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害了旁人,有苦难言,勉强挤出一抹浅笑来,道:“那有人敢欺负我呢。”

    “说的也是。”修竹异样的眸光一闪,挠了挠后脑勺。暖酥背后有五殿王替她撑腰,那儿还有人长胆子欺负她,连平时里嚣张跋扈的辛阳亦收敛了不少。有他的庇护,想必他人在她眼里便是那战场中的pào灰?只要她平安无事,他甘之当pào灰。

    “酥酥,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吃的了,我知道你最爱吃,所以我便一大早偷偷溜去人间买来。”修竹兴高采烈从衣襟掏出由桑麻纸包裹的琼脂糕,精致的豆绿琼脂糕朵朵肆虐地绽放在她眼前。

    猛地,积压在心底的愤恨情绪如洪水bào发而出,她伸手打翻他手里的琼脂糕,胸口因气愤而大大起伏,墨黑的眸子染上可怖的鲜血。

    他的手僵在冷冷的空气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敛起满怀期待的笑。可怜了琼脂糕滚满一身泥零散的四处横躺。此时,他抽进心里的每一口气犹如锋刃一下下剜着他的心ròu,原本以为她会喜欢的,却没想到……原来不管他做何事在她眼中都是多余的,此刻他才彻彻底底醒悟过来。

    “修竹,我……”暖酥一时的冲动伤得旁人不轻,她万分愧疚可不知该如何表露。

    修竹似是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蹲下身捡起地上脏了的琼脂糕送进口中细细咀嚼,喃喃自语,“你不吃,我吃……”

    “别吃了。”见他如此暖酥免不了心中难受,他不听反而吃得愈发愉快,暖酥提高音量几近怒吼,“你听到没,我不许你吃!”

    “你是我的谁,我凭什么听你的?”修竹执意如此。

    是啊,凭什么,凭她是他的朋友?或是凭他们在地狱相依为伴的那点情分?

    “那好,我陪你吃。”暖酥抓起地上脏了的琼脂糕含着泪吃进嘴,清冽的琼脂香气萦绕舌尖,一如五哥身上的熟悉味道。她的命是五哥的,不管五哥做了何事,她都会原谅他。

    修竹不忍见她这般模样,扼住她的手制止她往嘴里放脏东西,哀求道,“酥酥别吃了!”

    “我不吃,那你呢?”暖酥泪眼莹莹凝视他。

    “我也不吃。”修竹立刻丢去手里的琼脂糕,笑得似得到糖果的天真孩童,原来暖酥心里还是在乎他的,他雀跃极了。

    两人相视而笑,重回到往常的朴素与愉快。执来纸风筝,放飞云天。但愿,所有不痛快的事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消失不见。

    第四章 情错

    乘着木船游过漫长血黄的忘川河,这里的天总要比别处yīn郁许多,不过这点丝毫不打扰暖酥探望孟婆nǎinǎi的喜悦心情。

    船抵达岸边,暖酥轻提丝滑的裙裾落脚顺利登岸,岸边盛满嫣红色的彼岸花,经千万年不衰,远远望去像极了火红的一片血海。每每见此,她的心不由得如滔滔江水翻滚。

    忘川河旁有块叫三生石的青石,石身上刻了鲜红如血的四字“早登彼岸”,据说此三生石记载了世人的前生今世与来世,可为何她在这儿找不到一星半点有关前世,亦或她的今生与来世?一片空白如纸。她哀愁低眉,指尖触及冰凉的三生石,想必是喝了孟婆汤以至她忘了一切。

    她亦好奇,自己是否与修竹那般有爹有娘?亦有爱慕的心上人?

    “嘿!”

