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奇道行 > 第十五章:雪夜
    冬夜凄冷,寒意入骨。

    夕平奇本无心御剑,加之修为不如湛青儿,速度又慢,所以便搭在湛青儿的牵丝绸上,朝南山飞去,但他们御空飞行不消半刻,脸上便都已结满了冰霜。

    身下,萧瑟过处,寒风呜咽。

    夕平奇迎着寒意,心中却是无比焦灼,他整个身子局促不安,过了片晌,不由抬头凝视着半空之中,但赫然可见这漫天白雪如蚁潮般涌来,让人只觉身如一粒粟米,淹没在这茫茫雪际。

    那雪,片刻及身,落在身上,脸上,指上。不消一息,却又化作一股凉意,刺入肌肤与骨髓。

    蓦的,夕平奇长出一口冷气,融在了这无尽雪夜之中。

    南山,一座破败茅草屋外,门口挂着一盏崭新的大黄灯笼,一个老人正坐在寒夜里,眼光落向远处,耳畔“叮叮当当”地响彻着铁器碰撞之声。

    拉远一看,只见草屋左右赫然占据着两队人马,右边一队正是夕平奇傍晚在牙月关遇见的天宗众人,而左边则是闻名天下的四大家族中的罗家一众门生,这两队人马一左一右,为首的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之人。

    左方罗家为首的男子名叫罗成,是罗家长子,颇受罗家器重,只见他腰胯一支琥珀笔,带着些许书生气息,在原地踱了半晌,才又向前一步,拱手道:“久仰天宗少主样貌真如九天玄女,如今得此一见,罗某却只敢遥叹,那月宫中的仙子也不过如此。”

    右方为首的女子是天宗少主,林生笙。此刻她听得罗成称赞自己的容貌,两眼一亮,忽作欢喜之状,莞尔道:“既然罗公子这般看得起小女子,那不妨就将这往生令让于小女子罢,以免伤了各自和气。”

    说罢,她娇唇浅浅一咬,脸颊微红,带着淡淡羞涩,叫那罗成看得心中直痒,不由将手中琥珀笔握稍稍紧了几分,直直回道:“这往生令于我而言倒是无多大用处,若是成全了佳人倒也无妨,只是不知佳人又有何报?”

    林生笙扑哧一笑,柔声道:“既然你肯让我,心胸自是宽广,又何必贪图我等小女子的回报呢?”

    “少主!”

    罗成身旁,一名中年男子忽然低声唤了他一声,罗成登时眼中精光一闪,热意骤退,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

    说罢,向前半步,望着漫天纷飞大雪,道:“看,这雪儿落在你的身上尚不舍化去,而罗某,也自愿化作这雪儿长伴左右,不知这般“回报”林姑娘可是愿意?”

    林生笙听得如此温言软语,当下心中只道:此话不知与多少无辜女子说过,当真令人恶心!

    一念及此,身上不由泛起一阵麻意,但还是淡淡笑道:“既然罗公子无意再争,那小女子也就不客气了,至于回报事后咱们再详谈啊”

    说罢如铃般一笑,直欲朝夕焕走去,可她刚走没几步,却忽又被那罗成身形一挡,阻道:“诶,罗某虽然不多看重往生令,可是家父却极为看重,不如这样,往生令先于我保管,你与我一同去见家父,若是我们两家就此促成一家,我便求父亲把这往生令交予你,如何?”

    林生笙闻言双颊一热,缓缓走进半步,眼波暧昧,俏手朝罗成腰间摸去,嘴中微微嗔道:“若是我们成了一家,这往生令可不还是你家的么?”

    罗成见她小手探来,登时心软骨痒,面色微红,加之听她柔柔娇嗔之语,心怀更是难以自抑,就算向来周身美女环绕的他竟也一时呆了,神魂飘荡天际之外。

    “少主小心!”

