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换世之旅 > 《换世之旅》正文 第七十七章
    缘起(9)

    一个被抄家灭族的人,甭管真冤假冤,何况还真比窦娥冤,冤得都不得再冤,冤成山海深冤,倘若还能心胸宽大不生一丝仇恨,那么这人可以坐地成佛了。庄之瑶修过一点佛法,但她并不信佛;她修道,却也只信她自己心里的道。

    她的道,恩怨很分明,爱恨有界限,泾渭交合亦清明。

    她要报仇。

    庄之瑶要报仇,毫无疑问,单凭她一己之力,她的仇哪怕披荆斩棘鲜血铺路最终也未必能完成功。事实上,要完成功的希望渺茫得近乎无。

    但很显然,成功与否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坚定地做出了决定,然后坚定地执行决定,至死方休。

    她心中列了一份仇人名单,名单很长。

    名单上的人,是任何一个直接或间接从他们庄朱两家灭族中获益的,至县衙里为怕受牵连而推卸责任做假证的库吏及粮书等人,大至天高皇帝远的京师里头直接下令的大官以及皇权至高的那位最大代表皇帝。

    从名单人物的社会身份以及地位可见,她的大仇计划能完成一半已是了得。当然凭着她的了得本事,她能够完成大半也不是不可能。

    庄之瑶的抉择,我无从置喙。我一向认为世间事对错不难,最难对错不清。她的抉择是对错不清的。

    在皇权即是理的年代,那个理杀了她族上百多口大半的人。她无处讲理,她若想讨理,她只能自己不讲理。

    是对是错,是值得与否,得由她自己的心去说。

    在报仇之前,庄之瑶的计划是先把流放为奴的家人救出来。当然,这同样是件希望渺茫的事。她能收妖,但不表示她具备通天彻地之能。

    她离家十载,但不是消失于无的死人。刑场的骚乱过后,官府反应过来,她马上就成为庄家唯一在逃的余孽。

    一个被举国通缉的逆犯,她要救人c她要报仇,她的前路通往地狱最深处。狐狸没有劝过庄之瑶一句话,他不主张也不反对。他在人世数千载,看尽人间悲欢离合生死情,庄之瑶是要报仇雪恨无愧家族还是隐姓埋名安度余生才不枉她人世活一场,他不得而知。

    世上的问题,有许多是能找到答案的,也有许多是找不到到答案的。有些抉择之间,无谓好不好。

    不过他告诉庄之瑶,她被流放的家人他可以保证他们的安,但是她的表妹朱俞还活着,在一个人的手上,他希望他们俩联手先救出朱俞。

    庄之瑶到这时才得知,在他们庄朱两家灭族的惨案里,还有叫一个叫宴恪的人参与其中,且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吴老爷在她家族惨案里是导火索的点燃人,宴恪从中则类似一个推手。

    庄之瑶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所以她有许多不解的地方,最感奇怪的地方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带走她表妹。

    狐狸不知道怎么对她解释相关的事。庄之瑶于他而言顶多是个托朱俞的福才得他两眼关注的外人,他一点不愿意对她说他和月霜月露三人之间的事,这让他觉得颜面无存。

    最后他给了庄之瑶一个含糊其辞的说法:“我与你表妹朱俞有些牵扯,你就当我来还她的恩情。至于宴恪这个人,我只能告诉你,他不是人也不是妖。等你见到他了,自然会明白的。他对你表妹你也当他有点执念吧。”

    虽然是个看着含糊得简直敷衍的解释,不过庄之瑶意外的无师自通有了自己的理解。

    她一阵诧异之后恍然大悟,心想,这个妖和我表妹似乎有着点不可描述的关系。他喜欢我表妹?

    我想不到这侠女风范的丫头散发性的浪漫细胞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那样的反应,狐狸一眼就知道她想了些什么。他莫名一阵尴尬后,觉得倒也殊途同归,于是便就由着庄之瑶天马行空。

    庄之瑶决定和狐狸一起先救她表妹。

    狐狸说他们不必亲自去找,宴恪自会主动找他们,因为这是宴恪的游戏。庄之瑶听得浑然,她远比一般男子都要有见识,她连抄家灭族的大恶都彻身体验过,但她到底只是十八年轻姑娘,她见证丑恶,但未曾作恶,她心底根植着善良与美好。

