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幻想运河 > 第 6 章
    安特卫普时,又见到了相同景物,恍若录影带倒转般,列车再度行驶在墓碑之间。

    我一定是在作梦!

    他再一次这样想着。

    后来调查才知道,安特卫普庄严壮丽的中央车站是花费跨越十九世纪末至本世纪初的十年岁月才落成,并被指定为比利时的重要文化财产,自己因为没预期到这点而对当时之遭遇瞠目结舌的反应并不算夸张。但是,会近似战栗地全身冒起鸡皮疙瘩,应该是因为当时处于不安定的精神状态吧!不、不,当时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太好,脸颊与额头发烫,因此,应该说是微微发烧下所见到的幻象吧!

    虽然从那之后就未曾再拜访过安特卫普,不过,下次如果再见到,大概也不会特别兴奋了吧!

    喉咙很渴。

    可是,既然都躺下来了,再爬起来倒水也很麻烦。

    还是就这样静静躺着吧!

    因为应该很快就会睡着了。

    抵达阿姆斯特丹中央车站是傍晚时分。曾听说东京车站是模仿这里的新歌德式红砖建筑,所以他便站在车站前回头仰望,却发现半点也不像。由于是很率直的印象,因此后来每当见到似是新婚夫妻的日本人抬头望着中央车站,喜孜孜地说「你看,很像吧」、「真的很像呢」时,他都忍不住想对他们大吼「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清楚!根本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只凭名称与地点寻找青年旅馆时费了相当大的功夫。他一抵达便在开始亮起红灯、有著名橱窗女郎的红灯区一带迷了路,一边拒绝兜售麻yào的男人与伸手要钱的流浪汉,一边在这里徘徊了一个小时之久。最后终于找到那间旅馆,虽然没有事先预约,不过对方表示还有空房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解除行装时已经完全天黑了。虽然很高兴不必与陌生人同房,但可能是略微发烧的缘故,食yù全无,只随便佐着牛nǎi吃掉午餐剩下的面包,早早上床睡觉。

    那是个听着窗外下方、不知在唱些什么的醉汉歌声,一方面觉得前途黯淡的彷徨夜晚。

    明明马上就可以睡着,却硬是无法入睡。

    抵达阿姆斯特丹所迎接的第一个早晨非常晴朗,空中万里无云,让人忍不住想拿起扇子遮阳。

    心情因为这样的天气而多少轻松了些。只要辗转投宿于限制只能连住三天的青年旅馆,如此一来扣除回程的机票钱,应该还有两个月的余裕。他已经决定「钱花光了就回日本」,打算尽可能地享受停留在荷兰的这段时间。

    他首先搭乘参加一般两天一夜的阿姆斯特丹套装行程的观光客也会不,是一定会搭乘的压克力透明观光游艇沿运河绕行,从河面参观市区。因为并未携带旅游指南,于是至VVV旅游服务中心拿了导览手册,参观安妮之家、林布兰之家与历史博物馆一圈,就这么结束了第一天。翌日,他走至辛格运河以外,逛了以林布兰所绘的〈夜警〉为展览主题的国立美术馆以及梵谷美术馆。即使这样,下午的时间还是漫长了些,只好在凡德尔公园的草皮上躺成大字形睡了个午觉。

    住进第三家青年旅馆,约莫过了一个星期时,很难得的,他忽然怀念起日本食物。当然是不可能奢侈地想吃寿司或zhà虾之类的,只是希望能吃到白米饭。有了这种念头以后,他自是刻不容缓,立刻冲上电车,前往曾在铸币广场附近见过的某家日本料理店。

    在国外经常可以见到名为「三门」的那家店里,菜单上从寿司、zhà虾到拉面什么都有,很能一解乡愁,但是,幸运的不只这个,而是老板叫住他,对他表示正在招募员工。

    「你愿意雇用我?」恭司兴奋地反问。

    那位外貌看似银行家的厨师兼老板以仿佛松了口气的神情说:「突然走掉了两个人,我正烦恼不已呢!希望你明天就能来上班不过,我的第六感还真准。」

    「第六感?怎么说?」

    姓橘的老板轻松回答:「难道不是吗:山尾先生。如果朝走进来的客人问『要不要在我这里洗盘子?』不是很失礼吗?必须能一眼看出『这个人历经长时间的自助旅行,已经到了必须补充弹yào的时候,也就是想赚点零用钱的时候』,才能开口,不是吗?而且,我的判断也完全正确。」

    「是的,是完全正确……」

    「你明天真的可以来上班吗?不只是洗碗盘,还希望可以帮忙招呼客人,甚至最好还能帮忙做点简单的准备工作。」

    「没问题。」恭司回答。

    橘高兴地与他握手:「我请你吃晚饭,方便的话,今天晚一点请你再过来一趟。」

    完全未曾期待过的幸运降临!这时的恭司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云端,全身轻飘飘的。

