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右旁发现一片丛树,“浓yīn蔽天”。前面有二十多里处,有大烟冲天,知道先头部队已经在那里露营了。于是我们也就在这浓密而高大的树林内露营。雨暂时止了,夕阳在西边云朵中,露出无力的光芒,树林内湿得很。我搭了一个小棚,和一个姓冯的小同志同住,棚前没有烧火,冷得厉害。

    第三天,天还没有亮,我们就起身,一直等了点多钟,直到天大亮,才集合讲话。刚刚雨像倒水,一点讲话的声音也听不到。讲完话出发,走了十多里,路旁木牌写着分水岭(先头部队写的)那里没有一点树木,更没有一家人家。又走了三十多里,走到一处河套中,附近有些矮树,我们就在那里露营。这一次大家因昨夜都没睡着觉,受到切身的教训,所以都鼓起劲来,搭好一座比较密的棚子。我到各科去看他们的棚子,骑兵科多用被单搭布幕,pào兵科用树枝野草等搭草棚,但盖得最密,我告诉各科,由科长、副科长、教员及能讲课的排长,先行准备一些材料我们拟讲“防空”问题分到各个棚内去领导讨论,然后回自己的棚内煮了一碗“疙瘩”(就是面丸),吃得很饱,又喝了一杯浓茶,才在棚边睡下。天上明星点点,这是过草地的第一个良宵。睡到半夜,天忽然被四周飞来的黑云遮住了,幸好还没有下雨。

    第四天,天亮出发,这一天过的地方真是“草地”了,举目荒凉,一片草野,四周矮山也不长一棵树木。一路腐质上浸满了污水,没有草根的地方,脚踏下去直没过膝盖,马儿经过处,埋没了四蹄,有时还陷下去拔不起来。我们的脚,从出发以来,都未曾干过。望着天空,总是经常呈着灰黑色,看不到一个鸟儿飞过,也听不到一个虫儿叫声。我们一队走着,雄伟的走着,像是轮船在大海中,前面不见海岸,可是并不能减低我们前进的勇气,我们的勇气使得像大海一般的草地,一步步向后退去。在路上我和M同志一路闲谈着走着,我说以后要怎样来描写这草地的情景呢?它的特点有点像沙漠,只“水草”和“沙”不同而已。沙漠多旱,没有水,渴得死人;草地多水,没有太阳,冷得厉害;如果有人说沙漠上可看到“蜃楼”,那么草地上却绝不能见到“海市”;过草地的人双脚未曾一时干,马的蹄痕也都埋在水草深处,地虽然平坦,走路却很吃力,滑倒的人倒也不少。下午到达色既坝,此地是三叉路口,右边可通松潘,左边到班佑。这里有很多草棚,草棚附近有屎堆,有死尸,我们都把他掩埋了,另外挖了厕所。“草棚”虽名着“草”字,却都是树枝搭的,我住的一个棚,比较大些,是靠着一棵大树,架了许多树枝,盖上一些树叶小枝之类而成的“树棚”。棚里睡了一个病员,他赤身盖着一张毯子,皮衣脱下做枕头,他已病到有气无声了。我们想要他搬到另一棚子里去,他不肯搬,自然只得让他睡在一起。费了许久的工夫,在滴滴雨滴之下烧着了一堆火,烧了一壶开水,给这个病员一碗,我自己冲了一碗炒麦粉吃。一个小同志烧熟了一盆水,我和他同洗了脚,这是过草地四天中第一次洗脚。夜间晴朗,但起了极大的东南风,冷得非常。

    通过草地(2)

    第五天,天亮了,吹着“预备号”了,因为没有找到柴火,公家不煮饭吃。我用漱口杯烧了一杯水,还没有沸腾,“集合号”、“前进号”接着吹了,队伍已经开始前进,我只得把这杯生水冲炒麦粉充饥。大家都望着班佑前进。一路污泥很深,要找到有草根的地点,才敢踏脚上去,因此走了大半天才走了大约六七十里路。路上没有看到路牌,也不知是什么地名,或者简直就没有地名。天空中,一阵雨,一阵风,一阵太阳。到黄昏时,雨渐大了,前面只看到河边一大堆草棚,还不知班佑在哪里。结果只得在那里再行第五夜的露营,我看与其说露营,不如说是“雨营”恰当。我和W同志,及他的特务员,三人挤在一个小棚内,把他的油布和我底雨伞,盖在棚上遮雨。今天更加没有柴火,连热水都没有,晚上W的特务员冒雨到pào科去要了一盆开水,拿回时已经凉了,我和W各冲了一碗炒麦粉吃。原来只准备五天吃的粑粑,这一下就吃完了。

