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时,到达了泸定桥。

    桥是铁索做成的。每条铁索都有普通饭碗般大,每根相隔的距离在一尺以上。两边有铁索的扶手栏干,桥的中间没有墩子,只铁索的两端埋在两岸。桥头的地下打了很多大的铁桩。铁索上铺了板子过人。河面有数十丈宽,由桥上到水面也有数十丈高。当你走到桥的中间时,桥会左右摆动得很厉害。假使你往下一看时,奔腾的水势,无底的深渊,真叫人毛骨悚然。泸定桥之险,于此可见。

    桥板是被敌人抽了,只剩得九根光铁索。第二道桥是找不出来的。渡口也是完全没有的。对岸敌人在两旅以上。桥头及河边一带以及山上,都有重兵扼守。机关qiāng迫击pào,集中在桥头附近,不断地向我们扫shè,向我们示威。迫击pào也像连珠般的掉过来,都打在我们驻地附近。他们耀武扬威的向我们高叫:“共匪(?)过来呀?鄞飞过来呀!我们缴qiāng给你呢?鄞你们为什么不飞过来呢?”

    我们的战士也高声的回答他:

    “只要你的桥,不要你的烂qiāng?鄞”

    这是多么雄壮的回答呵!

    经过详细的侦察,在桥头配备了火力,准备了板子。部队又进行了鼓动,进行了分工:第二连挑选了二十二个英雄,一概用短qiāng手榴弹马刀,由连长廖大珠同志领导为冲锋队,其余的用长qiāng随冲锋队前进;第三连搬板子,准备在前面冲过去时,他们铺板子,给后续部队过去。一切准备停当,团长政委亲到桥头指挥,全团号兵集中在桥头附近,夺桥的激战开始了。

    冲锋号音响了,机关qiāng迫击pào声手榴弹声口号声震动山谷,战士们的热血沸腾起来,战斗情绪也紧张到万分。廖连长领导的二十二个英雄,在团政委鼓动的口号声中,冒着浓密的弹雨,一手扶着铁栏,踏着铁索,冲锋过去。刚到对岸桥头,敌人放起火来把桥头的亭子烧燃了。火焰冲天,无法过去,英雄们此时有些踌躇起来,徘徊不前了。团政委见此情况,高声大叫:“同志们?鄞这是胜利最后关头,拿出你们英勇的精神,冲过去,不怕火呀?鄞迟疑不得呀!快冲呀?鄞敌人坍了,你们是光荣的模范英雄呀?鄞冲呀?鄞杀呀?鄞”

    这一段鼓动词又把英雄们的勇气鼓起来了,他们不顾一切冲进火焰中去,衣服帽子烧了,眉毛头发也烧了;他们一切都不管,只是猛冲,一直冲入街上,和敌人进行长时期的巷战。敌人集合全力反攻,二十二个英雄的子弹手榴弹都打光了,形势是万分紧张,差不多几乎支持不住了。正在这样一个严重关头,团政委领导着援队来了。在这最后的决战中,终于将敌人完全打坍。烟鬼们屁滚尿流的四散逃命,泸定桥就这样胜利的占领了。除一部分部队追击外,其余部队就在沪定城(城在桥头)宿营了。本日的战斗,我们只伤亡三人,这是胜利中的胜利。

    抱桐岗的一夜

    过了大渡河以后,我们就向川西北前进,争取和红四方面军会师。在前进的途中,我们遇到了一个非常难走的地方抱桐岗。

    在岗下水子地停了一天,说是前面部队走不通。第二天午前九时出发,不一里,敌机来了,大家依树偃息。敌机去了又来,我们终是蹲着不动。

    快正午了,才开始蠕动。呵,原来是上山,陡的草壁,窄的之字路,这样的路不是走过很多吗,为什么这样慢?转过一坡,树木渐丛杂了,因终年不见日的缘故,土都成了黑泥,就只能手攀着树根或枝,一脚跟一脚足踹着泥里的小石走着。太陡了,上不去,握着小竹,掉下涧里,从这个石上,缘到别个石上,又到树林里来了。有些密箐,像竹枝扎成的门,弯着腰走进,有新砍伐的刀痕,原来是先头部队开的。在山下时,老百姓对我说:“可以走,不过难骑牲口。”哪知道根本没有路,只有些攀藤负葛的痕迹。看看天晚了,据说到山顶只有一十八里高,但说是走不到。前面传来了声音:“宿营呀,宿营?鄞”怎么宿法?鄞拣得三四尺可以放下东西的平面,就是好的。大家知道这一夜是不易过的,非有火不行,枯枝倒是不少,一下子那一堆这一堆的火着了。我因为chā过了队,被毯在后面,虽然相隔不过二三十丈,但要下去找多难,况且黑烂泥上也无法睡觉。天公偏不做美,下起雨来。雨滴从树上哗啦哗啦的流下,人们都打着伞,烤着火,我借得一洋磁盆垫坐,许多同志坐着打鼾,我是彻夜没有睡。

