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玉芍春 > 正文 008:碰壁(下)
    “五万两?”窦太太吃惊不小,扬州分号报给南字号的年收益也就五万两。

    窦英又道:“这还是铺子里的小帐,明面上是十五万两,我跟着闫掌柜去走的帐。”

    窦英在京都只是汇锦昌香烛铺子的库总,接触到的就是库房里这一亩三分地儿,每天向三等掌柜报库存余货,以备管理调配的三等掌柜能及时备货。

    窦英心思活络,窦定坤虽然没有授意他把北字号摸个门清,他也很有觉悟的在钻营着找时机往郭开山的身边凑。

    这个闫掌柜就是他所笼络的一个二等掌柜,平时对他多有照顾,当然也受了他不少的孝敬银子。

    不久前窦英听说郭进护送郭夫人去金陵,才和闫掌柜磨了一个月的假赶回金陵。

    这些事情在窦英回到金陵的第一个晚上就已经向父亲禀明过,窦太太却第一次听说,她忍不住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迟疑道:“这么说,这位大小姐做生意不但没亏,还着实做的不错?”

    这怎么可能?一个还没及笈的小姑娘,再七窍玲珑的心也才十二岁,但又想起当年淮阴府对这位大小姐的传言早慧近妖?

    难道真是妖怪不成?

    窦太太摇了摇头,像是要驱散心里不合理的猜测。

    却听窦定坤吩咐窦英道:“你去铺子里一趟,把今年新出的首饰挑几样送过去,我记得有一套猫眼石的,找个精致点的盒子单独装了一并送过去。另外选几个得力的人,看他们什么时候离开扬州,你亲自带人沿途护送,不可冒进,也不可失礼。”

    窦英微怔,惶惑道:“是暗中行事?”

    “不必。”窦定坤眸子深不见底,缓缓道:“大小姐身边不乏高人,不防大大方方的跟着,到了镇江既止,咱们扬州分号这么做也算是礼数之内。”

    窦英应是。

    窦太太却欲言又止,她刚才在枇杷巷里瞧见了郭进的媳妇儿董氏,从前没想起董氏是谁,如今面对面的见着,她猛然想起了一桩旧事,可这件事她不知道能不能同丈夫说。

    窦太太瞧了一眼窦定坤的脸色,觉得无论如何今日不是说这事的好时机,这才又将心事压了下来。

    窦英从窦定坤的书房出来,心里也像堵了团棉花。

    王芍!

    从十岁入得沈氏商学的第一天起,这个名字就落在了窦英心口的那团棉花上,不上不下的。

    窦英遗传了父亲的精明,特别是在算数上,他似有得天独厚的天分,在父亲的影响下他在十岁之前就把《孙子算经》和《九章算术》学的十分通透,周围的人都拿他和当年的沈七爷比,说他定然也能成为像七爷那样的人。

    十岁的时候窦英破格参加沈氏商学学徒的选拔,过五关斩六将的冲进了前三,当他站在了人生的转折,激动又小心的应对沈七爷的考教时,一个穿着大红绣福字纹牡丹袄,梳着团子头的小姑娘气鼓鼓的推翻了沈七爷座椅旁边的屏风,指着堂下包括窦英在内的三个人嚷嚷道:“这三个家伙,除了比郭通皮相好,还哪里能比得过郭通?”

    窦英当时都惊呆坏了,不是因为小姑娘口中所说的话,而是震惊于,沈七爷在考教一百个生源里筛选出的前三名时,身旁的屏风后头竟然安置了个小姑娘。

    虽然他隐隐猜到这小姑娘的身份,但当时的错愕感还是令窦英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沈七爷的反应则更加剧了众人的惊愕。

    他不仅没有责怪小姑娘,反而摆出个轻松的表情,笑着反问:“昨个不是你说的,要是连郭通那样的蠢蛋都能入围,那我这商学趁早关门好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把郭通摘出去了。”沈七爷语出惊人,周身那睥睨冷锐的气场消散得干干净净,从一头威慑四野的雄狮,陡然变成了无害又讨喜的大猫。

    小姑娘歪着脑袋和沈七爷强辩:“我昨个和郭通属于窝里斗,您不能因为偏向我就毁掉郭通的前途,况且我俩昨天生的矛盾今天早上就清干净了,郭通在我面前显得蠢,可凭今天的表现,总好过面前这仨,不然你让郭通进来,他们四个较量较量。”

    小姑娘软糯糯的呛着声,底下被奚落的前三名却也不觉得生气,都当稚童无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哪里会被一个小姑娘说动的道理?

    可沈七爷不仅被说通了,还随口指了面前的三人,“你们三个考的住她,今天的考教就算过关,若是被她考住了,就依她的意思,给郭通让个位置。”

    众人略略吃惊,却只当沈七爷请他们来糊弄外孙女,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让小姑娘心服口服罢了。

    于是堂下三人分别用《九章算术》里的方田c粟米c衰分出题,窦英出的是衰分里盈额比例的问题,问题还没念完,小姑娘就直接给出了答案。其他二人也均如此。

    当时的窦英只觉得浑身冷汗琳琳,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如妖怪一般。

    小姑娘出的题是“扇形米仓米粮折算摊派赋税”的问题,一道题里既包括了“方田”里扇形面积的问题c“粟米”里米价折算的问题c“衰分”里分配比例的问题,还包括了“少广”中米仓体积问题,以及“均输”里合理摊派赋税的内容。

    窦英和其余两个考生,整整算了一个时辰才教上答卷,而那小姑娘已经躺在沈七爷的膝盖上睡着了。

    少有慧名的窦英得到了人生中第一次沉重的打击,因三人全都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里提交答案,罚三人以“侍生”的身份入学一年,再与明年考入的学徒一起跟师学艺。

    所谓侍生,做的也就是给老师端茶倒水的活。

    窦英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他很奇怪的记恨起郭通,觉得老天爷实在是不公平,像郭通那样需要熬夜勤奋才能得到成绩的庸才,却能凭着父亲的关系得到王芍的青睐,而自己,因为只是扬州分号掌柜的儿子,就被王芍排除在了“自己人”之外。

    所以窦英在淮阴沈园就读的那些年,隐隐和郭通别着一股劲儿,莫名其妙也不知从何而来的看不起,连隐瞒都不屑,赤·裸·裸的摆在脸上。

    以至于今天,想起在沈园的学徒生活,窦英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六年了,他是北字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库总,郭通却受到王芍的重用,为她打理着沈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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