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修真小说 > 此间仙尘 > 正文 第17章 过往
    老道士看苏小衣,起初只是觉得她性格活泼,长的也可爱,所以讨人喜欢。刚开始见面出于习惯曾经查看,惊然发现她根骨奇佳,已经道境感应修为。现在说是苏三女儿也不是不能相信,最重要是她天生就让人信任,绝不是这种谎话张口就来的人。

    而张陵则是根本没有怀疑过苏小衣会说谎,他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缘由的完全相信对面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他仍然抱着那把剑,只是不再说话,偶尔偷看一眼苏小衣,觉得她这身衣服漂亮。转念又一想,这样好看的姑娘穿什么都漂亮才对。

    老道士正襟危坐,对苏小衣说道:“孩子,这话本来不该我说,但是我作为长辈还是要提醒。日后你绝不可随意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身世。”

    孟知安听到老道士这么说,一是赞同二则打心底尊敬这个长者。老道士没有理由如此教导苏小衣,若是遇到一些无理之辈说不定还要埋怨他多管闲事。苏小衣也知道老道士这是好意提醒,自己确实不太谨慎:“多谢老前辈,我知道了,下次谁都不说。”

    张陵咬住上唇,心底的好奇实在忍不住还是问道:“苏姑娘,你可知苏三前辈现在何处?”

    苏小衣一想起她爹狠心地离她而去就没好气,撅着嘴回答:“谁知道他去哪了。”

    孟知安虽然看不清,但是听语气就可以感觉到那个小道士对苏三满是向往。想想自己在横剑山上,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故事,不过更多时候还是苏小衣拿苏三大名来吓唬自己。这辈子要他孟知安对苏三向往是不太可能了,说是害怕还差不多。孟知安突然回想起刚刚老前辈提到三山论剑,自己在横剑山三年里,只是听说见都没怎么见过。等到后来去了天阙山两界司,每日都像是入狱般禁锢,连山上都没有机会游玩,别说什么盛会大典了。

    这么想想,孟知安居然有些同情自己。

    “前辈,这三山论剑还有几日?”孟知安问到。他主要是想估算一下日子,如果来得及不妨也回去观摩名门大派子弟都是修行什么功夫。

    老道士微笑,不无遗憾地对孟知安说:“还有五日就是大会开启之日,现在过去恐怕是来不及。”

    孟知安正要问你们如何赶路,自觉有些过分。虽然老道士看着好说话,脾气似乎也不差,但是孟知安自己还是有些规矩,这种问题还是揣在肚子里的好。

    “那你们怎么过去啊?日子过了怎么办?还能比试吗?”孟知安还没说话,苏小衣已经问出口来。叶青尘和孟知安满脸黑线心里腹诽有个了不起的爹就是厉害。

    老道士倒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丝毫被冒犯,反而和颜悦色的回答道:“老夫有一无根云,日行千里有余。从这里到天阙山不需一日即到。”

    听到无根云这么厉害孟知安和苏小衣也只是小有感叹果真是个好宝贝之类,只有叶青尘真正明白无根云意义所在。

    所谓无根云乃是相对有根云而言。仙境丛云,位列仙班者得之为有根云,人间道者得之为无根云。而能从天上仙境借物已是圣境之上,取物之人恐怕境界早在天门之内。

    所以面前这个面容慈祥的和蔼老人,估计是观海山长老,便是上界使见面也要参拜才对。

    张陵没有在意这些对话,他一直小心地来回观察苏小衣和她身后的孟知安与叶青尘。他想知道他们之间有何关系,却羞于开口。再一次的,阴暗的环境遮掩住他这些举动。他心里开始自言自语: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姑娘,她的父亲是自己钦佩的大剑仙,而她长得又如此清丽动人,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他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

    叶青尘害怕苏小衣继续打扰老道士,就打断他们:“老前辈,您可知道我们这里到大兴还有多远路程?”

    老道士没有多想,右手缓缓捻着自己下颌的一缕白须说道:“大概两日,慢些走也该到了。”

    张陵奇怪,问自己师父:“您怎么知道?您不是一直都在山上修行吗?还是师父您瞒着我自己偷偷下山?就这还教训我不要跑下山说什么怕我惹祸。”

    老道士头也没回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多看书,书里都有。”

    张陵不信:“这都有?”老道士点头。张陵仍是不信,抬头看着孟知安三人,见他们也是点头才知道自己错了。不过他的脾气还是不愿意承认干脆嘴硬死撑道:“又想骗我读书,我才不信。”说完抱着剑转脸一个人走到角落里去了。