    暖酥收回思绪转过头却不见喊她的人影,亦不惊不怕,不由挽起嘴角浅笑,不用想她便知是何许人逗弄她。

    “孟nǎinǎi。”暖酥哀叹一声。

    “好吧,这都被你发现了。”话音落,她便现了身。

    女子一袭祥云纹古香缎长裙落地,环抱一对风纹琵琶袖,眉眼盈盈带笑,发髻上戴着一支别致小巧的小灯笼木簪。此女正是哭倒长城的孟姜女,上天念及她思夫之情感动世苍,免去她的轮回之苦,命她在此熬制能使人忘去记忆的茶汤。

    可惜的是,她亦喝了自己亲手熬制的茶汤,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爱情不也成了一缕过眼云烟?只怪造化弄人呢,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孟婆扑上来亲吻她的脸颊,“怎么?又想我了?”

    在这里待了上千年,日日见到的除了鬼就是鬼,再没谁陪她聊天,如今可好有暖酥陪她,她很是愉快。

    “我想你。”暖酥声情并茂表达,拿手指戳她饱满的额头,“才怪!”

    “不想我,那就请回。”孟婆干脆送客,坐在怪石上翘起不雅的二郎腿,摘下灯笼木簪拿在手上玩来玩去。

    “我的姑nǎinǎi,好好好,我想你,我想你。”暖酥服了她。

    “这样还差不多。”孟婆甚是满意,接着又开始变法子唱大戏,“哎呦喂,我这……腰酸背痛的,yù断了yù断了!”不忘偷偷抬眼瞥暖酥的动静。

    等上好一会儿,暖酥一尊木似的伫立在那儿不为所动。

    孟婆气得跳起身,双手掐腰,努嘴,“哼!好你个流暖酥!”

    暖酥挑了挑耳缝,悠然道,“鬼来了。”

    孟婆正恼火着呢,偏生此时有鬼往她qiāng口上撞,奈何桥上一名悠柔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乌丝披肩,步伐轻缓徐徐走来,蹙起眉心来尽显风情惹人怜。

    罢了,又是一名多情女子,孟婆不想当恶人端给她一碗汤,好让她赶紧喝了转世投胎。碗缘送到唇,却不想汤与碗齐齐摔碎在桥上,一声碎响怪吓人,“我不喝,我要等周郎!”

    她亮出匕首。

    “你!”孟婆星眸一闪,手中的灯笼木簪化成一把蛇头藤纹木杖,起势便要攻上。

    “且慢!”暖酥扼住她的器杖,望着那倔强的女子,硬声道,“你不喝孟婆汤也可以,不过你须只身跳下这忘川河,熬上千年之苦,你可愿意?千年里,你会眼睁睁看着你爱的人一次又一次走过奈何桥,你盼着他别喝孟婆汤,可他还是喝了。直到千年,你若心念不灭,即可回到人间寻你所爱之人。”

    “万万不可!”孟婆知晓这不是常人所能受得住,她一介弱女流又怎能受得了?孟婆在这儿待了如此长时间从未遇见有人能熬过漫长的千年之苦,且不说千年,百年都难的很。

    “周郎,我们来世再见。”她闭目落泪不加思虑,纵身跃入血黄的忘川河消了踪影,水面泛起一层涟漪,只剩一把油纸伞孤零零的落在桥上。

    暖酥缓缓拾起油纸伞,哀伤的目光落在女子落入的地方久久无法回过神,若非她,那女子怎会这般断然跃入忘川河?她亦不过是见不过这般生离死别的场面,她可真是害人不浅。

    “这不是你的错,亦不是她的错,错的是情。”

    暖酥凝视孟婆,从她清明的眸中她看见了从未有过的冷漠淡然,那是一种看淡世俗的眼光。或许她并没能忘记她的夫君,又或许她心中的爱苗从未拔除,明知心会痛却还要放任它茁壮疯长。

    第五章 鬼童

    近日的扬州不太平,城内盛传一则唯恐天下大乱的奇闻,男女老少扎成小堆为此议论纷纭,听闻张家府二夫人生下一鬼童,奇异的是此孩童出生不久便能落地走路开口说话,并且喜好锋利之物。