    不知是谁,不识相的在这暧昧之际大叫一声,罗成方才如梦初醒,当下只觉腰跨一轻,那林生笙竟是趁他不经意妙手朝腰中琥珀笔探了去,将其牢牢捏在左手之上,随后右手更是一掌印来,击中他的胸膛,将他足足震退半丈。

    幸亏罗成修为甚高,就算被如此突袭之下,也未曾见血。而罗家后方十几人见状一阵耸动,其中更有一男一女两名中年模样的人飘身出来,口中喊道:“小妖孽,好不要脸!死来!”

    只是还未来得及动身,这二人却被罗成拦了下来,不知怎么,那罗成捂住胸口,反而痛苦一笑,朝林生笙拱手道:“是我不该轻敌,多谢林姑娘手下留情,不过这琥珀笔不是你之法器,拿着也无用,始终把玩不得。”

    说罢他右手一抬,便见那琥珀笔黄芒疾闪了闪,刹那之间变成存许大小,旋即几个闪身又回到了他的腰间。林生笙见状秀眉一蹙,倒是不多在意,哼道:“若不是看在你夸我几句的份上,我可不会下这么轻的手。”

    “呵呵,这么说来,罗某倒是非要讨教讨教天宗的本事不可了。”罗成缓缓笑道。

    林生笙一声嗤笑,道:“既然如此,罗公子便是不想让了?”

    罗成面带笑意,不再说话,而是将手一指,示意她注意身后,林生笙心中暗呼“不好!”,立时转身看去,果然只见身后无声无息,竟是一条六丈巨蟒张口吃来。她面色一变,一个闪身躲去,随后右手朝空一推,口中便有决声不断,周身冰雪霍然旋转汇集于手,正待她右手再回推之际,罗成身后的一男一女猛然冲出,各自执一半断尺径直袭来,那二人正要得手,却见林语笙的身后忽地闪出一名矮胖老人,双拳横出,将那二人拦了下来。

    “欧阳丰!”那二人齐道,脸色颇为难看。

    正这时,林生笙法决已成,只见她右手回收,凭空凝出一把冰剑,剑上“锵锵”之声作响,如覆冰花。她大喝一声,将剑推出,卒然间,只听“锵”地一声,那巨蟒闻声即倒,眉心之处霍然喷洒出一片血花。

    “轰隆!”

    巨蟒轰然倒下,在这南山之中,砸出如鞭之声。

    远处,夕平奇与湛青儿隐隐听见,心中不由一急,加快了速度。

    巨蟒倒下,两方人马亦是各自冲杀入场,趁此混乱间隙,罗成迅速朝夕焕掳去,但他刚及身,哪知这山野老人却也深怀绝力,当先一爪将他擒来,旋即握爪成拳,将他胸膛深深打陷几分。

    罗成身形暴退,满脸痛苦之色,血花在空中喷洒成雾,众罗家门生将他扶住,问有无大碍,他只摇头大笑,全然不顾伤势如何。

    方才趁暴退之隙,罗成倏地从袖中放出了“幻毒蛛”,心道只消片刻,那夕焕即便修为再深,也要如醉酒之翁一般浑身酥软,力竭不起。但他又岂会知晓,夕焕仅仅依仗夕家从上传下法决而得一身蛮力,未曾凝出元体与什么修为,幻毒蛛对有修为者尚有作用,但对凡人却是无多用处。夕焕当下只觉脖子一疼,便招手一拍,将那幻毒蛛拍死在掌中,过后仍自站起,将之丢在地上,一阵嫌恶。

    那罗成见他如此,登时一惊,以为眼前老者更是不世高手,当下便有后退之意,但又心有不甘,于是琥珀笔间空一挥,便有针雨如鸿,朝他刺去!