    孟知安三人看着老先生揶揄似的捂着嘴偷笑,也都不住地无声笑着。

    大月氏,两界司。

    山上高风冷冽,迎面如刀。肖玉良面朝西山,看晚霞如烟。

    大月氏地形多是辽阔平原,难得几处高山,两界司脚下这一座不说比起天阙差的太远,就是平阳一般名岳都比之巍峨许多。

    来此地已过十日,肖玉良终日都在山上瞎逛,只是寄了一封信回去。信封上就写了个‘守剑人’,其余连个地址都没有,送信的差头也是满腹不解一言不发。

    平阳与大月氏两地的两界司都说这个一看就觉得是好人的先生犯了事才被叶母‘发配’到这里当闲人,所有人都尽量避而远之。

    而肖玉良则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这些改变,登山望远,来去自如。

    只不过最近,他似乎很少看向纪郢方向,而是始终盯着极西天堑处。没有人靠近他的时候,才会说上几句话。

    “东来五十年收魂剑,西去千余载断肠人。”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山高水远,情深意切。”

    “此去经年,一别多日。”

    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伍师,我来杀你了。”

    平阳国,同云城,湾沚县。

    小镇里有一条大河,水是流动的,但镇子里的人都不大走动,所以只是听偶尔路过的客人说大河尽头通回流江,算是活水。

    湾沚最靠近西面的山头,压着大江西上,就像喝水被人扼住咽喉一般。

    镇子里历来无人住在山上,主要是临山傍水,湿冷阴暗,没人喜欢久居。不过前些天来了个外乡人,一身黑衣遮住面庞,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

    今日傍晚,天阙山两界司,青蛇居室内一道清光飞出,不远千里落进湾沚那座山中。清光找到那日山洞中与肖玉良对话之人,化作一封信铺在他脚底。

    上面只有两行字,均是肖玉良手写无误。“五日之内,请君守我一点残灯。”

    那人随手燃尽书信,一脸满足的笑意说道:“何须先生吩咐,小人已经到此守候多时。”他看着面前一处空地,眼中全是坚定,接着说:“我秦孤山不死,先生此剑绝不出世。”

    日落西山,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孟知安三人看见老道士带着自己的徒弟守在庙外,牵着两头毛驴。走近后才听见张陵说什么:“反正要去大城看看,师父你就走一走吗。”

    孟知安先出门,跟两人问好以后看见老道士面色有些为难看着自己就说:“前辈若有交代但说无妨。”

    老道士还没开口,张陵就抢着说:“孟大哥,你们要去大兴能带上我们不?”

    老道士一指扣在他头顶:“你骑头毛驴不怕耽误人?”

    孟知安赶紧摇头:“这哪里耽搁。如果你们不急我倒是喜欢路上有人说话。”

    苏小衣用随身带着饮用的清水洗涑完和叶青尘一起出来,看见三人在说话问孟知安:“你们在说什么呢?”

    孟知安回答:“老前辈想和我们一起到大兴去。”

    叶青尘一笑:“那敢情好,路上多些人就不嫌路远无聊。”苏小衣也点头。

    张陵一直看着苏小衣,见她点头心里高兴得很,脸上却没笑。

    老道士知道自家徒儿有什么打算可是不好点破,观海山没什么禁止情爱的清规戒律,哪怕有他也嗤之以鼻。只是一来二人年幼无知恐怕伤人不浅还不自知,二来自家徒弟资质不凡是真,配不配得上苏三闺女他还是有数。他不怕苏小衣看不上,因为看上反而让他吃惊。他怕的是张陵好好一个剑胚为情所困将来受尽坎坷如何是好。

    不过老道士转念一想,此关难过如何,张陵也算年幼吃苦,自己与其担心操劳不如这次相信他。

    几人收拾好,就上马赶路。闲聊的时候,还未走出太远,叶青尘回头发现古庙原来的地方已经一片空旷。他没有出声,只是合着几人大声笑着。孟知安看他一眼,心想最近叶青尘为何总是笑出声来。

    中午时分,马匹饥渴倦劳,几人找到荫凉,歇息一时。

    闲聊是张陵偶然说道:“我师父本事可大了,他卜卦观海,天下皆是第一。”

    孟知安惊讶,他原先以为道士算命只是江湖上行走的吃饭本领,没想到观海山天下道统也有此本事,假如成真,他倒是有话想问。

    老道士不承认,仍然是教训张陵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这话我又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不成?”

    张陵摇头道:“您没说。是山主老头跟我说的,他说师父您修行武功都不行,算命的本领天下第一让我跟你学学以后有条出路。”说完,厌恶地哼了一声。

    叶青尘难得开口夸赞:“我说看着老先生慧眼如炬,原来有这等好本事,晚辈佩服。”他之所以这么说自然不是看出老道士本事来,只是他看孟知安听说老道士算命有一手就两眼发光,马上懂得孟知安心思。这一番奉承以他孟知安的脸皮不太说的出口,但是要求人怎么能一点好话不说。所以只能他难为情做个伪君子。

    孟知安感激地看了一眼叶青尘,转脸对老道士说:“晚辈有一事相问,求前辈不吝赐教。”

    老道士看孟知安神情恳切,自己不过举手之劳就点头答应。没想到孟知安双膝着地跪拜道:“大恩难以言表,日后若有托付孟知安万死不辞。”

    叶青尘和苏小衣面色如常,对面老少两个道士却是哑然。孟知安起身说道:“家父家母在我十五岁那年身死,孟知安想问是否他杀,如果是凶手是谁?”