    很想弄点水喝,炊事员同志点着火下涧取水,约半点多钟,携上一桶水,正架着烧,不幸泼了。但是天刚亮,他们已煮好了两桶包谷糊给我们喝?鄞

    “走呵?鄞似乎有了点日影,到山顶就好了。”站上山顶一看:哎哟?鄞路是有的,满是泥泞,陡处呢,谨防“坐汽车”(翻滑下的称呼),稍平处呢,泥深没膝;泥中的石头不见了,有几匹马陷在泥里出来不得。

    怎样走法呢?为要绕越泥淖,有的下涧,缘着圆石头走,有的攀树上岩;在涧不可下,岩不可攀的地方,就攀着路旁树或竹枝跃进。行行重行行,太阳当顶的时候,居然出了森林,望见许多人马在山下河里洗衣煮饭。路上泥没有了,但还滑,不幸得很,我偏偏在出森林后,坐了两回“汽车”。

    到河里洗去脚腿上的泥,渴得很,一同志拿茶壶在烧水,“给我一碗水吧?鄞”我说。他就倒上一碗,怪浊的,谁知是煮的骡子ròu,没有盐,可是味特别鲜,至今还记得。

    大雨滂沱中(1)

    消息的传来,已够两天了副主席要来。这和宝兴出发后,露营的雨夜里,午夜得到先头团已在大维与四方面军会合的消息,同样令人兴奋。

    第一工作是欢迎会,会场的选定和布置,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鄞四围蛮山老林,紧紧合抱着,绝不肯让出数十米的平坦地来。西北从梦笔山(雪山)、东北从虹桥山(雪山)送来两条卷石走沙怒吼的溪流,雨季雪融,刺骨的寒流,泛滥如同黄河决口,盘踞着所有低的平地面。会场布置在何处呢?经过邓罗两局长亲自率领的察勘,只得勉强地选定东溪南岸一片稍大的山脚斜坡。

    这不过是不到百米方的斜度较小的山坡呀,不知名的灌木和荆棘丛生着,乱石又是猪嘴样拱出着,设计和修整,又须太费工程了。调来工兵连,伐木斩荆,抛石掘土……数十个红色英雄,快乐地又疲倦地工作了三小时。漂亮的会场出现了:上首就自然的土石削成了小小的方台,那是主席台,下面紧包着松松的沙土铺成的欢迎者列队的地段,右首凸出的一块平地,那是司号员集中地的乐亭了。标语呢?张贴就困难了,聪明的宣传队长把它们勉强地安置在路旁小树和棘条上;会场东首数米处,依着土坡,借两根木条横路耸起欢迎牌,一些绿叶野花攒簇着,艳红的绸布上闪耀着“欢迎红四方面军同志”几个八分体字。

    这是我们从来没有过的简陋而又从来没有过的严肃伟大的欢迎会场。

    临时架设的电话线,爬行向虹桥山方向的五里处,派出了守机的专员,报告到来的消息。

    忙碌着,吆喝着,饥饿着,疲乏着,数千百双眼睛探视着东方。铃……铃……铃电话催问回答着。等等等,日子已溜过了一半。

    本来一早,天就哭丧着脸,似与快乐的人们呕气,现在又飘飘洒洒起来了。雨的助虐者低度的气温,又乘机开始了进攻。人们被风、雨、冷击打着,然而热望的心、亢奋的情绪,战胜了这一切四围袭来的自然敌人。欢迎的队伍整齐的鹄立着。

    忽然像下“向右看”的命令样,每个头都转向西侧,在两河口的街口出现了一群人毛主席朱总司令和中央各主要负责者。他们微笑的,阅兵似的走过欢迎者的队列,谈说着走向虹桥山的方向去,不远又停止了。大家在想:“快到了吧。”

    突然大雨袭来了,雨柱是那样的粗大稠密而有力,山上林子中的水,猖狂地急促地奔向低处去,刷走了一切的败叶、断草、泥沙、小石块;水花飞溅,一切雨具削弱或全部失去防御力,冰凉的雨水,濡湿了外衣,渗到肌肤,大地也冥茫了;但人们依然在快乐兴奋。

    暴雨的袭击延续了约二十分钟,转成小雨了,而浓密的云层,即卷来滚去。看来还要下雨。人们唱起歌来了(此歌名为两大主力会合歌,编于宝兴,次日先头部队即在大维与四方面军会合)……

    快乐的歌声,震dàng着山林和大地。由会合的胜利,勾起了长征的回忆。于是强渡金沙江歌,遵义战斗胜利歌……一切都从快乐兴奋中唱出了。延长着很久的唱歌竞赛。雨仍是敲打着山林地面和人的头颅。

    东侧围立着的中央的负责同志们移动了,阵容突然严肃起来,收下了一切雨具,行列整理成侧看一条线,司号员小同志们把号捏得紧紧的,喊口号的领导者们,腮帮鼓鼓地,数千百双的眼睛又贪婪地盯视东方了。

