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层楼。”我们现在是尝着这个滋味了,西北方向的远山,都积满了雪,好像是银世界,蔚青的树林,夹杂其间,更把这个银世界映出特别洁白可爱。东南方是千百里的绿草起伏地,连一根树都没有,宛似太平洋的怒涛向我奔来,大家欢喜yù狂,忘掉了疲劳。

    休息三十分钟,六七十人都不约而同在青草上或石头上睡下,让太阳蒸发去脸上的汗和脚上的水,聊似上海洋大人在新式洋楼的天台上进行日光浴,所异者,是我们没有脱去衣服。

    特别优待的一斤炒麦子都吃光了,成绩在哪里呢?不特牛羊没有得到一只,连见都没有见面,甚至于小小的动物也没有看见一个。上山时看见那堆干牛屎,是今天唯一的成绩啊!大家都同意再走远些,另找一条路(其实无所谓路)回去,或者会碰到侥幸呢,故决定绕到北端的森林。在林沿看见一个比野牛脚还大,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的脚痕,这个脚痕很新,是刚刚才走过的。我同一班学员跟着这个脚痕进入森林里去,到处都是小树和藤子阻住去路,但依着脚痕为行进目标,也不觉得什么难走。走约一里路,脚痕找不到了。为要取捷径快点跟上队伍,故由斜方向转出来,路也比较好走,走得很快。乖乖!越走情形越不同了,拦路的小树和绊脚的藤子都没有了,几搂粗的树木,一棵棵的竖得很高,枝上滋润得像要溜水出来。远年的朽枝烂叶,把泥土埋到更深的地层下去。一层层的绿叶,高高地遮蔽了天空,任何强烈的阳光也shè不进来,一种难于形容的臭气,不断地向鼻孔里涌进。蜻蜓大的蚊子,一群群的飞来,和我们格斗。我们知道是迷到森林的深处了,东转西转,环境更恶劣起来。几棵十几搂粗的巨树,吓的我们心里一跳一跳,谁都不敢拢去。大家站着面对面的,“走哪边呢?”“天黑了就糟糕呵!”真的好着急呢!后来定出计划,“不论如何,都依着指北针向正南方向走。”树木渐渐地矮小和稠密了,间断的可以窥见一小块天空,身体一曲一直的钻出来了,沿着林边向西走了十余里,才看见队伍停止在一个小阜上等着。

    一个洼地出现了野菠菜(大长如菠菜,但色淡如硬一点,朱总司令昨夜告诉我这样的菜可食,但他没有命名,故我定名为野菠菜),大家都很欢喜地争着去摘,总计摘了四五斤。

    黄昏时回到中打鼓,周士第同志从第四层楼跑下来,站在门口,过一个望一个,最后就是我。“今天的搜山吃本。”我说。

    “还不算空手!”周士第同志望着我手中的野菠菜。

    吃冰激凌

    天亮由中打鼓出发,宿营地是沙窝。一出下打鼓村子,就看见路旁一块木牌子,上面写“上午九时后,不准前进!”我们就会意是为着“由下打鼓到沙窝九十里,中间没有人烟,要翻过一个大雪山,如是过了九时,当天就不能走到,要在山下露营”而写的。

    这块木板牌子告诉我们今天是怎样的程途了!但是已经尝过夹金山雪山、康猫寺雪山神秘的我们,已没有过夹金山时那样的当心了。过夹金山时,老百姓对我们说:“在山上不准讲话,不准笑,不准坐,若故意讲话、笑、坐,山神就会把你打死。”我们自然没有这样的迷信,可是已想到高出海水面五六千公尺的雪山上空气的稀薄和冷度了。今天的雪山总不会比夹金山高吧!

    距山顶还有二十里的地方,就看见前面的人群走的比蚂蚁还缓,像一条长蛇弯弯曲曲而上。我们的呼吸短促起来了,脚步也不知不觉地缓下去。

    我们踱上山顶,陈赓、宋任穷、周士第、莫文骅好多同志,已坐在那里谈天,我们也靠近坐下。

    骄阳从天空的正中疏散地放出光辉,紧紧的吻着每个长征英雄的面孔。它在微笑喜悦似的接迎长征英雄们上雪山。它虽然把大地一切的景色照耀得特别显明起来,但没有丝毫的“炎炎迫人”的情境。这宣布广东俗语“盛夏太阳真可恶”的不灵。