    原来如此,杀亲之仇不共戴天所以这样激动。别人可能难以理解,但张陵也算自幼成孤,和孟知安同病相怜。难怪他哪怕喜欢苏小衣,可看到孟知安在苏小衣身边只是羡慕,全然不觉得碍眼。

    老道士似乎是看到自家徒儿一般,同情地关切:“你这些年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孟知安倒也不难过,反而平淡地回答:“刚开始很难过,日后还要活下去。人生在世,不过如此。只是我询问此事还有些难言之隐希望前辈替我解惑。”

    老道士听见孟知安这些话,心底感叹他心态难得,稍有些遗憾地说:“这次出来,没有带许多东西,如果不急等我回山里取些用具回来算得准确。”

    孟知安赶紧摇头:“何必这样麻烦前辈,我只是想知道个大概而已。”

    “那好,伸右手,我看看。”

    孟知安将右手伸出去,老道士食指擦拭他掌纹,又仔细查看面相。只一会说道:“老道略微看看,你父母寿辰应该未尽。恐怕是被人无辜收了性命。”他有些奇怪地说道:“按理说,你有两条命理该与父母相连,却不知被何人早早切断连在其他人身上。不过,就在不久之前又被高人破坏,祸福相生我也不知究竟如何。”

    孟知安听说父母之死果真有些蹊跷,心底一时难以平静。

    老道士接着说:“不过这些事不用许多手段,有些道行大概都看的出来倒是没有人告诉你?”

    孟知安苦笑:“孟知安出身寒门,家境卑微,哪有什么人在意。再者说,这事就是不说也怨不得别人。”

    老道士问孟知安:“你这脾气太好,怎么如此温和?”

    孟知安说:“前辈误会了,我不是脾气好,应该是看的透。”说完又自嘲般笑着。

    “这世上,难得看的透。”老道士问:“那你纠结何事?”

    孟知安回答:“我想知道凶手是谁。”

    老道士试探:“要报仇?”

    孟知安点头又摇头:“仇是一定要报,不过还要看人。”

    老道士有些困惑,估计这就是所谓的难言之隐。他对孟知安说:“我要运气到你周天,不要反抗。”孟知安点头,老道士看着没有戒备的他心底一时情绪交加,怎么如此命途坎坷之人还能这般相信他人?竟然同意让人运气到自己周天。这性格到底算好还是不好?

    这么想着,老道士已经运气走完一个周天,从掌心进去,停在丹田洞府处。那一缕气,牵动孟知安命理,老道士用心眼看个大概模样,抽出心神之时眉头解不开的僵硬,不知怎么说。

    孟知安看出老道士为难,虽然急切也没有追问。

    “原来如此。”老道士抬头,似乎下决心才说:“我也许知道你的迟疑何来。”

    孟知安听老道士这么说,心底已经凉了半截。

    老道士忧心忡忡:“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难怪命理可以相连。”

    孟知安依旧不信:“前辈是说我父母之死和我师父有关。”

    “多半就是凶手。”

    孟知安心底难过:“前辈可以确定。”

    “十之八九。”

    他好像想起什么,接着问:“是肖玉良?”

    老道士看着孟知安已经发红的眼眶点头。

    叶青尘走到孟知安身后默不作声,苏小衣知道孟知安心里不好过也不说话。就算现在安慰他,孟知安大概也听不进去。

    张陵看提起父母死去都很平静的孟知安如此难过,小声问自己师父说:“肖玉良是两界司那位?”

    老道士责备地看了徒弟一眼,像是怪他不看场合说话。

    张陵嘀咕:“我不是奇怪吗。是肖玉良又如何,报仇难些,至少还有仇家可以找。”

    “肖玉良是他师父。就像我和你。”老道士用力拍了自家徒弟脑袋一下。张陵痴痴的发呆,竟也有些难过。

    他很难想象老道士害了自己父母,如果那样,他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此时此刻孟知安该有多难过,或许无人可知。

    孟知安低着头闭眼,沉思许久,几人也都不说话。

    老道士等他情绪稳定些说:“所谓卜卦之事,就是推测。眼见未必为实,何况这样观测。日后真相还要你自己去看。哪怕真是如此,你也早日接受。”

    孟知安点头:“多谢前辈关心,我只是一时难过。”他突然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肖玉良,在石台村口,看着那负手而来的仙人,自己眼里好像满是向往,就像张陵提到苏三一样。

    那个仙人开口和自己说话时,心脏都要跳出来。半天才醒悟过来那人说:“跟我学剑吧。”

    不过孟知安只记得害怕自己没有说话,也忘了有没有答应,看后来应该是点头了。

    肖玉良却记得清楚,那天石台村口有个干黄枯瘦的小孩先对自己说话,他才注意到那个小子还把他带到山上去。

    那天小小的孟知安靠在密布裂纹的石墙上,双手靠在背后扣着裂缝,指甲乌黑灰尘落在脚上,他看着肖玉良突然喊了一声。

    “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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