子进宫,何不借此机会攀龙附凤,即可摆脱衾贱男的束缚,又可使家中父亲官路黄达,岂不一举两得。这不是她长期来所日思夜想的吗?

    进宫找那个害死她的杀人凶手以泄千仇,还有那些个欺负过她的女人,那些个欺负过她的男人。鸾淑可都没有忘记,一张张可爱的笑脸叠成画至今活在她的脑海深处永不褪色。

    父亲回来时,鸾淑与他语重心长谈了一番,说自己有意愿进宫侍君侧。

    父亲听过她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案几上的茶水都凉了,哀叹道:“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怨天怨地,他只剩一个女儿了,难道还要残忍地卷走吗?

    鸾淑明白父亲担心的是,后宫yīn险,怕她有xìng命之忧,情真意切担保道:“皇天在上,日月共鉴,父亲大人放心,女儿若是进了后宫,一定会保住xìng命,博取皇上喜爱,将来荣华富贵不忘报答父母。若我云鸾淑违背此诺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对天发下dú誓。

    父亲抑郁重重,明锐的眼睛没了精明的色泽,看来女儿是铁定留不住了,只道:“你去同你母亲辞别吧,明日我送你入宫。”

    他是云府的顶梁柱,顶天立地的男人,哭多不像话,能憋则憋吧。

    父亲不是老顽固,许多事都已经看清了。

    云鸾淑感激父亲宽容,跪地连磕了三个头。尽管父亲没应她,鸾淑还是亲切唤了几声:“爹,爹。”

    或许今夜以后,再亦没有机会喊他一声父亲。她在云府里住了大抵半年,虽说不长,但她真的很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喜欢被翠鸟叫醒的早晨,喜欢和蔼可亲的爹娘,喜欢每个善良的下人,还有她可爱的桃儿。

    这里的一切本就不属于她,包括她的命,老天若要收回亦是应该的。

    鸾淑敲开娘的房门,娘还未寐,照着烛光一针一线缝着新衣裳。

    “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下?”鸾淑知道娘的心门一直不好,特地端了碗热乎乎滋补的养心汤。

    第一百二十二章 腥风血雨

    云夫人在家中无所事事,惟一能做的只有给家人添几件衣裳,针线缓缓穿过,道:“日子愈发凉了,娘给你做件保暖的衣裳。”

    云鸾淑放下鸡汤,甜甜嚼了句:“谢谢娘疼。”

    静静看着云夫人为她做衣裳,她实在于心不忍说出要走的话,可她不得不说。

    “娘!”鸾淑心急火燎,yù语。

    “怎么,有话对娘说?”云夫人埋头穿针引线,没有空暇抬起眼。

    鸾淑将热腾腾的浓汤推到娘跟前:“养心汤趁热喝,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她没有那个说的勇气,暂且不云吧,不然娘会受不了的。云家便只剩有她一个女儿了,她若是离了云夫人而去,只怕云夫人受不住心肌梗塞。

    “等娘织好在喝不迟。”云夫人执着将剩余的一半织好,这样鸾儿便能穿上娘做的漂亮新衣了。

    便像儿时那样,每逢冬春云夫人总会亲自缝制新衣给她,她穿着总会到处骄傲地炫耀说,这是我娘绣的,可好看了。粉墨年华的云夫人可是出了名绣娘,亦是由此结实了云老爷。

    鸾淑咬了咬软软的嘴唇,捏紧的手心yù窒息,狠下心道:“娘,女儿明日就要进宫了。”

    瞒着总不是一回事。

    闻言,云夫人颤抖,针尖刺伤她的指腹,允出饱满的血点。

    鸾淑心疼地握起云夫人的手,关心问:“娘,您没事吧?”

    云夫人抬起眼来,眼眶落满泪水,一把将女儿箍进怀中大哭起来:“不要离开娘,好不好?鸾儿,不听娘的话了?”

    鸾淑蹙眉,抱紧云夫人,两母女互相安慰,难舍难分。舍不得又能如何?此时不走待何时?

    任云夫人百般哀求,淑儿执意要走,拦亦拦不住。云夫人只好难过地吞下一波波泪水,彻夜未眠缝制了新衣裳给她,当作最后的礼物。夫人还几番细心叮咛她,到了宫里凡事忍一忍海阔天空,她点头答应。

    为了母亲,她留下守了一夜,安慰了母亲整整一夜,母亲睡下,她撑着脸蛋打盹睡眠并不好浅浅的。

    早起,天未明亮,母亲便上了集市,买来刚出炉还热着的点心留给淑儿在路上吃。

    鸾淑打开油纸一看,里面是精致的琼脂糕,她记得她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母亲竟都把她说话的话一字不落记在心里。鸾淑看着日渐苍老的母亲,那脸上布满细纹的脸慈祥地绽开笑,她突然哽咽难过,热泪盈眶。有母亲的孩子是块宝,她从未得到过母爱,是上天给她机会,让她重返人间,还赐予她一双好父母,一个幸福的家。

