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胭脂斗 > 第 5 章
    一双眼睛饱含热泪的望着面前的梓宫,犹如受了沉重的打击一般。

    除嗣皇帝外,二皇子永定也带着最小的公主瑰阳到场,瑰阳公主年幼,一个劲的哭喊着‘父皇,父皇’,永定对赵氏的行为举止不满,但被瑰阳哭的也没心思和她计较了。

    到了三祭酒结束,读祝官将祭文放于冠服前,接着由亲王祭酒举哀,永定不得不放下怀抱里的瑰阳,瑰阳突然一掀黄幔子跑到梓宫前头,看到睡在里面一动不动的父亲,霎时哭声震天,永定看着心里不是滋味,撇过头去默默地落泪。

    所有人都颇感动容,唯独赵氏,嫌恶的看了一眼瑰阳,见四周的宫女、嬷嬷,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那样一来,不知道这个丫头要哭到何时,自己就要在这里不知要呆到何时,当即伸出手去,从后边一把拎住瑰阳的领子往外拉,一边忍住内心的反感,佯作和气的劝道:“公主,公主请节哀吧,这样父皇才能安心到天上去。”

    瑰阳是先帝的掌上明珠,两个哥哥的心头ròu,在宫里横行无忌惯了,谁也管不住她,当下回过头来狠狠瞪了她一眼,也顺腿给了赵氏一脚。

    赵氏‘嘶’的一声,心头火气,反手就是一推,还假装是无意的,‘嗳’了一声,外人眼里看来完全是瑰阳抬肩拨开了她的手,可瑰阳到底是个孩子,却因为她的一个动作,眼看着后脑勺就要撞到棺椁上去,上官露赶忙一个箭步飞身上前,那赵氏反应极快,裙摆底下一伸脚,拌了上官露一下,上官露整个人朝瑰阳扑了过去,但为了保护瑰阳,她拿手护住了瑰阳的头拉到自己胸前,自己则是额头直直的撞到了先帝的棺椁上,闷哼一声之后,当场倒地了。

    有人喊道:“不好啦,大妃流血啦。”

    一群人赶忙围过去,仔细一看,上官露的额角上果然渗出一绺血来,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瑰阳呆了数秒,随后转过头去恶狠狠盯着赵氏道:“你这个坏女人,平日里欺负我皇嫂不算,当着父皇的面你还敢欺负我皇嫂。”跟着趴在上官露的身上呜呜哭道,“皇嫂,皇嫂,你怎么了?你醒醒,你不要也丢下瑰阳。大哥,二哥哥你们快点过来看呀!”

    场面霎时混乱极了,燕贵太妃只得第一时间站出来指责赵氏道:“放肆!”

    “宫里的人难道没有好好的□□东宫的人吗?今日这般作为成何体统!”

    嗣皇帝出列,垂首肃然道:“儿臣恳请母妃恕罪,儿臣日后定当严加管教。”

    赵氏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就穿丧服列于太妃之中的女人,揣摩着至多也就是先帝的一个低品阶的妃嫔,何时轮的到来多嘴?自然是不服,冷哼一声道:“嫔妾这里不明白母妃是何意。”

    李永邦暗一咬牙,揪了她一把道:“还不速速向母妃赔罪。”

    赵氏非但没有,下巴反而抬得更高了。

    站在燕贵太妃身边的庄贵太妃平日里很和气,鲜少给人脸色看,要说燕贵太妃年轻,她却是看的出年纪的,且先帝驾崩时她还随侍再侧,因此众人都认得她。庄贵太妃开口道:“真没有想到啊,东宫里的一个小小妾侍就有如此大的口气,怎么,殿下这厢里还没有登极,妃妾之中已有人出手伤了公主,且还叫我等未亡人今日眼睁睁的看着她号令众妃群臣叩首?她凭的什么?你们大妃站在边上尚且恭谦有礼,而她一个妾侍倒反客为主,粗鲁蛮横,慈宁宫派去的人没有教过你们规矩吗?内侍局的人都吃干饭了?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拖下去!搅了先帝的大礼,回头老三样挑一个吧。”

    芬箬姑姑在一旁打了个暗号,几个太监就进来挟了赵氏要往外拖,赵氏这才慌了神,一把抓住了李永邦的手臂,哭喊道:“殿下救我,臣妾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殿下救我。”

    “不知?”庄贵太妃指着她的脸道,“诸位在场的王公大臣可都看见了,先帝大礼,不仅没有半点哀恸之情,还装饰华丽,妆容不遗,此乃着实的大不敬之罪。”

    众人一齐叹气摇头,赵氏什么不好干,这当口还想着与人争一日之长短,因不能浓妆艳抹,她便悄悄给自己抹了一脸的□□,惨白惨白的,此刻眼泪鼻涕一起流,便在脸颊上划过两道深深的痕迹,滑稽又可笑。

    燕贵太妃接着道:“虽然今日宗亲家眷为多,但号令众人,就算不是殿下,也该是你们大妃,何时轮的到你出手干预?这其二,便如庄贵太妃所言,是僭越之罪。”

    “其三。”文渊阁大学士苏昀出列道,“燕贵太妃和庄贵太妃乃是长辈,出言顶撞长辈,可见目无尊长。大殿下虽已着礼部拟了封号,可依臣下看,全妃?亦或者是全贵妃?委实教人觉得讽刺。敢问这位娘娘哪里周全了?”