    夕焕身子老矣,看着满天针雨及身,便想自己年轻时也未必可避,何况眼下残身?于是将目一闭,准备受死。

    蓦然,在他沟壑脸上,有老泪纵横两行,任其淌在这寒冬雪夜。

    但远处林生笙往生令未得手,又怎么舍得夕焕就这般死去?于是将身一欺,冲了进去,罗成见状大惊失色,他心中虽看不上夕焕之命,但对林生笙的姿色极为看重。他天生好色,一生纵情于诗情文意,进出于秦楼楚馆,寻遍半生,却也未得见如此合意绝色。可惜他笔针早已出手,已是不可收势,于是只得干咽喉咙,苦期天佑。

    也不知是不是上苍听见他的心声,只听“叮铃”两声,忽地一只半寸铃铛挡在林生笙身前,裹着淡淡紫意,发出阵阵音波将笔针尽数震碎。罗成见状一喜,但谁知与欧阳丰相斗的二人中,其中的中年女子忽然折身将剑刺来,林生笙见状一惊,只好闪身避开,只留下身后一张苍老面容面无波澜。

    倏地,屋外新灯忽灭。

    狂风袭来,只见一剑,穿身刺过!

    蓦地,在这茫茫雪地里,一片赤红缓缓淌下。

    牵丝绸上,夕平奇迎风张望,不知怎的,眼中止不住的流泪,他心中一颤,自念道:“眼泪不,迎风泪,不过是迎风之泪,我定是多想了!”

    草屋前,中年女子一击未果,罗成已然大呼“退下!”,但中年女子早接家令,对林生笙能杀便不留活口,此间又岂会听他之言?于是正欲转身再刺,但她却不知身后的中年男子不敌欧阳丰,遭其一掌重伤击退, 此刻正朝她撞来。

    中年女子一惊之下,急忙回身接过男子,却是不知后方林生笙一道冰剑穿来,从她心脏之间刺去,登时,她身子大痛,环抱着男子一齐栽地痛呼。

    只待她刚一落地,那欧阳丰得寸进尺,追了过来,罗成见状将手中琥珀笔一挥,便有漫天针雨刺去,欧阳丰纵然修为高深,偏也不敢生接这针雨,只得将袖一挥,结出偌大冰阵将其格挡。

    罗成见状一喜,率众门生扛起那对中年男女往后撤去,欧阳丰虽无意再追,但又不想放虎归山,只怕他们半途折返更添麻烦,于是凭空推出一掌,卷起无数海棠花瓣,割剌在那深黑夜间,造起无数痛苦嚎叫,乍起漫天血花。

    罗家众人如潮而去,一时之间伤亡惨重,已然不可能再卷土重来,林生笙这才稍松了一口气,忙向身旁的夕焕冲去,但见他气息奄奄,浑身是血,连忙又从腰间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往其嘴中送下几粒褐色小丸。

    此丸名为续气丹,虽稀少珍贵,但多数大派都会备下一些,林生笙见夕焕以半土之躯遭受凌厉法器的攻击后毫无自救之能,定是凡人之躯不假,眼下他身虚气短,血流阵阵,显是难以活命,只得用续气丹来延长他为之不多的时日。

    “老人家,你将往生令藏于何处了?”

    林生笙虽明知白问,但心中仍生一丝希冀,只是夕焕脸色苍白,浑黄的双眼定在远处,嘴中喃喃不清。

    “人之将死,让他好好留恋这凡尘之景吧。”

    欧阳丰见夕焕无意回答,同为年迈之人,心中不禁也是一酸,便忍不住劝阻。林生笙无奈叹气,又从夕焕身上一阵搜刮无果之后才将其放在冰冷地上,将手一挥,命令数十门人进入草屋之内搜寻。

    但草屋虽小,数十天宗门人苦寻仍旧无果,过了好一会儿,只见整座草屋杯盘狼藉,似被狂风侵掠,却仍然不见往生令的任何踪影,且整座屋内,连像样的铁具也极少,唯一肉眼可见的就只有灶门里的那口沉重铁锅,更遑论什么令牌了。

    林生笙登时烦闷不已,不由独自走出屋外透气,但刚一出门就见到冰冷地上,夕焕双眼仍然强撑未闭,于是心中动然,将他好生扶起靠坐在了屋前的椅子上,但正这时,身前忽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欧阳丰与天宗门人闻声以为罗家重新杀回,登时一拥而出。

    此时雪越下越急,草屋之外,一条红绸御风而来,林生笙一眼所望,那红绸之上载着一男一女,其中一人分外熟悉。

    “是他”她轻声默念,眼中微微一亮。

    半空之上,红绸还未行稳,夕平奇便远远看见草屋之外人影灼灼,于是心中不安,当先飞身前去,但他行至半空,只见夕焕坐在屋外一动不动,双眼直直睁来,身下更是殷红一片。

    蓦地,他脑中轰然作响,空白一片,从空跌了下去。

    跌倒虽痛,却也不及此时胸口绞裂的万分之一!