    第六天一早出发,到下午三时左右,才望到前面远远冒起火烟,草地已渐渐消失,路旁已有小山,并且路边开始见到石头,这使我们欢喜。大家都急着到班佑。可是弯过一个山口,又一个山口,尽走尽看不到房屋。又走了许久,才看到前面隐约有矮房子,正是起烟的地方。但前面部队,并不向着这个矮房子的方向走去,却向左转,向左边矮树林去。据前来的通讯员说,又要在此露营了。大家都感到潮湿与漏雨的威胁,可是两脚仍不自觉的跟着前面的人走。为了各人都要表现自己是吃苦耐劳的模范,谁也不肯说出怕苦的话来。路旁野花丛里,长着金红色的小果,有玉蜀黍的粒大,一穗穗的结着,又像金红色葡萄。有人摘取来吃,我也摘了几枝尝尝野味,的确不错,一种酸味,解却几日来不知五味的口闷。刚走了半里路,又报“到前面‘牛屎房’去宿营”,大家都欢跃起来。

    到了班佑了,一片“牛屎房”用牛屎筑的墙(这牛屎不臭。我们见过与住过最新式的士敏土筑的洋房子,住过砖墙、石墙、泥墙的旧式房子,又住过苗民区域的茅屋,也住过云南石板盖的屋子,现在住到世界上所少知道的“牛屎房”了)。里面约有四五十间,有一两间被火烧着过,据说是先头部队走后失的火。

    在路旁遇到CK(他是有名的师长,被四方面军某部排演到戏文里面的),知道他们住在这里,他到“红大”去找H政委。我只问他附近大路的情形,据说此去东二十里地名叫做阿西,有一二千户,粮食富足,房屋也好,并有一间顶大的“喇嘛”寺。于是我就跑去找C同志,想在那里找些东西吃,因为今天路上没有干粮吃,肚子饿得厉害。可是找到了他,却令我大失所望。他们政委到阿西采办粮食去了,这几天他们都在摘青草做菜吃呢!

    回到自己的宿营地,通知了各科注意火警,并且要明早出发时,派人专门检查及消灭遗火,一面告诉学员们,“已过完草地了”。

    外面下着密雨,屋内烤起大堆的火,大家围着烤衣服和取暖。我用热水洗了脚,打开铺盖,觉着一身松暖,经过六天的草地,五次的露营,至此才再投到房屋的怀中,也至此才觉到房屋的作用与好处。想身居洋楼大厦的人们,是不会知道这个的,至少他们从没有梦想过没有房屋,又在千里荒芜,一片凄凉,遍地水草,四周无树木的草地中露营的滋味。这就在过过露营生活而没有到过草地的兵大哥们,也不会了解的。

    我们过完草地了,我们明天要到阿西去看大喇嘛寺了。无坚不摧的红军,又一度打破天然界的困难,创造下亘古以来所未有的,大军通过千里荒凉的草地的新纪录。让那些草地的滋味留给跟踪“追击”我们的胡宗南等部的白军去尝试吧!

    突破天险的腊子口(1)

    自从党中央决定迅速到达西北抗日最前线的新的战略方针后,我野战军为完成这光荣伟大任务,都纷纷向北前进了。先头已于9月14日到达了白龙江边的莫牙寺。

    15日,暗淡黄昏中,师的通讯员又送来了一个继续行动的命令,我第二师为前卫,第四团为先头团,向甘南之岷州前进,以两天行程,夺取腊子口,并扫除前进道路上拦阻的敌人。我们接受行动命令后,即进行一切准备工作找好更熟悉的向导,弄清沿途的路线,造好出发前吃的饭。

    起床号音在整个村庄里吹着。在深夜的十一点钟左右,全团的英勇红色英雄,一群一群的在路傍的草坪上集合了,在堆堆的黑影中嘈杂着。战士们的议论:“我们今天又当起先头团来了。”“今天的前卫,无论如何,总走不掉了吧!”大家都异常的高兴。在复杂的声音中宣布行动任务:“同志们!我们马上就出发了,我们是担任先头团,要以两天的行军,去夺取腊子口,扫除沿途前进道路,迅速到达抗日的最前线,完成抗日救国的光荣任务。同志们!能完成这个任务吗?”轰雷般的回答:“能够!”在“坚决夺取腊子口”、“迅速打到西北去”、“不怕一切困难,坚决完成先头团的光荣任务”等口号中,和“打!打!哩打!”的前进号声中,英勇的红色健儿浩浩dàngdàng的向着腊子口前进了。

    刚刚开始走没有五里,就碰到那崎岖的小路和独木桥,在这黑暗无星的深夜,这段路的确好不容易走呀!跌倒的真是不少。“爬起来呀!”“注意呀!”“起来呀!”“后面的同志这里要小心呀!”这些话在队列中前前后后的叫出来。虽然这种崎岖难走的夜路,但每个红色的英雄没有一个表现不高兴的,他们的情绪还是异常活泼,都在谈谈笑笑的:“我们这次打腊子口,看看哪个连打的漂亮。”