    繁华喧闹的街上惟有一抹淡定从容的身影,男子素手执圣贤书背携书筐,两耳不闻窗外事,无心打理闲言碎语。抬头望西边升起的初日,估摸着是时该用早膳了。

    “老板,请给小生来份同粥饭点心,谢谢。”墨子矜就近铺子落座,唇齿间流露的尽是温文儒雅。

    卷起衣袖,倒上半杯清茶,托起送至唇边轻品。眨眼间十载逝去,他亦长成大男儿模样,有人请他写字作诗赋他便可得百来文钱尚可维持生计,可这般平静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呢。思此,他长叹口气……

    十年前的某个夜晚小村庄血流漂杵,惟有他得以苟且偷生,亲手埋葬了nǎi娘,转而徒步迢迢来到县衙,击响堂鼓,状告吃鬼仙狐。可到头来不过是旁人的冷嘲热讽,只要县城安然无事那还管什么乡下村民,都是些死有余辜的贱民罢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墨子矜恨得红了眼捏碎手中的茶杯,他不过是一介草民拿什么资格报仇,惟有寒窗苦读十载考取功名,他才能平息心中的愤恨。如今他考中乡举只差来春赴京会试方可一举成名。

    片刻,小二端来点心,“来哩!客官,您要的同粥饭点心,请慢用。”

    他舀起一勺汤粥准备送进口时,四下围满饥肠辘辘脏兮兮的野鬼,一双双饿狼般的眼睛死盯着他,艰难咽下口唾沫,一时食yù全无。也罢,点心留给他们,从小到大墨子矜见惯了鬼魂,最见不惯他们无温无饱。死了万不可当饿死鬼。一群野鬼争先恐后抢夺碗里的食物。

    墨子矜闲来无事翻阅三史。

    暗处已有小偷贼心泛滥打起他腰上玉笛的主意,一看玉的色泽绝非尘品,等到手可当些银子吃喝嫖赌。趁着书呆子不注意,两小偷火速将他腰上的玉笛一把抢去,分两头窜进巷口。

    “小偷!”

    墨子矜穷追不舍,小偷却早已逃之夭夭,肠子悔青,心窝袭来阵阵如刀绞的痛,眼泪差点横流而出。笛子可是父母亲留于他的唯一值得留念之物,他对笛子之情胜若自己的生命,如今却将自己的生命伴侣矜儿遗失,他不心痛?抬头望蔚蓝苍天抑住眼泪,狠狠咬牙一拳砸在石墙上。

    正当他悲恸不已时,街上沸腾起一阵可怕的bào破声,犹如洪水突发众人恐慌尖叫似无头苍蝇四处逃窜,连方才吃点心的野鬼们亦惶恐而逃。周边摊位倒了一片,些许人因遭他人推搡活活被人踩死在脚下。

    墨子矜拦住逃亡的路人,急促问,“外面怎么了?!”

    此人并未解答他的疑问,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逃命。

    墨子矜冲出巷子,映入眼帘的一片狼藉画面震地他头皮发麻,原本生机盎然的城内,此刻长长的街道遍布了碎物、鲜血和尸体万分刺目,母亲为了逃命而松开孩子的手,弱小的孩子摔倒在地撕声大哭……而这一切一切的根源来自手握利剑的婴儿,明明它是如此小可以说不足一岁,可从它细细的喉咙里发出的尖笑声足以使人震耳yù聋浑身战栗。

    “我大宋国子民,竟为区区婴儿折腰,简直懦夫!”墨子矜盛怒,不顾一切冲出街头将摔倒在地哇哇大哭的孩子抱入怀中。只消一男儿挺身而出便可制止住场面,那儿还弄得人心惶惶,怕它吃了不成?