    鸾淑感谢上苍,感激不尽。

    “快上车吧,别让你爹等急了!”云夫人放开她的手,望着门口外停着的马车。

    “大小姐,保重!”桃儿眼睛肿肿的却没有眼泪,不是没有泪,而是泪都哭干了。她是小姐捡回来的奴,效忠于小姐,如今小姐要离她远去,她比痛失了亲人还要难过。

    鸾淑拥了她一把安慰,在她耳旁留下话:“桃儿,找户好人家嫁了。”

    “不,我要留下来照顾云夫人!”桃儿摇了摇头拒绝,她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魂,断然不会想着自己怎么幸福快活。

    鸾淑微笑,十分欣慰能有这么忠实的奴仆。拥抱了娘和桃儿,望了望府里的每个来送她的家丁,每张脸不管熟悉与否,鸾淑都认认真真阅过一遍,没了遗憾,背着轻装的包裹,里面只放了衣裳与胭脂,缓缓转身离去。

    “大小姐,保重!”云府五十人齐声欢送她。

    鸾淑离去的脚步加紧,不回头地钻进马车,她最怕的便是回头,回头过往她的双脚会软心亦会软,当软了下来她会不再没有勇气往前去。她不想要如此。

    马车里,鸾淑,云老爷,两人都闷声不响,安安静静地听得最清楚的是市井喧闹的吟啼,孩童欢唱童谣的稚嫩歌声,和着风儿轻轻地吹进帷裳飘她的耳畔。

    她甚至没想过会这么快,马车到了宫门,清脆的马蹄声停下,云老爷牵着女儿的手慢慢走下马车。明朗的天大亮,此时虽没有强眼的烈日,却也有些晃目。

    云老爷出示了腰牌,严守宫门的禁军看过腰牌后才肯放两人进来。

    踏进皇宫,云鸾淑的心如沙场上的擂鼓怦然跳动,一声声强有力。她昂首挺胸阔步,心蔚然。这一刻,是她死后第一次进入皇宫,一场血腥的风暴正在悄然等待着她来掀起。不久的将来,所有的仇与恨,都会转为现实,都会以血与ròu作为代价;所有欺负过她的人,都会一个个接受酷刑。

    她笑如,美丽且可畏。

    今个儿由皇后娘娘亲自为皇上挑选新嫔妃,管事的太监已将二十名名门闺秀安排至了宫殿,粉刷刷的分成四排站,鸾淑便站在头排低着头。日上了三竿,那皇后娘娘还未到。

    不少有大家闺秀抱怨:“腿都酸死了,那皇后娘娘怎么还没来!”

    “是啊,皇后娘娘该不会是存心的吧!”另一名女子低声嘀咕。

    聪明的云鸾淑充哑巴默默无言,祸从口出四字她比任何人理解的透彻。

    管事的太监怒的来了句:“放肆,皇后娘娘岂是你们这些人可以广议的!”

    众女皆识相地闭了嘴,只有一名女子抱肩满是不屑,想来家境不一般。

    云鸾淑小心留意着,站在这里都不是平民百姓,家中皆有亲人为官,鸾淑亦不例外。

    就此时,门外一声高喊打破寂静:“皇后娘娘驾到!”

    朱皇后发上顶着凤珠翠冠,闪闪夺目,光芒万丈,曳着一袭隆重的大红蹙金凤袍,跨步而进,惊艳众人。

    众女拜倒在地,齐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落上宝座,朱皇后威声道:“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各式各样的女子们发出娇媚的声儿,款款起身。

    底下的云鸾淑暗暗看了朱皇后一眼,眼底闪过诡异的色彩,复将头深深含着胸。

    朱皇后神情慵懒瞥了管事的太监一眼,太监领会,展开明黄色的帛书,高昂宣读各名门将相之女:“秦家之女秦川,年十八;李家之女李柔然,年十九……云家之女云鸾淑,年十九。”

    朱皇后漫不经心听着,突然一人的名字冲进她的耳畔,扰得她心中不安,默默念了几遍,只觉得很是耳熟。

    敏锐的云鸾淑亦察觉到了点上,从口型上可辨别出朱皇后是在念她的名字。

    太监念毕,朱皇后命众人:“都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是!”众美人缓缓露出芙蓉花,似是钻过薄雾的月儿露出脸庞,或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一张张面庞精致若雕,一尾尾身段婀娜多姿。朱皇后下到她们面前,浏览而过,走过云鸾淑面前时,愕然停下脚步。

    她的心不免漏了一拍。

    “你叫什么名字?”朱皇后轻轻托起云鸾淑的脸蛋,上挑的凤眼明锐迫人害怕。

    云鸾淑不卑不亢,镇定不乱,柔柔顺顺答:“回皇后娘娘话,民女云家之女云鸾淑。”