    我们周围的雪,洁白得十分可爱,令人回忆到“踏雪寻梅”的古典,而兴叹白雪真可爱,梅花何处寻!?同时又加添了人类“盛夏赏雪”的乐趣。

    萧劲光同志提议吃冰激凌,全体赞成。陈赓、宋任穷、毕士梯、莫文骅、郭化若、陈明、何涤宙、冯雪峰、李一氓、罗贵波和我十几个人,都持着漱口杯,争向雪堆下层挖。

    “谁有糖精,拿出公开。”李一氓同志说。毕士梯同志的胃锁yào瓶子,郭化若同志的清道丸瓶子,萧劲光同志的小纸包都一齐出现了。

    大家都赞美今天的冰激凌,引起了上干队好多学生也向雪中冲锋。

    “我这杯冰激凌,比南京路冠生园的还美”,我说。“喂!我的更美,是安乐园的呢!”陈赓同志说。

    “安乐园给你多少宣传费?”我给陈赓同志一棒。

    “冠生园的广告费,一年也花得不少!”陈赓同志暗中回一qiāng。

    “你们如在上海争论,我愿做评判员,这里找不到事实证明,结论不好做,这个结论留给住在上海香港的朋友做吧!”毕士梯同志这样结束了我们的争论。

    瓦布梁子(1)

    一、奉令筹粮

    一、四方面军会合进至黑水、芦花后,第一件大事就是筹粮。因此,当时军委有筹粮委员会的组织,在毛儿盖与芦花城各设立一筹委,我是参加芦花粮委的一个。芦花粮委担任筹六十万斤粮食的任务,我们计划在几个出产粮食的中心区域,分头进行。我担任了瓦布梁子的一路。当天计划好一切,第二天便随一班武装匆匆的由芦花城出发了。

    二、芦花城到瓦布梁子

    芦花城到瓦布梁子,沿黑水东下,计三日路程。一路只闻水声,不见人迹,黑水两岸,皆峻岩绝壁,望之生畏;绿草道上,人烟稀少,感无限寂寞。当时,已疑我到了“西游记”里什么地方!头天我们到了以念,彭司令员在那里住,闲谈半晚,毫不疲倦!

    第二天又循黑水前进,景象与前日无异!惟行至一处,不知何名,见四方面军有一排人住在对岸,正往来渡一“绳桥”。所谓绳桥者,乃一根粗绳,横贯两岸,另以一细绳悬一草篮,人坐篮中,由岸上数人用力抽拉,绳拉一下,篮进一节,约须一刻钟,篮才经此岸到达彼岸。此种绳桥为我平生罕见,所以我在马上呆呆的看了好久,才离开那里。这天到维古宿四军政治部,吃了一餐其味无比的牛ròu面条。

    第三天离开维古,行不久,即弃黑水而南,爬上了高约二三十里的大山。山腰一段,树木遮天,寒风袭人,不得不下马步行。一路恐遇袭击,子弹不离qiāng膛,时刻准备战斗。上山行约三十余里,始到瓦布梁子,所幸一路无事!

    三、瓦布梁子

    瓦布梁子是一条很高的山岭,站在山顶向四周一看,但见黑水如带,万山纵横,黄绿田禾错杂其间,别有一番景致。瓦布梁子周围,有十几个村庄,数百户藏民。藏民所居房屋,均为石块建筑,二层,或三层,远望去有如上海之洋楼!此为黑水、芦花一带较富庶之区,产有大麦、小麦、荞麦、洋芋、萝卜、猪、牛、羊等,并产盐。因离汉地较近,通汉话者颇多,但风俗习惯,与芦花大致无异。

    四、争取藏民

    四方面军一部经杂谷脑入芦花,曾道经瓦布梁子。当时这里藏民,皆逃避于深山老林。后来找到一个通司(即翻译)名“七十三”者,曾到过成都。此人为我们出力不小,经过他宣传争取了一部分藏民回来。我到瓦布梁子以后,为了保证筹粮计划的完成,更用大力进行争取藏民的工作。我们出了保护藏民的布告,在藏民田里chā了保证牌,责令一切部队不得任意侵犯。凡是回家的藏民,每家都发了保护证,使其安心生活。我们并派人到各村去召集藏民开会,经过通司翻译给藏民听,宣传红军的主张。这样一来藏民回来的更多了,对我们的态度也更进了一步,不但不怕我们,而且喜欢和我们接近,常跑到我们粮委会住的地方来谈话,问长问短,竟无拘束。他们对共产党红军了解的很模糊,但晓得我们对他们很好。送我们东西吃,帮我们补鞋子,也非止一次。我们一两个工作人员,在这区域走来走去,也未遇到什么危险。

    五、藏民人民革命政府的出现

    因为我们在藏民中影响的扩大及藏民与我们关系的进步,我们就广大的宣传,号召藏民起来反对汉官军阀的压迫,组织藏民自己的人民革命政府。这一宣传得到广大藏民的赞成。于是我们就着手进行组织,召开各部藏民大会,成立人民政府。计前后组织了六个乡人民政府。用民主方式,推举了代表及主席。代表主席胸前都配着红布条,上写“某某主席”或“某村代表”。当主席及代表的均引以为荣,很出力帮助红军办事情,有什么事也到我们的地方报告讨论和解决。我记得有一次,不知哪一部分把一个主席的牛赶去几条,这个主席就跑到我们粮委来报告,我们当时把牛jiāo还了他。这主席感激得真不知怎样才好,一般藏民也都齐声说好。最后我们召集六个人民政府的代表会,成立瓦布梁子区藏民革命政府,并还准备建立他们自己的武装。于是瓦布梁子另变了一个模样,到处飘扬着自由解放的鲜红旗帜。