    开始工作后,不但能领到现金虽然薪水不多,不必担心午晚两餐,当然,也不会再忽然怀念起昂贵的日本食物了。

    对荷兰人而言,日本食物是高价的民族料理,因此来店里用餐的客人大多是日本人。若是扰嚷涌入的旅行团旅客,吃过饭后就会拍拍屁股离去,但是自助旅游者却仿佛能看穿他是同类,总会找他搭讪,因而可以互相jiāo换情报。

    他也与居住在阿姆斯特丹的几位常客生意人、留学生、艺术家们熟识,同时与几个人有私底下的jiāo往,其中之一就是水岛智树。水岛是个有双修长手指、肤色白皙的美男子,也是大阪某贸易公司董事长的第三个儿子,应该年长恭司一岁。虽然水岛说他父亲是白手起家,不过他看起来家教极好,若自称是京都的公卿之子,相信也不会有人怀疑。由于两位哥哥决定继承父亲的公司,因此对于他有志于音乐一事,父亲也没有特别反对,应该是认为有一个当艺术家的儿子还可以提升自家的格调,并予以积极支援。正因为如此,他才可以持续自费留学,学习优雅的音乐。

    智树如果去你们店里,麻烦你转告他,我希望他给我电话。

    恭司想起亚妮妲的话,沉思起来。虽然发觉她很关心水岛,可是,那是近于恋慕的感情吗?

    会说「希望他给我电话」,应该是对水岛有某种程度的倾心吧?可是水岛对亚妮妲似乎没这个意思。他很可能是因为身为家中三个男孩的么子,为了有一个眼瞳色泽不同的妹妹而高兴……

    恭司认为水岛有意思的人乃是美铃。而亚妮妲则将同xìng的美铃当成姐姐般孺慕,所以常常跟美铃身边打转。

    真是复杂。

    希望亚妮妲不要陷入悲伤的结局就好了。不久前她半开玩笑地抱住自己亲吻的嘴唇触感苏醒了过来,清清凉凉的,却令他胸中有些骚动。

    希望亚妮妲不要陷入悲伤的结局!尽管她是个十八岁就抽烟、嗑yào的问题少女,却也是个能关怀他人更甚于自己的清纯少女,见到她感情受创会令他难过。更何况一旦她的情敌真的是美铃,她会同时失去一个姐姐。

    他有预感事情会变得很糟。他担心的不只是亚妮妲单恋的结局,最糟糕的是,滞留期间一天拖过一天的自己似乎也受到美铃的强烈吸引。

    截至目前为止,他虽然能坚持不承认这项事实,可是,终究还是被逼至必须坦诚面对现实的时候了。隔了非常久的一段时日,现在却似再度陷入恋情之中。他因为无法接受这种仿佛jiāo通事故般的境遇,所以极力想将美铃的身影逐出脑海;明明极力不去思考自己一再滞留于阿姆斯特丹其实是因为美铃的存在……

    今夜见到的美铃的神情,她的一举一动,随兴说出的每句话均鲜明地浮现脑海。

    我星期五在滑铁卢广场挖到的宝,附带蜡烛才二十荷盾。

    很奇妙的,他现在才注意到,她那白皙双手拿着的烛台上刻了蔷薇的浮雕。

    这根本就无关紧要!

    迷恋上美铃的结局一定会很悲惨,因为敌不过水岛这位富家少爷而挫败痛哭的机率非常高。再不然啊,真是令人厌恶的想象也一定会过上仿佛三流剧本里的结局,某日,她突然抱歉似地告白:

    对不起,因为某个理由,我说谎了。坦白说,遥介并非我的哥哥,而是我的丈夫。

    哈哈,真的有这种可能。

    睡魔袭来了

    溶入黑暗。

    最无聊的是那天晚上所做的梦!

    他曾多次梦见自己杀人,但却第一次梦见自己遭人杀害,而且被杀害之后还有意识,能持续感觉到被陌生的刽子手以锯子截断四肢,这应该算是一种恶梦吧!但是,梦中的他与其说是恐惧,还不如说因为事态过于异常而呆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过分,竟然被肢解了。

    支离破碎的。

    烛台上的蔷薇浮雕。

    我星期五在滑铁卢广场……

    蔷薇蔷薇。

    附带蜡烛才二十荷盾。

    蔷   薇      蔷         薇

    ※ ※ ※

    高村玲哉一面后悔没穿大衣前来,一面伸手拉拢背心前襟。虽然是暖冬,也正值街上因岁暮商战而热闹异常的季节,只穿这样或许还是太单薄了些。

    前方左右两侧都是长长的、不断延伸的水泥围墙。

    左边是因经营不善而关门大吉的纺织工厂围墙。右边的围墙则是暮林博士的建地,宽广程度不亚于工厂。对这前往大阪市内必须搭乘足足半小时特快车的郊外而言,这里可说超乎常识的宽阔。

    远处传来犬吠声,声冒被吸入寒冷的夜空,镰刀似的弦月散发妖艳光辉悬挂其上。不见人影的街道上,几片似是博士宅中庭院树木落下的枯叶飞舞着,微风时而吹过,落叶便发出叹息般的沙沙声响爬行于柏油路面上。而且,落叶也似在诱引玲哉「快点往这边」,每隔一定距离就继续前进。

    右边墙上有着莫名的涂鸦。已是第三次看见这个用红漆喷写的文字了,也早就知道内容为何,视线却还是很自然地被吸引过去。

    MAD SCIENTIST!