    “爷爷,爷爷!”

    夕平奇如疯如狂,连爬带滚冲向前去,他恍惚之中,不觉身已麻木,周遭更是漆黑一片,眼前唯有那一道微弱光处,是许久不见的熟悉脸庞。

    那道微光,仿佛岁月的长廊,它虽越拉越近,却也越来越模糊。

    夕焕神色静谧,无比安详,夕平奇追及了身,如少时孩提一般,趴在他的膝上,轻轻啜泣。

    “爷爷,你看,孙儿回来了,回来看望你了呀。”

    夕平奇似哭似笑,如入魔怔,天宗众人被欧阳丰示意,退及屋外,湛青儿守在身后,眼角虽也不禁生泪,但无时无刻都无不注意着林生笙和她身后的矮胖老人。

    屋外,寒风忽停,却又更添了几道破空之声,紫云观其余五人也纷纷踏至,天宗之人见此心中一沉,欧阳丰更是一震,眼前的湛青儿已是深不可测,他尚且凭借人数之优可以应付,谁料如今又来了五个修为不弱之人,一番权衡之下,便不禁萌生了退意。

    “撤!”

    欧阳丰断喝一声,立时拉着林生笙想要后退,但紫云观其余五人又怎会给他们机会?他们虽然不知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见夕平奇痛哭在地,天宗之人迅速后退,便立马祭出法宝,追了上去。

    天宗之人顿如惊弓之鸟,毫无抵抗之意,欧阳丰挡在前面,身形一转,从其袖中霍地一把幽黑匕首当空刺出,紫云众人见状不由迟疑半步,只见那乌黑匕首横在半空,陡然凝滞,单薄如画。

    紫云众人以为中计,于是又追,但甫一动身,只见那乌黑匕首陡然暴涨,变幻出七把之多,两把滞空,另外五把则带着冷冽寒意朝他们刺去,众人始料未及,只得疲于应付,天宗之人借机尽皆隐匿在了雪夜之中。

    大雪下了整夜,夕平奇重新将灯笼点亮,挂了一夜。

    第二日,珏离与吴迪二人按照生辰八字为夕焕寻了一处风水之地,正在汨江的东南方向,一大早便与其余几人一起将其好好葬了。

    此刻,夕平奇正跪在坟前,脸上的泪痕早已干成了冰痕,只见他双目无神,眺望着绝空间一只落单的大雁,沙哑道:“快飞吧,你的家人在等你呢。”

    说罢,一滴血,从眼眶之中缓缓溢出,他缓缓站起麻木的身子,呆呆伫立在这苍茫雪中,望着身前坟墓不知所措。

    “笙儿,你,唉!”

    忽然,一声急迫打破了寂意,夕平奇脑中一惊,不知怎的,五年之前在东狱山所见的少女与前几日见到的绿衣女子同时浮现,他身子一抖,面带惊色回头看去,只见昨晚在夕焕身旁所见到的模糊身影正朝自己缓缓走来,在那白光深处,如五年前一般无二。

    “笙儿”夕平奇忽然心念道,未过半晌,却又眸子一凝,冷道:“你别过来。”

    林生笙怔了一下,迟疑了片刻仍是朝前走来,夕平奇忽地沉声喝道:“滚!”