    六、筹粮熬盐

    我们在瓦布梁子一带筹积了不少的粮食。办法是采取向藏民中富豪之家“借粮”。藏民中有为大家所不满和痛恨的“恶霸”,我们发动藏民去割他田里的麦,割下来藏民一半帮助红军一半。我们自己也组织了割麦队到各处割麦,割下再打出来。参加割麦队的同志,有二三百人之多,半个月就完成了筹粮计划。除了筹粮外,我们还在那里分三个地方进行熬盐。因人少,每天只能出五六斤盐。但这也给了部队很大的帮助,使很多部队没有断过盐吃!

    七、藏民运粮队

    为了供给前方部队的需要,要把瓦布梁子所筹积的粮食,除了经过部队带的而外,还要运到芦花万余斤。这件工作只靠我们部队是不够的,因此我们动员了六个乡的藏民,组织运粮队,帮助红军把存瓦布梁子的粮食运维古粮食站,再转芦花。参加运粮队的藏民有百余人,有男有女有大有小,共分两队,由两个路线运送。这些帮助红军运粮的藏民均表现积极热心,不辞劳苦,不要报酬,自带“糌粑”路上打尖!甚至有全家都来为红军运粮者。此种情形为黑水、芦花所少见。

    瓦布梁子(2)

    八、离开瓦布梁子

    当我们离开瓦布梁子时,许多藏民不愿意我们走,还有拿着酒壶来送行的。他们说:“你们真好,为什么就走呢?你们走了,我们不晓得将来怎样。”我们都一一抚慰了。在老衙门所存的几千斤粮食,我们走时,一下都发给了藏民。藏民有从一二十里路来背粮的,十分高兴。我们虽然离开瓦布梁子,但是红军在瓦布梁子藏民中,是留下很深的印象了。

    通过草地(1)

    长征一万八千里,跋涉无数大江峻岭的我们,已觉到无所谓“行路难”了,李太白所谓的“蜀道难”,在我们所经过的川边崎岖小路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早就听说松潘以西有一片荒凉千里无人烟的草地。敌军胡宗南等部固守松潘一带,构筑“乌龟壳”,企图与兰州构成封锁线,压迫我们投西。我们为了在战略上取得出敌意表的机动,不免要有绕道松潘抄到松敌后路的行动,因此我们也就早有了通过草地的准备。

    据由通司问得的草地情况:松潘西边的草地,多有“蛮骑”出没,草地上经常浸水到膝盖边,四周围看不见人烟,连树林也没有,行人走这里过,非有向导找不到路,路上必须携带充足的干粮,准备充足的皮衣皮靴皮袜等,否则不冻死也会饿死;因为草地上没有人家,也没有树木,露营也无处搭棚,夜间寒冷,多雨露。话虽然说得这样厉害,我倒有点不相信。

    由卡英筹粮完毕开到毛儿盖(这里有二三百家)时,我就到军政治部找S同志,谈到草地情形,据说只有五天的草地是没有人烟的,再过去到夏河(青海的一个县)一路就有“牛屎房”了。他们都已准备了十天粮食,每人带条木棍,准备搭棚用,又带一把干柴,准备烧火。我回到校部后,也就立即通知了各部,照样准备,我们带了七天干粮(炒麦子),八天生粮(麦子)。

    第一天由毛儿盖出发,时间已经九点多钟了。因为前头部队拥挤走不动,经过七星桥(毛儿盖北二十里)再走十多里路,队伍就在一处小河边有稀疏树林的地方停止了。附近有些树枝搭的棚子,我们知道是先头部队在这里露营的遗迹。决定在这里露营,分配了露营地域时,雨刚刚停止,棚内漏湿得不堪,我们就在一间稀薄见天的棚子里烧火烤。我在棚边找到一处睡觉的地方,用油布垫地,打开铺盖,上面用一件皮衣(不镶布面的,皮上有油不易透水),盖着一件油布,头上打开雨伞遮着。吃了两碗用开水冲的炒麦粉,一块粑粑(即面粉做的饼子,里面没糖也没盐)之后,天已黑了。我也不管天雨不雨,就睡我的觉了。夜半雨滴由棚上青青的稀稀的树枝上滴下,滴湿了皮衣,只听到雨伞上点滴的声音。这种“草地露营逢夜雨”的味道,总比古诗人所听到的“雨打芭蕉”和“夜雨闻铃肠断声”的声音要悲壮些吧!?可是我已酣然入梦。

    第二天,天亮后吃过麦子饭(用没有磨的整个麦子煮的),出发,经过腊子塘。一路上两边还是有高山,有小树,不过地上全是青草,走路有些不便。走了四十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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