    文华阁的大学士王翰难得与苏昀同气连枝:“这第四条罪状,刁难冒犯公主,毫无怜爱幼小之心,结果误伤大妃,所以依下官微末之见,别说是看不出哪处周全,压根是没有一处周全。”

    丧礼被搞得一团乱,皇室宗亲全都气愤不已,特别是永定和瑰阳,永定维持着秩序,瑰阳便拉着太医的手稚声稚气的嘱咐道:“请太医伯伯快救救我皇嫂。皇嫂都是为了救瑰阳,皇嫂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瑰阳心中过意不去。”

    李永邦本还yù为赵氏周旋几句,但太医仔细看了上官露的伤势,在上官露的手背上扎了几针,上官露渐渐有转醒的迹象,刚一睁开眼,泪水便顺着眼角滑落,强撑起身子,在大行皇帝的梓宫前痛哭道:“父皇,您在的时候还能庇佑媳fù,您才龙归天庭,儿媳就任人如此欺侮践踏……”说到这里哭的泣不成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身子往后一倒像是又要昏死过去,太医赶忙上前按了人中,劝慰道:“大妃切勿情绪激动,气急攻心,于伤势无益啊。”

    这样一来,事情可就彻底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了。百官皆伏地请求太子降罪于赵氏。

    赵氏整个人都傻了,瘫软在那里,李永邦显然也没有了之前想要为她辩解一句的心思,容色冷淡,浑身散发出一种闲人勿近的气息,挥了挥手叫人带她下去,漠然道:“先拉到天街那里跪着,不分昼夜,不可进食,不可入睡,忏悔到礼毕再行定夺。”

    赵氏一听简直魂飞魄散,伏地哭道:“殿下恕罪,臣妾无知。殿下恕罪啊,请太妃娘娘们恕罪,大妃恕罪,臣妾无知。念在臣妾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份上……”

    “恕罪?”燕贵太妃缓缓踱到她跟前,“怎么恕?殿下对你已是格外开恩,要不然就像刚才庄贵太妃说的,老三样你选一个。”

    赵氏入宫前听人提过老三样:匕首,白绫和鸩酒。

    赵氏抬头愣愣的望着燕贵太妃,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燕贵太妃,那日一群太妃站在一起,她只遥遥的望了一个背影,以为是个上了年纪的,没承想竟和自己不相上下。她望着燕贵太妃的脸,突然恍惚起来,燕贵太妃瞧她那一脸没出息的样子,全然不复适才的高傲,不由冷笑一声道:“带下去吧。”

    赵氏终于被拖出了未央宫。

    第7章 故人至

    宣武皇帝的丧仪最后是在一阵仓促和慌乱中结束的。

    梓宫由皇太子亲自扶出东华门,一路撒纸钱一路向城郊出发,盛京在中州之中,皇陵位于平州,天翼关是连接平州和中州的重要通道,所以出了盛京就由二皇子永定负责带领大队人马送到皇陵落葬。

    这本是永邦的责任,但翌日是永邦的新皇登极大殿,便jiāo由永定去做了。

    永定固然只有九岁,但其神貌形态,酷肖先帝,更有几位重臣相伴,应当出不了岔子。何况还有庄贵太妃,她一生被瓮于禁庭,先帝驾崩,对她的打击着实很大,她自请为先帝守陵,便也随着永定一起上路,互相有个照应。

    是日送走了先帝,宫里的人便马不停蹄的又忙活开了,因为第二天阖宫又要迎接一位新的皇帝。

    皇太子的后宫全都奉旨搬到钟粹宫,等待新帝登基后听封再行定夺,唯独上官氏还居住在庆祥宫里,据说是伤重暂时不宜搬动。大队人于是马浩浩dàngdàng的出了庆祥宫。

    入景运门,再穿过天街之后便是内宫。女眷们不由的感到兴奋和神往,彼此互相搀扶着手,接二连三的前去。而且天街上还有一景,不可不赏,便是赵氏在那里跪着。众人来来往往的绕不过,赵氏免不了要受一通围观,刚开始她还哭,哭到后边没力了,见连个安慰自己的人都没有,只有负责看管她的一个严肃的老嬷嬷,连哭的心思也没有了。再加上轻声的嗤笑和窃窃私语,要强的她怎能让人把笑话看了去?干脆抹干了眼泪,跪着都要犟着脑袋。巡查路过的禁军见着了,赵青雷再也不敢把自己的妹子吹嘘上天,而是像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

    温氏和肖氏并排朝这个方向走来,温氏悄声的对肖氏道:“看来殿下对她仍有余情。”

    肖氏‘嗯’了一声道:“殿下是个面冷心善的,到底跟了自己两年,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发落她。眼下让她跪着,明面上是罚,实际上也是为了她好,她的确需要好好地煞一煞xìng子。”