    东方山脚林隙中,隐约的露出几个马头,渐渐走近了。首先冲出去的是朱总司令,紧紧的握住了来的人群中一个人的手,随后便是大家围上去。混作一团了,说什么听不到,只是许多的手挥动着,似乎大家要狂吻起来。

    口号声像暴雷般轰出来了,快乐冲击着每个人的心弦,过度的兴奋,血管暴涨起来了。拳头握得紧紧地,如同几千个铁锤样,随着每句口号一致挺直地举起来,要戳破低空的云层。暴雨又袭来了。雨声,口号声,军乐声,暴涨的溪流声,织成震破耳膜的jiāo响曲。这繁响声把一群人欢迎上了主席台。

    口号停止了,肃静了,甚至屏息着呼吸。但猖獗的雨仍是倾盆样的倒着,模糊着人的视线,说话声音不甚洪大的朱总司令的介绍词,几乎都被这轰响的雨声全部遮断了。

    “同志们?鄞……两大主力红军的会合,欢迎快乐的不只是我们自己,全中国的人民,全世界的被压迫者,都在那里庆祝欢呼?鄞这是全中国人民抗日土地革命的胜利,是党的列宁战略的胜利。……”

    朱总司令在雨声中急促地说完了他的短短欢迎词。

    被欢迎者说话了:

    “同志们:……这里有八年前我们在一起斗争过的(指朱总司令记者),更多的是从未见面的同志。多年来我们虽是分隔在几个地方斗争奋斗,但都是存着一个目标为着中国的人民解放,为着党的策略路线的胜利……这里有着广大的弱小民族(藏回),有着优越的地势,我们具有创造川康新大局面的更好条件。

    大雨滂沱中(2)

    红军万岁?鄞朱总司令万岁?鄞共产党万岁?鄞”猛攻猛打的雨,逼得说话者不能再继续了。队伍移动了一下,列出长长的人巷,中央的负责同志们愉悦地通过去。军乐声,口号声,唱歌声,在黄昏暴雨的洪流中震dàng着。

    这是有历史意义的1935年6月25日。

    回占宝兴

    1935年6月,一、四方面军在懋功取得了大会合,红五军团从宝兴向着懋功胜利的前进了。这一段路已经在邛崃山脉里,两边的高山,沿河崎岖的小路,铁索桥……非常难走。走了一天,又要转回宝兴,要继续阻止敌人的前进,争取使我们两方面军大会合的地区更加扩大。前进我们高兴,向后转我们也高兴。吃了早饭,一口气走了四十多里。

    我英勇的三十七团第一营二连第二排进到了宝兴,群众们争先恐后向我们报告:“红军同志,快,南街头来了白军,正在庙里休息哩!”我第二排托着上了雪白刺刀的qiāng,拿着手榴弹,跑步冲去。南街头的白军原来是四川军阀杨森的两个连,冷不防被我第二排碰碰拍拍,杀打得遍地乱跑。敌人后面本队见势不佳,也向后转跑步走了。这两连人被我们消灭了差不多一半,追击得敌人退到了灵关场,我军又一次的胜利的完成了军委给我们的光荣任务。

    还不算空手

    昨天我们在中打鼓两端六十里的高山上,搜获一百四十六只羊子,每个伙食单位分了三只。今天又要到东边搜山,团部特别优待,昨夜就发每人一斤炒麦子做干粮。

    天还没有亮,我们由中打鼓出发,在山脚绕了七八里路,都不能上山。后来沿着一条水沟上去,就发现一丘半亩平方的麦田和一棵大树上有用树枝架起一个能睡二三人的架子。这个架子有点破烂,像很久没有人住了,但是无疑的是有人到过这个地方。大家都说:“今天更有把握,争取超过昨天的成绩。”

    再上七八里路,前面是比人还高的茅草,没有丝毫道路的痕迹,在指北针上找到前面的方向。钻过这个茅草的地带后,仍然是一片没有人或兽走过的满铺着草的斜坡,大家有点失望。

    再走了十几里,寻到一段半明半昧的道路痕迹,并有一堆干牛屎,大家喜形于色,像哥lún布发现了新大陆。就沿着这条道路痕迹爬上一个小山,望见前面三四十里的高山上像有一群羊,大家高兴起来,脚也特别有劲了。有些人说由左侧包围,有些说要由右侧包围,有些人申述昨天赶羊的经验,说了一大堆计划。渐渐地这群羊是古怪了,动也不动,有些人怀疑是石头和雪,有些人说一定是羊,他引证昨天那一百四十六只羊,也是这样的远景。

    因为我们的继续前进,这群羊的确变为石头和雪了。为要观察那边山的情形,这群假羊,还没有失去我们前进目标的资格。将要到达山顶的地方,碰着一大块草地,黄金色的水一滴滴的流下,矮草把泥泞伪装得很好,好多人都踏到泥巴里去。这半里路远的草地,费了一个钟头才通过。

    “yù穷千里目,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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