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九十章 看青蝇竞血 唱无字悲歌 (六)
    与琴秀的见面,是令裙萝没有料到的。琴秀并没有在水泊边搭建大帐,他更愿意远离众人,孤身在沙漠之间听往来风鸣。

    且不谈为何琴秀会夜访水泊,又为何要避开众人耳目,唯独与裙萝有所交流,他的心思向来难以猜测,至少谋略这块还没有输给谁过。

    憎金原已经陆续到来五国,国主在绿洲内扎营,守卫在外围偏安一隅。他们各自划分区域,保证互不侵犯,致力以和为贵。

    剩余五国仍在黄沙上艰难行走。多罗正坐在车厢里颠簸不停,若不是知道止呕穴位在哪,恐怕她要连苦水都吐完了。

    她这一路上问了不少问题,从巫贤到良疆乃至其他国度,巫贤被囚几人也是知无不言,替多罗解决了不少疑惑。

    多罗也问起了当时在人字窟排左右两队的事,她当时排了左列,进入了黑地洞喝了哑药水。若是她排了右列,又会怎样?

    “关咱们的屋子一共三间,正屋留作黑衣人休息之用,左屋用以哑药,那右屋呢?可知右屋作了什么用途?”

    几人具是摇头,表示一无所知,而这个问题也在多罗心底埋下了一截尖刺。

    三月十五日,多罗的车队终于停驻下来。上千人下了马车,他们跌跌撞撞,有气无力,徒步往几个营帐里钻。营帐周围依旧是满天黄沙,多罗见泥娃走路困难,便将她抱起来,好让她行动的快些。

    多罗等人共计千人,五百人为一营,五十人为一队,共设二十帐。二十帐背离沙丘,布局疏密一致,周围有骑兵看守。二十帐呈现四乘五列,帐布随风摆荡,多是灰白土色,与白幡有异曲同工之妙。

    多罗进入帐内,发现此地并无地毯铺垫,只有薄薄的一层茅草覆盖在黄沙上。她要与五十人在此同食同寝,直到黑衣人将她们放出来。

    多罗刚进入帐内,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里头每个人身上都有大量呕吐的痕迹。他们面色发白,萎靡不振,喉咙红肿未消,一个个如瘫软的烂泥,只能任由别人摆布。

    多罗拉着泥娃在角落处蹲好,仔细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泥娃眼睛有不少疑惑,她小声问多罗,“他们怎么了?”

    多罗捂住泥娃的嘴,小声在她耳边念叨,“咱们也得装出那副样子,千万不能再说话了,知道吗?”泥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多罗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与往日的不同,若在以前,她定不顾一切去救眼前的这些人。可如今,她已经产生了让他们自生自灭的念头了!

    多罗曾以为这里就是危辰了,可巫贤牧民并没有与她们分道扬镳,于是她自作主张的将这里当成了某处中转站。

    多罗目光冰冷彻寒,她遵循直觉而来,走到此处,目标即在眼前。虽说还未碰到自己日夜所思所想之物,但她能感应到体内血液的沸腾。她觉得有必要找个时间出去打探一番,这才不枉费她千里迢迢c长途跋涉!

    多罗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憎金原,在多罗等人到访憎金原之前,明戈与洛东啼相继驻扎进了绿洲内。那日是三月十三日夜里,二人在绿洲边缘相遇,他们在噪名城内相谈甚欢,多日不见后再度重逢,不由喜笑颜开。

    二者具是夜间到访,洛东啼和明戈怕夜深打扰到别人安歇,便将宿营扎的离众人远了些。等第二日清早,再行拜访之举。

    第二日洛东啼刚刚梳洗完毕,便有人过来了。

    此刻天色暗淡,薄雾笼于半空还未消散,第一缕阳光还未喷发,林间鸟鸣静止c虫声歇息,整个天地好似布了一张灰白湿腻的蜘蛛网。

    洛东啼示意同行的严晨前去开门,严晨点点头,将帘帐掀开。

    入眼处是个儒雅公子,目光晶亮,唇红齿白。他肩头披着杂色莲蓬衣,身后跟着一位衣衫不洁的蒙面人。

    严晨一看到蒙面人,心里一声咯噔。他连忙拿左手放置在背后朝洛东啼示意,洛东啼看到严晨手势后立刻走了过来,一看帐外人,竟是自己亲卫狄东。

    “支离圣主钦怀,与洛皇有礼!”钦怀和颜悦色,点头拘礼。

    洛东啼见对方礼数周全,便也朝他回礼,“圣主有心,未曾远迎,还望见谅。外头露水深重,请帐中一叙。”

    钦怀笑意盈盈,“多谢洛皇美意,来此是为洛皇亲卫一事,我曾在沙漠中救了他,如今又替他寻到了主,也算功德圆满。”

    洛东啼出言感谢,“竟不知有这等曲折,劳烦圣主了!”

    钦怀眼含迟缓,但也直言不讳,“他曾言有一个妹妹,至今不曾寻找到,还望洛皇留心,告辞!”钦怀说罢,便丢下狄东离开了,目无不舍,眼不含疑,十分潇洒坦荡。

    严晨将狄东招进了屋,询问他详细情况,狄东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出,并且说明多罗至今下落不明。

    同洛东啼一同来此的凌霄突然听到多罗消息,不由心潮澎湃,他当即问道,“多罗尚且活着?”