    又向那深坑老林里前进了,沿途都热闹的唱着各种各色歌曲,“上前线歌”呀!“兴国的山歌”呀!“反攻胜利歌”等等,个个都表现着活泼可爱!在这种快活的前进中,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卡郎的大山脚下,听到连里中忽然有个人说:“同志们我们又走了五十里了,现在上高山,我们来比赛吧!”大家都同声的说:“来吧来吧!”一股劲,就爬上了四十里的高峰。正当到达山顶时,忽然西面飞来了一张黑云,把太阳淹没了,变成了黑暗的世界,不到三分钟就散下了无数珍珠和白糖粉(冰雹和雪)。大家都叫着:“好呀!”“真好看呀!”“大家来吃白糖吧!”极高兴的叫着。接着就来了一阵狂风暴雨,我们也就开始下山了。在这狂风暴雨中继续前进,等到下完山,天已快黑了,路也差不多走了一百一十里了,仍继续走了十里。后即在这大风暴雨中,在班藏五福附近进入了宿营地,准备在下半夜继续向前迈进。

    此时全体的战士为了下半夜继续行动,都睡觉了。我们的炊事员同志却在那里忙得一个不停造饭吃呀!准备下半夜出发吃的饭呀!炊事员同志都说:“我们今天的饭一定要造得好好的,使得我们的指战员吃得饱饱的,明天好去打开腊子口。”“对呀!吃饱了饭打冲锋,走得快,冲得猛呀!”每个炊事员同志都为了争取战斗的胜利,积极的工作着。这只有红色的炊事员,才能这样的努力!

    16日晨两点钟,各连队的战士都吃了饭,又继续向腊子口进发。此时的天还是在继续下着毛毛雨,个个都披着雨衣,戴着斗篷,拿着拐杖,在那又小又滑的黄泥小路上走着,通过那密密的老森林。早上八点钟的时候,忽然先头营来报告:“前面没有路了,这条路走完了,周围都是密林,带来的一个六十余岁的向导,她在十年前到过这里一次,现在此地路途都忘记了。”这怎么办呢?另找一个向导吗?这里根本是没有人烟之地,周围都是老林,仍然跟着这条路走去吗?路又没有了,停止吗?延误了时间,任务不能完成,真是急死人,进退两难,如何是好呢?“事到万难须放胆”,只好把指北针拿出来,对着那北面的大隘口走去。

    走不到一点钟,先头又来了一个情报,说我们行进路的左侧发现有敌约一营,正在那里构筑工事。仔细一看是真的!并有一部向我侦察的样子。在此时即以坚决迅速的手段消灭该敌的决心,派一个营沿侧翼前进,隐蔽的接近到敌人的后面,以绝其归路,以两个连在正面突击。“啪啪啪!”的机qiāng声中,正面的部队已接近了敌人,轰轰轰的几声手榴弹,已打进了敌人新筑的工事里,一大群的白军连跑带嚷的惨败下去了。杀!杀!追呀!快追呀!在紧张的二十分钟内,进行了一个胜利的战斗,可惜我们的正面冲锋太快了,后侧的包围还未到达,以致没有把他完全扑灭。在集合号音中,队伍又集结了,在队列中的战士们都哈哈大笑着:“打得真痛快!”“该死的白军,不经五分钟打!”“可惜跑得太慢了,没有把他完全消灭!”为了执行原来之任务,队伍即掉转头来继续的向着腊子口前进。将到黑朵附近时,我便衣队捉到敌之官探三名,审问结果,据说有敌一营在黑朵的前面埋伏在行进路的右侧,企图侧击我军。得到这一情报后,即以一个连伪装前进。一直接近了,那该死的白军仍看不清楚究竟是谁的部队。忽然一阵手榴弹声响了,乌鸦样的一营敌人,满地乱飞,所有一切的东西,都丢得干干净净。倒霉的鲁大昌,今天一天的工夫受了二次的当头棍了。我们打坍他后,仍跟着敌人继续追击。在追击中俘虏了敌十四师的副官医生等二十余名,据说腊子口不远了,最多还有十五里。腊子口地形是天险,鲁师长(即鲁大昌,第十四师师长)早就筑有很多碉堡,并配有守备的兵力。此时我先头营已前进很久了,到午后四点钟,接近了腊子口附近。qiāng声越打越密,队列中的战士们,都叫着:“打qiāng的地方就是腊子口了,大家快跟上呀!”“今天我们一定要占领这个腊子口呀!”全体的战士们,越走越有劲,情绪是紧张到了万分。一接近腊子口,仔细一看,这腊子口确是天险呀!鲁大昌依着这天险,用重兵扼守着,企图阻止我们野战军北进。鲁大昌以为这样天险腊子口的地形,又加上重兵三团的扼守,一定是高枕无忧了。

    突破天险的腊子口(2)

    太阳西沉了,qiāng声仍在不断的密密的响着,我们即准备今晚进行夜袭。第一营的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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