    林生笙面无表情,停下来道:“不管你信与不信,你爷爷他,”

    “你没资格提他!”夕平奇听到“爷爷”二字,鼻尖一酸,立刻阻道。

    林生笙是天宗宗主之女,从小仆众相随,何曾有人敢断她的话语?如今她虽好歹相说,仍是被人嫌弃,心中立时升起一股傲意,强道:“人不是我杀的。”

    等待她的却是无尽沉默与冷眼,夕平奇如今哪里听得进这些释词,昨晚他亲眼所见天宗门人围困住夕焕,心里便认定了夕焕之死是他们所为,况且天宗虽以天为名,但实属邪魔妖道,所做苟且之事数不胜数,手段腌臜无比,此刻又岂会被她如此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说服?

    林生笙被他看得一恼,心里骂了句:笨脑子,气不过就要转身离去,但她还未走远,只听背后冷冷传来一声:“等等!”

    紧接着,倏地一声,一把木剑从她身侧擦过,插进了前方一颗樟树之中。

    “这剑,脏手。”

    讽语极冷,林生笙自笑一声,眼有失色,但寒风忽过,她沉浸半晌才又冷冷一笑,谑道:“哈,这剑你竟然还拿来做成了法器?我这只不过是随便抢了别人的玩物,不想要了,施舍给你罢了。”

    夕平奇没有说话,整个人面无颜色,看不出什么神情,但双拳之间,已是青筋暴起,就连呼吸也都变得极为沉重。

    林生笙走上前去,拔出树中木剑,细细端视,良久,她忽地一阵嫌恶,将之扔在地上,道:“你不想要了当废物扔了也好,我说过,我给出去的东西不会再要回来。”

    说罢径直离去,与欧阳丰一同消失在茫茫雪中。

    草屋内,紫云众人围成一团,正在商讨天宗一事,其中氛围虽也悲切,但仍是就事论事。

    只听曾相说道:“天宗为什么要来南山,还杀了小师弟的爷爷,莫非是要觊觎着什么东西不成?”

    珏离踱了几步,托腮道:“天宗乃魔道魁首,这小小南山可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呢?”

    “未必没有。”

    湛青儿忽然道,原地转了一圈,又紧接道:“说不定还与南浔池一事拖不了干系。”

    曾相疑惑道:“师姐何出此言?”

    湛青儿扫了众人一眼,正色道:“不知你们是否知晓小师弟的父亲,也就是二十年前叛出山门的夕尧?”

    众人闻言眼色一凝,他们何止听过,虽然紫云弟子之间严禁传播此事,但夕尧所做之事实在骇人,不得不让他们知晓并且牢牢记住这个名字,现下他们一听夕平奇是夕尧之子,都是为之惊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皆都对这个破败草屋登时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湛青儿见他们都不说话,继续道:“夕尧当年叛出山门,遁入魔道时加入的门派就是这天宗。”

    “嘶!”

    登时,众人心中大解,似乎隐约明白天宗为何要来南山大开杀戒,那吴迪更是“哇”地一声,道:“原来如此,这也难怪天宗会来此杀人夺宝,定是那夕尧拿了他们什么东西!”

    “不是。”

    身后,云洛一瓢冷语却忽然浇息了众人热意,只见她道:“凭天宗之力,不会时隔二十多年才来夺回,何况他们不去找夕尧,反而来南山找一个年弱老人,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余七七道:“昨晚我们来时,草屋前坪地上虽然脚步杂乱,细看之下却又分为左右,井然有序,而且地上四处是血,屋旁还有一条巨蟒死在此处,明显是有两队人马在此战斗过才是。”

    那吴迪皱眉道:“那另一队人却又是何门何派,竟敢与天宗相争。”

    众人一时怔住,沉思不断。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久,那曾相忽地心中一跳,仿佛想起什么一般,不禁喊出声道:“吴迪师弟,你们留下的法阵能防多久不被破?”