    妖怪宅邸

    请勿喂食!

    其他还有几个具侮辱xìng的句子。到底是谁喷的呢?会用喷漆留下低俗的讯息通常是飞车党才会干的勾当,不过这儿喷写的讯息却有些不一样,上面并未留下自己喜欢的集团名称,也不像以干坏事为乐而做,明显地是以表现对这座宅邸之主人的敌意为目的。感觉上不是路过的飞车党所为,而是来自邻居恶童的行为,同时,这些内容也代表其双亲的心声。

    但是,宅邸主人好像也不想消除这些无礼毁谤,一直保持沉默,仿佛认为等时间一久,这些恶作剧就会自然消失。

    「MAD SCIENTIST吗?」玲哉试着念出声。

    若只是个以脱轨言行被邻居们轻蔑,并自称天才的科学家,应该可以说他不过是这个世上占了某个比例存在的小丑。毕竟MAD SCIENTIST这个名词带来的回响并不恐怖,反而令人怀念起滑稽、古老的B级科幻电影。

    问题是,想嘲笑MAD SCIENTIST有一项必要条件,亦即,对方绝非危险的存在!

    如果暮林博士热中研究的是长生不老或时光机器,人们只要温柔地注视守护他,给予「请继续加油」、「请不要太勉强而弄坏身体」的激励言词就可以了。

    玲哉非常紧张。这位柔道与剑道都有一定段数的调查一课刑警在与瘦弱如鸡、年近七十的暮林对决之前,已有好几次忍不住背脊颤抖。吃一课的饭已有三年,也渡过多次可能丢掉小命的生死关头,照理应该已经培养出大无畏的胸襟才是,不过……

    漫长的围墙终于见到了尽头。花岗岩上嵌着饱经风雨侵蚀而几近无法判读的名牌,并接着一扇黑色铁门,这是围墙唯一的开口。门旁的路灯似乎即将坏掉,并成了大门的标记似的,规则地闪烁着。一阵风吹起,引导他的枯叶不知被吹向何处。

    好,走吧!

    他下定决心,走进门内。之前两度拜访都是与人结伴,这是第一次单独进入。

    他瞥了一眼已成杂树林的荒废庭院,迈步走向玄关。大概是心理作用吧,庭院内的荒废程度比起一个星期前来的时候更加严重,就算有老虎从茂密的杂林内跳出来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仿佛这就是庭院的本来面貌。

    有多处尖锐屋檐的西式宅邸足足有大楼的三层楼高,站在它的面前,会有种将被扑倒的压迫感,不过,有多处龟裂的灰壁上所描绘的焦褐色图案却独具匠心。

    锈蚀的马蹄型门环并没有实际用途,玲哉按下警示铃。没有用门铃而使用警示铃,感觉上既粗糙又与天才博士的宅邸不搭调,好似只是拿小学生的劳作来当替代品。

    尚未透过对讲机表明身分,玄关大门便出乎意料地迅速打开,几乎要让他以为主人正在等待他的到来。

    「是刑警吗?啊,原来是高村刑警。」

    矮了他一个头、五短身材的暮林身穿白衣,双手jiāo握身后,出现在他面前。看其穿着,会以为他正在进行某项实验,但事实上,他的白衣好像也兼作家居服。双眼间隔特别宽而深具特色的脸上有着些许惊讶,却也非出自真心,纯粹只是一种演技。

    电灯从狭窄大厅的天花板照shè下来,镂刻似地将两人的影子密贴在铺着塑胶地砖的地板上。他虽然首次发觉时间已经很晚,但站在昏黄灯光照shè下的玄关时,竟有种仿佛来到了真正的妖怪宅邸的感觉,更是令人倍觉恐怖。而且,往屋内延伸的走廊上也只亮着一盏同样yīn森的灯,再进去就会消失于深邃的黑暗中。如果是胆小的孩童,光是见到这种情景,很可能立刻拒绝入内。

    「抱歉,事前连通电话也没打就在夜间冒然拜访。如果您方便的话,请给我一点时间,我有事向您请教。」玲哉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略带紧张,忍不住有些自我厌恶。

    暮林一副极端冷静的模样,用右手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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