    狐狸对这样的庄之瑶突然生了点迟来的慈悲心,觉得不忍告诉她宴恪其实是个变态病态死疯子。

    宴恪作为一具充当容器的便宜炮灰,背月露的锅,着实是冤枉且无辜。

    庄之瑶的家族惨祸,于月露而言只是她游戏人间的其中一场乐趣。

    月露不是个能用常理去衡量的人,她也不是个能用歪理去衡量的人。她正常的时候是个疯子,不正常的时候委实没法形容。

    她占得先机,照理,她带走朱俞然后对朱俞是杀是剐任由她,但她这人的性情是抱着看似游戏人生但实际再是正经不过的态度操控她自己和旁人的人生的。

    属于他们三个人的故事,她必要放到世人面前这个大舞台上搅个天翻地覆。

    吴老爷有坏心肠,她恰好把那副坏心肠拿去当枪使。

    庄朱两家在当地几辈人的经营沉淀,实力雄厚,与朝中亦有关系,庄家更是有人身任官职,吴老爷那点贼心本不够贼胆一而再再二三去开罪两家。

    这个案件在苗头刚起之初,实已经被压下去,最终成为两家灭族数家连罪的惨案,自是宴恪在吴老爷身后出谋划策推波助澜的手段。

    吴老爷的利欲熏心睚眦必报,在宴恪的股掌之上,被淋漓尽致发挥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宴恪那样擅谋人心,庄朱两家能道高一尺,他就能魔高三丈。他一而再的引导吴老爷抓着书籍上的违禁词不放,有哪个官觉得是事懒得理会,就再找别的官;有哪个官被庄朱两家拿大把银子塞了嘴,就找那个官的同僚死对头;再不行,直接让吴老爷一封检举呈递京师,皇权中心部门之一,刑部。

    自古往来,还没有那个和皇权作对能有好下场的。

    庄之瑶在初次得见宴恪,知晓他这等行事和态度,匪夷所思比蚀骨腐心的仇恨还要先一步涌上来。

    一个人随心所欲害得无数个家庭家破人亡,却能毫不以为意。

    庄之瑶尚是初初出道,收降的妖还没几只,她还未曾有过真正亮出自己冷心肠与狠本事的机会。对宴恪,她二话没说挥出去的一鞭是要将对方生劈活剐的狠厉杀意!

    她从不曾在遭此家族巨变之前觉得世间百态的某些面目可憎会让她痛恨得如此想毁天灭地。

    吴老爷如此,宴恪亦如此。

    人心为什么能坏到这种程度?

    宴恪漫不经心和庄之瑶过上几招,似已沉寂过于漫长时光的古井双眼里生出几分对这姑娘另眼相看的意思。

    其时他们在城外四公里处的竹林里,冬末春未到,枯叶新瘦枝,雪声偏傍竹。

    宴恪微扬下颚,似是在打量庄之瑶,又似在听风雪摧叶飒作响。

    片刻,他忽地突兀一下笑,对着狐狸漫声扬调:“你倒是找了个好帮手。”

    我被他那一笑笑惊了魂。

    头一回看见宴恪笑,看见他笑这个事不该惊讶,惊讶的是对这个人一直以来的错觉,于是略失态,心想:呃c这个人会笑?

    对一个人产生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不会笑,这是不正常的。产生这样感觉的人不正常,觉得理所当然不会笑的那个人也不正常。

    一个人生来就该会笑,笑得好不好看c是真笑还是假笑c是大笑还是含蓄笑,甭管怎么样的笑,通通都是另外一回事,一个人就该是会笑的。

    可我却觉得宴恪是不会笑的。

    虽然皮皮至今未学会该怎么笑且笑得别扭甚至极难看,但她仍是会笑的。

    宴恪笑了,那恰是勾唇抬眸的一抹笑,惊艳如长空秋水下唯剩一只展翅而飞的大鹤。

    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人的魅力与可怕是一样的无与伦比。

    宴恪存心要玩一场,自不会和庄之瑶过多纠缠,几招之后撤走。

    此后,这几人的恩怨情仇陷入拉锯战长达两年之久。

    庄之瑶心揣复仇名单,自家乡南浔起,一路杀人进京,另一面和狐狸作伴,与宴恪纠缠不休。

    两年里,虽有狐狸暗中照应,但庄家被流放的族人,依然病的病c死的死。狐狸管不了天亦管不了地,他同样管不了人世的生老病死。

    庄之瑶娘亲早在庄家灭族之时就万念俱灰不堪流放之苦,病死在路上了。她三婶及两个孩子在一年后亦染病无医一并没了。

    庄之瑶在人世活成了亡命的孤魂野鬼,支撑她的唯一信念就是报仇。

    从当初的预测看两年结果,庄之瑶的复仇成果显著。两年后,她的名单上只剩最后三个名字。

    让她止步难前的这最后三位人物,首位自不用说,宴恪当之无疑。

    剩下的两位,其中一位是直接下令促成庄朱两家灭门惨案的祸首,是个叫鳌拜的大官;另一位,除去那一层身份,他和案子倒是扯不上关系。

    因这位皇权最高象征的帝国统治者皇帝康熙,其时尚是个乳臭未干毫无实权的总角儿。庄朱灭族案起苗头那会,坐皇位的尚是他老子,案子结束时,他才继位登基不久。

    不过既然庄朱惨案是皇权专制下的无辜牺牲品,那么做为皇权专制体现的最高代表,皇帝儿被庄之瑶纳入大仇名单之中也不可避免。

    两年里,因有狐狸护着藏匿,官府拿庄之瑶束手无策。但庄之瑶终究还是奈何不了身处皇权中心的两位大人物,因狐狸虽护着她,却不会插手她报仇的事,她亦不要狐狸插手。

    这个骄傲有原则和荣誉的姑娘,复仇路走到如此地步,着实令人瞠目结舌且不免叹息。付出的代价之大,甚至让我生出若是她隐姓埋名安度余生又该是一番什么景象的感叹。

    但终究妄想,庄之瑶是个活得非常目标明确的姑娘,目标明确的人不迷惘。她不死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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