    吴迪被他喊得一惊,呐呐道:“起,起码两个时辰。”

    曾相朝窗外看了一眼,低声道:“如今才过去一个时辰。”

    吴迪见他这般,知晓是在为夕平奇担忧,于是宽心道:“曾师兄你莫担忧过虑了,我那法阵如有人要破,不要说我,就连珏离师兄都早早发现了。”

    珏离见状点头示意赞同,曾相“哦”了一声,但心中还是放不下心,皱眉道:“好吧,那我们先等等他,再一起商议去南浔池之事吧。”

    可谁知,他们这一等却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曾相心急,却是再也等不下去,拉着湛青儿一同去了夕焕的葬地,但二人过去,唯独只寻到了被风雪覆盖的木剑,而夕平奇却是无端消失在了雪地之中。

    二人登时惊慌失措,拿着夕平奇的木剑回到草屋,好生责怪了吴迪一顿,但吴迪一脸苦相,却道:“我那法阵确实没破,夕师弟应该是走出法阵后被擒的,或,或者小师弟只是自己想出去散散心”

    他声音越说越小,看着众人怨容紧张不已,尤其是湛青儿与曾相二人,仿佛是要将他整个生吞一般,一旁珏离见状连忙劝道:“诸位莫气,此事确实是我与师弟做的不周到,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如何寻到夕师弟才是,而不是各自埋怨,在此浪费时间。”

    曾相冷哼一声,摊手道:“你要我们怎么去找,南荒这么大,也不知道我那可怜的小师弟被人带去了哪里。”

    说罢,脸上已有伤心之意,就连向来男人心肠的湛青儿也鼻尖一酸,不由眼眶泛红。珏离脸色尴尬,忙道:“不知你们可还记得木灵符?”

    众人疑惑看去,他忍不住得意一笑,但转念忽感不对,于是脸色一变,咳声道:“我在你们每人身上都贴了一张木灵符,正是为了应付此等突然事件。”

    “”

    珏离见六人齐齐盯着自己,心里升起登时升起一股别样之感,连忙从胸口掏出道盘,只听他口中“嚯”地大喊一声,那长勺便猛然转个不停,直至最后,长勺赫然指向正西方向,众人心中一荡,皆道:南浔池!

    事不宜迟,众人简单商议过后,便向南浔池赶去,只当他们赶去之时,已近傍晚。在黄昏斜阳照射之下,众人赫然看见夕平奇黄光灿灿,孤身一人躺在南浔池的中央,模样诡异之极。

    南浔池上,铺满厚重冰霜,湖面上到处是血,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七人之中,湛青儿与曾相去池中救出夕平奇,其余五人则在周遭小心打探,过了半刻,余七七忽然在池边一处沼泽地发现了许多烧焦的法器。

    众人围了过去,一番查探之后断定此处就是被炼妖钟所害的二十多人的葬身之地,但除此之外,再无其它有用线索,于是众人趁天黑之际又返身折回了南山。

    草屋外,寒风呜咽,不知是谁点亮了灯笼,众人心奇,于是叫珏离与吴迪布好几重阵法这才心安,过了子时,夕平奇终于从梦之中惊醒,只见他醒来之时满脸都是泪痕,坐在床上怔怔发呆。

    湛青儿与曾相登时围了过去,曾相更是担忧道:“小师弟,怎么样,你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

    夕平奇面色苍白,迷离地看着他们,无力笑道:“曾师兄,我我饿了。”

    曾相一听,立马会意,起身道:“师兄这就去为你准备好吃的,这屋旁还有一条大蛇,我这就烤了它,这两天大家都累了,正好也都添些力气。”

    说罢非拉上倒在椅子上的吴迪一起出了门,湛青儿见他身子无碍,自己心中反而生出怨气,问道:“小师弟,到底是谁将你掳去了南浔池,怎么又将你一人丢在了那里?”

    夕平奇羞愧道:“我祭拜完爷爷之后,在回家路上突然被几个不曾谋面之人截住,我法力不敌他们其中任何一人,于是轻易被擒住,但他们刚将我带到南浔池不久,就又被另一队人追上,他们之间出手大打了一场,我这才因此得救。”

    这时余七七走了过来,奇道:“抓你的是不是昨晚的天宗之人?”