    肖氏向来是个笑面菩萨,走到了赵氏的跟前还不忘问安:“赵姐姐可还好吧?怎么身边跟着伺候的人都没一个!你的瑞秋和墨儿去哪儿了?平时我看她们两个总是傍着你一刻也不离身。”

    “你看我好不好!”赵氏没好气道。

    她从早上起就饿着肚子跪在那里,膝盖疼不说,还要被人指指点点。打老远的看见她们过来,就知道她们定不会放过今天这个机会,故而硬是憋了口气道:“谁知道去哪儿了!估计是知道跟了我这个主子没得升发,开溜了吧。”说着一崩后槽牙,“看我之后不扒了她的皮。”

    肖氏与温氏对望一眼,温氏不咸不淡的道:“主子上头尚且有主子,姐姐这会子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泥菩萨过江,先保住自己来日才谈得上是不是有能耐扒了别人的皮。”

    “你!”赵氏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她,“别打量我不知道,我手上那串玛瑙链子是你送给我的。”又转头向肖氏道,“我头上的紫玉海棠是你送给我的,今日之事,就是你们两个存心要害我。”

    温氏捂住心口道:“啊呀,赵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和肖姐姐可是一片好心,瞧着你花容月貌的,我们平时有好东西都先敬着你。那玛瑙手链是我的没错,却是姐姐一再的说好看,硬要妹妹割爱,妹妹这才忍痛送予姐姐,未曾想会被反咬一口。还有肖姐姐,那支紫玉海棠可是她的宝贝,姐姐夺人所好不说,还要拉我们姐妹下水垫背不成?真是,都到了这个份上,赵姐姐已被贬为一届庶人,姐妹们还愿意来看你,那是出于昔日的情谊,你说这话可就伤了姐妹之间的最后一点情分了。”

    “就是!”肖氏也不悦道:“赵姐姐,紫玉海棠和玛瑙手链原是我们的不假,可又不是我们叫姐姐在先帝的丧仪上戴的,这怎么能赖我们呢。”说到这里,小声嘀咕一句,“谁让你自己硬要和大妃置气来着,又不是我们逼你的。”

    “算了,别说了。”温氏一把握住肖氏的手,貌似姐妹情深的说,“我们走吧,省的留在这里碍眼,还讨不着好。”

    赵氏气的撇过头去,不搭理她们,肖氏和温氏也着恼了,互相挽着手,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在下人的带领下进入内宫。

    钦安殿的后门正对着天街,此时在钦安殿内向真武大帝祈福的太子将这一幕巨细无遗的收入眼底,隔着丹陛和窗户,他看见了她们,她们却没有一个看见他。身边跟着的是内侍郑辉,郑辉是赵氏早先送到太子身边的人,今天丧仪后也是他怂恿的太子到钦安殿来拈一支香,因大覃皇朝的老祖宗是从北方起事的,故供奉北方真武大帝。太子觉得有理,便过来了,顺道从后门看一眼赵氏,谁知道瞧见这一幕。此时此刻,他再清楚不过的知道,赵氏是留不得了,只是怎么个处置法而已。

    他没再说什么,出了钦安殿便到长省宫里静思己过,算是为了白日里赵氏冒犯大行皇帝的事而忏悔,以至于一整个下午,几乎都耗在这儿了。

    长省宫处于未央宫和建章宫之间,历来专供帝王思考和静坐,墙上挂着历朝历代大家的稀世书法墨宝,各有风骨。

    约摸到了申时,郑辉忍不住提醒他道:“殿下,忙了一整日,御膳房刚刚差人来问,可要用些糕点?”

    太子埋头专心的在‘忍’字上落下最后一点,才抬起头来,答非所问道:“差人去庆祥宫那里看过大妃没有?还是老样子吗?”

    郑辉很知道太子的喜恶,装模作样的惋惜道:“是。还是卧在那里病恹恹的,似乎是不大好,也不知赶不赶的及明日殿下的大典。”

    “赶不及?”太子轻笑一声,搁下手中的狼毫笔道,“咱们不妨赌一把,看她到底赶不赶的及。”

    郑辉面上一哂:“殿下尽拿老奴打趣。”

    这是个为赵氏求情的好时机,他正要张口,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太监却突然从敞开的一间门里闪身进来,挨在郑辉身后怯怯的喊了一声:“师父。”

    郑辉回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怎么尽挑着这个时候来,抬头一看,太子又埋头钻研书法了,他只有在心里感慨,无奈的轻声问小太监:“什么事?”

    小太监望着师父变来变去的脸色嗫嚅道:“外头有个叫福禄的公公求见。”

    “福禄?”郑辉的眉头不由一挑,他当然知道福禄是谁,单是瞅这宫里有点资历的太监全是福字辈的就知道这位是个旧人,但新皇可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这位福禄公公敢来,凭的无非是从前伺候过自己的主子一阵子罢了,但有句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福禄就是先帝安chā在太子身边的钉子,如今先帝已经驾崩了,识趣的就该寻个角落里躲起来,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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