    婴儿yīn笑着向他们逼近,挥剑,落,剑光冷冽四shè,锋利的长剑向他紧缩的琥珀瞳仁缓缓刺来。

    一瞬间鲜红的血如牡丹绽开一朵朵滴落在地,墨子矜紧紧抓住抵来的剑口,剑深深嵌入他的手心ròu,痛的直把眉峰皱。咬牙朝身后的孩子怒喊,“快走!”

    孩子吓得连滚带爬逃走。

    街上已消了人烟,巨大的一轮烈日照得他头晕目眩,眼前婴儿的身影似水纹晃来晃去模糊不清,清俊的脸庞已无血色,轰地一声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六章 惊堂

    “呦,某些人还真是贱的可以,自己犯了错却要他人来承担。什么姐妹情深的,我看都是假的。”

    辛阳一阵冷嘲热讽,拿来一颗饱满新鲜的蜜桔,青葱的玉指撕去薄薄的桔子皮,清甜的香气毫不吝啬涌入鼻腔。她亲切绽开美艳的笑靥,给各位姐妹送了几颗稀贵的南城桔。

    修竹握住暖酥的手摇了摇头,她明白静坐一旁噎住怒气。

    “姐妹们你们猜,方才我经过一殿时都看见了什么?”辛阳一边说一边兴奋地睁大了月眸。

    “看见了什么,姐姐快说,不要吊我们的胃口,好让我们也高兴一下。”周围的姐妹竖起耳朵,要知道这一殿可是审判重犯的地儿,进去了可从来没人能活着出来。

    辛阳纤手缓缓整了整灵蛇髻上的繁花步摇。

    “姐姐快说嘛!”旁边的姑娘忍不住摇她的胳膊催促。

    辛阳扯起海棠红的唇笑,“你们可知守在奈何桥旁的老女人,她呀胆子可不小呢,居然在孟婆汤里参了水,害的投胎转世的人忘不了前世的记忆,如今扬州出了个鬼童,害死了数千人,今个儿看是活不了了。”

    “糟糕!”暖酥腾地起身冲出院门。

    “暖酥等等我!”修竹紧随其后,却被辛阳等人拦住去路。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去了,流暖酥只怕是活罪难逃!”

    “你们!”修竹狠狠划开脚步,拔出腰上的飞纶剑攻上。

    一面激烈的刀刃相谈,另一面暖酥马不停蹄奔往一殿,跑得急竟没能留意到脚下有块绊脚石,一头栽倒在地,生生撞破了额角,顾不得疼立即爬起来。

    急急赶来,她还是来晚了,诺大的堂前孟婆双膝靡靡跪在地上,洁白的囚服染上鲜明的血红痕迹,遭受酷刑的身体已不chéng rén样。惨叫声灌入她的五官,殿堂微微震动,四五个施刑的青面差役持着锋利的刑具不断鞭笞她的皮ròu。

    “nǎinǎi!nǎinǎi!nǎinǎi!”暖酥疯了般挣脱侍卫的束缚冲进去,推开差役,颤抖着抱住伤痕累累的孟婆痛哭,“都是我不好,害你害的好惨!”

    那日,孟婆身体不大舒服,她便帮着熬茶汤,趁着不注意她偷偷将锅里的茶汤兑换成水,因她不满有情儿终不成眷属她才要这样做,不曾想自己的一时己yù竟将旁人害死。

    差役一拥而上便要将大闹殿堂的流暖酥丢出。

    “别碰我!”暖酥以一抵众,手上拿着惟一的武器索魂绳指着他们,恨不得即刻剥去他们的皮抽去他们的筋,最好将他们动过孟nǎinǎi的每根手指细细剁下喂狗,对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屈打成这般,简直不是人。

    庄严的堂中央端坐着一尊雍容华贵的躯体,秦广王身穿尚好的紫木槿花纹衣袍,凝起眉宇间尽显王者风范,夹起惊堂木往木案上拍,“肃静!”

    差役迅速退去一旁,暖酥松了松紧绷的肩膀,不友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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