    夕平奇摇头道:“不是,后面追上来的人才是。”

    余七七看了湛青儿一眼,两人点头会意,都道:“那就对的上了。”

    夕平奇愣了愣,不解道:“什么对的上?”

    湛青儿摇头笑道:“傻师弟,只怕杀你爷爷之人不是昨晚那些,而是今日掳走你的人。”

    夕平奇眼睛一闪,皱眉道:“师姐,此话从何而说?”

    湛青儿道:“你爹曾在天宗谋过事,我想他们也不愿真伤你爷爷性命,毕竟你那个爹“睚眦必报”,而且昨晚屋外脚步杂乱,鲜血满地,已然是斗过一场才是,我们猜想应该那一队人斗之不过,但又不甘心就此将你爷爷放给天宗的人,于是一怒之下才出手害了他的性命。”

    夕平奇半信半疑,心念道:“难道她”

    湛青儿见他沉默,以为他又沉入悲痛之中,于是岔开话题,道:“小师弟你可还记得今日掳你之人都是些什么装扮?”

    夕平奇怔了一怔,摇头道:“就是寻常黑衣装扮,分不清是些什么人。”

    湛青儿登时陷入沉思不再说话,余七七见状上前,皱眉道:“夕师弟,那天宗之人为何救下了你后又轻易放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啊?”

    夕平奇不知为何,苍白脸上登时有了些血色,吃吃道:“没,没有,我与那天宗之人素不相识,哪有什么内情!”

    余七七见他一脸激动,不由心生疑惑,道:“夕师弟你怎么神色如此紧张,将话往自己身上揽?”

    夕平奇“我,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湛青儿见状冷冷道:“七七,小师弟他生性内敛,加之刚刚丧亲,说话难免杂乱无章,你就不要强逼他了。”

    余七七闻言脸色一变,瞪了她一眼,气不过冲出了屋子,夕平奇见她如此,不禁羞愧着低下了头,湛青儿将他身上被子向上一拉,柔声道:“你安心睡吧,等你恢复过来,我们还要再去调查南浔池一事。”

    夕平奇脸色蓦然一变,忽然沉声道:“师姐,不必去了。”

    “怎么了?”湛青儿不解道

    夕平奇道:“天宗和那些掳走我的人争执之时,我陡然听到炼妖钟原来就在天宗手中,岂料我也真是傻,其实五年之前,在东狱山我就亲眼见到了炼妖钟与天宗的人,可我未曾想过将他们联系起来。”

    湛青儿道:“这不怪你,世事无常,纵然天资再高者,也不一定做到事无巨细。”

    夕平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湛青儿顿了一顿,似是想起些什么,问道:“小师弟,你可还趁他们争执之时听到了一些什么?”

    夕平奇迟疑地摇了摇头,道:“其它便再没有什么了,不过我在昏迷之前,好像听到天宗之人说什么费劲周折,还是将风声泄露了。”

    湛青儿登时释然,心下知晓死在南浔池中的二十人,是天宗之人所为不假,不过他们的目的似是为了这小小夕家,如此思量半晌,她不由大叹一息,心想此次回去掌门及列位首座定要抓着夕平奇好好审查一番不可。

    夕平奇被她忧虑的神色看得一阵奇怪,不解道:“大师姐,你怎么这般看着我?”

    湛青儿脸色一变,瞬间又恢复了严厉模样,肃道:“因为我怕你身子不好,又拖累了修行进度,你自己说说停在第二层多久了!”

    夕平奇吐了吐舌头,将眼光游离在在屋内闭目休息的珏离和云洛身上,湛青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从身下拿出一把木剑,放在床上,道:“以后一定要将法器保管好,没了它,凭你的修为可什么都做不了。”

    夕平奇呆了一呆,沉吟片刻还是接过了木剑,湛青儿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去,却忽然顿了一顿,奇道:“小师弟,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夕平奇摇头道:“除了我和爷爷之外,就只有父亲了。”

    湛青儿不解道:“说也奇怪,今晚送你回来之时,门口灯笼忽然亮了,也不知是谁点的。”

    夕平奇看着窗外,低声道:“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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