    朱皇后细细端看这张陌生的脸,除了倾国倾城以外,找不出关于那个女人的半分影子,或许是她多想了,那个女人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朱皇后收回手,继续浏览而过,化险为夷的云鸾淑心如疯鹿儿没头没脑乱转。

    最终皇后娘娘挑出五命待定妃位的美人,也不知是否故意的,挑出来的皆是相貌平平不太出彩的,这其中便没有云鸾淑。

    鸾淑不明白,心有不满,却亦没有表露出来。朱皇后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她不会傻到将美丽的女人留在皇上身边,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日后,少不了争风吃醋。

    剩余十五人填充进后宫充数。最终云鸾淑分了个最低等的妾位,云美人。她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愈是等级低的嫔妾小脸愈是长得标志端正,摆明着朱皇后是故意如此的,让她们只能在自己脚下挣扎,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中。

    “下妾谢皇后娘娘恩典。”众女跪谢隆恩。

    由掌事的姑姑上来,领着她们到新的宫殿或是阁轩,熟悉新的环境。鸾淑晓得往后见皇上的机会几乎全无,翻牌这等事也绝不会轮到她头上,一切都得靠她自己去争去抢,不然只有老死宫中的份儿。

    那五名踩了运气的佼佼者,则由皇后娘娘,亲自领到皇上面前定夺。皇上阅过美人后,竟将今早吃进去的食物吐了出来。

    “朕的皇后眼光真是愈发奇特。”宋钦宗拭了拭嘴角的残渣。

    朱皇后委屈地皱巴云锦眉,怪声怪气道:“皇上莫非不满意臣妾挑选的妃子。”她为皇上费心费力,皇上是何表情。

    宋钦宗连连忙道:“不,不,朕很喜欢,很喜欢!”

    遂而,五名王侯将相宁之女中选三人出来,分别封为淑妃,德妃,宸妃。其余两人封了昭仪、贵仪。

    阳春的后宫美人齐聚一堂,又是一番新气象,在这儿究竟会掀起怎样一场腥风血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姹紫嫣红

    偏远清幽的绛云阁,云美人住在里头,常无人问津,无趣的她便扶着木琴对着空空dàngdàng的亭湖拨弦。一声声夹杂了绵绵情愫飘出狭窄的阁门。弹者无心,听者有意。

    宋钦宗为天下大事忧心忡忡,那里还有心情顾着后宫嫔妃。父皇将天下jiāo给他的那一天,他跑到父皇床榻下嚎啕大哭,死活不肯当皇帝,接这块烫手的山芋。可又能如何,他是太子,临阵脱逃意味着国破家亡。

    诚然,他有多么怕死。父皇母后都逃到了镇江,凭什么要他留下来死守皇城,当替死鬼?他亦多么想随着他们一同离开。

    他烦闷至极,皱眉走在幽静的小径上,耳边响起一把美妙的琴音,宛若仙曲dàng入胸怀,挥散他心中浩瀚的烦闷。

    好奇地循着琴音,宋钦宗扬手轻轻推开了门扇。

    映入眼帘的是一汪碧水,碧水落着一座雅致的小阁,平平的木桥有一美人素衣翩翩,青丝微拂,笑影朦胧,捻得琴弦发出颤颤的笑,恍惚看不真切。宋钦宗半扇眼眸,目瞪口呆,浑身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了过去。不可思议,这人世间竟如此美妙的仙子?

    云美人笑若扑蝶迷幻,展开玉喉间,流出细腻如丝勾魂摄魄的歌声,点点滴灌荒凉的百草,一根根月银的弦被她的妙手安抚的柔若新柳。恍惚,枯萎的朝槿抬了头,随她的歌声飞舞,重新赋予了勃勃的生机。

    悄悄地,他惶恐不安的心亦随之得到了治愈。最后一丝弦音落下,一旁听曲儿的皇上抚掌叫绝:“妙!妙!实在妙!”

    云美人惊得遮掩面,仿若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怒问来者:“你是哪里来的奴婢,竟敢潜入绛云阁?!”

    宋钦宗微愕,这女子好大胆子,竟敢直呼当今圣上为奴婢!宋钦宗心里冒了无名的愠火,思忖间,又想她或许是从未见过皇上,所以才会这般口出狂言。他在皇宫里待久了,听得最多的是阳奉yīn违的话,还从没哪个女子敢如此直言不讳。

    瞬时勾起他的兴趣,遂掩埋了真实的身份,作揖道:“我是韦婉容身边的侍卫,不是有意打扰姑娘雅致,口干舌燥想来姑娘这讨口水喝。”

    云美人目光狐疑上下打量他的装扮,也就没了怀疑,大片的袖子半遮玉面,款款起身领他进屋:“随我进屋吧。”

    宋钦宗跟着她的步伐进屋,环顾玉净的四周,倒像这名女子一样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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