    严晨两眼茫然,洛东啼则心头萦绕复杂,他不知道凌霄怎么知道多罗曾经亡故的消息的。

    凌霄看到洛东啼的目光,自知失言,开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知道多罗现在是否还活着!”

    洛东啼将头放低,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待了几息功夫,他才开口,“相信她福大命大,她有济世救苦的心,说不定只是陷在某个村落里,正给穷苦人治病。”

    凌霄点点头,想必多罗无碍,之前在练兵时产生的多罗已亡的感觉不过是幻象罢了,多罗如今尚在人世。

    洛东啼不愿在多罗事情上多费脑筋,他更关注这个支离国的圣主钦怀究竟是个什么人。

    “狄东,你与支离国主相伴甚久,不知此人是何脾性?”

    狄东见家主问起,倒也坦荡,“此人不露山水,礼数周到,懂得审时度势,堪称一国之君!”

    洛东啼又静默了会儿,继续发问,“依你之见,若大洛与支离建交,是受益,还是受损?”

    狄东语有保留,“此乃国事,狄东奉命保卫陛下安危,不该回答!”

    洛东啼心里有了数,当即道,“昨夜朕观大帐已有四顶,想必是先到了四位国君,加上朕与明戈,已有六人。不知还有哪些人,也不知这个会如何开法,诸位有什么想法?”

    严晨听洛东啼说了自己的顾虑,开始出谋划策,“第一步定是要明白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其次再谈这些人要做些什么。属下认为,万万不能掉以轻心,此地龙潭虎穴,而非聚会玩乐之地。”

    洛东啼觉得严晨说的有理,但也对“龙潭虎穴”四字敏感,便问道,“你如何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

    严晨爽朗一笑,“在这里的都是真命天子c人中龙凤,自然是龙潭虎穴!”

    洛东啼默然无声,严晨这句话倒提了他的醒。在这里的每个人目的都不单纯,他们都是一国之君,都需为自己国度的子民考虑,在利益面前,他们都是对手!

    早食过后,洛东啼准备出帐溜达,顺便打听一下各道消息。他刚出门,便有一位外穿兽皮c内着墨绿长袍的男子迎面走来,他看到了洛东啼,立刻单膝跪地c手掌抵地,开始敬礼,“参见洛皇陛下,吾是巫贤牧民,传达人君口讯,请洛皇移步包房,彼此一叙!”

    洛东啼不曾听过巫贤名字,可巫贤却知道大洛。如今人家派人邀请他前去见个面,若他拒绝,只怕会引来麻烦,这一趟他必须得去!

    “劳烦使者带路!”

    那人见洛东啼应允,立刻又道,“人君有命,洛皇一人随行即可!”

    洛东啼笑笑,“只朕一人!”

    那人见此,才爬起身,领洛东啼朝绿洲外的沙漠走去。

    琴秀的营帐搭建在背阴处,三面有沙丘阻隔,须得爬上高处才能得见营帐一角。巫贤的营帐与其他国度的不同,营帐成圆顶,圆顶铺有毛毡,帐身由皮毛缝合而成,毛色杂乱,不易被风吹动。营门前有三重哨兵,均骑马搭弓,严阵以待。

    这个地方的守卫要比绿洲内的国君护卫严防许多,看来此人并不打算驻扎绿洲。

    洛东啼被人带领,从沙丘沟壑间穿行。洛东啼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地表带土,地底湿润,沙石易于凝固。脚下的沙土被翻动叠成回廊矮墙,看来这片地域经过不少人为改造。

    洛东啼从弓箭兵长道进入,跨过泥沙混就的矮墩,又从几座略小的营帐穿梭过去,最后在一顶最大的毛毡包前站定。

    毛毡包门是打开的,门是草帘,并用红白绿黑等多色彩线编制成一幅骏马图。屋内地面铺了厚实的毛毯,毛毯上有桌有椅,甚至有不少盆花草。桌椅后是一道月色长帘,长帘从房杆骨架垂落地面,想必里头是居住者的卧室。

    小兵将洛东啼领进屋里,请他坐下,“洛皇稍待,人君即刻就来!”说罢,出了屋门。

    洛东啼只身在此,有些不适,他将屋子四周扫视一遍,发现屋子的骨架均是红柳木做成的。他目力所及不过一丈五尺长宽,脚下厚毯应是山羊毛,头顶有一块天窗,能瞧见蓝天白云。屋子墙身是窄眼栅栏横竖交错,以红绳串紧,甚为美观。

    洛东啼将目光落在栅栏边的几盆植株上。其中有一盆花,茎高二尺,叶枝互生,花有四瓣,色泽艳红。此花艳比牡丹,娇似海棠,静时弱柳扶风,动后巧倩羞人。

    洛东啼望了一眼觉得不满足,又继续望第二眼c第三眼,最后竟用手指触碰花叶。在他指尖刚伸出时,立刻被一人声阻止。音色似水,款款有情,尾音处带有云淡风轻。

    “还是不要碰它的好!”

    洛东啼调身一看,只见一位白袍公子端着食案正掀帘而来。此人肤色白皙,唇瓣映彩,面庞似笼烟霞,身骨如云出岫,当真是位妙不可言的上佳少年。

    他又继续道,“巫贤人君琴秀,让洛皇独身在此,实在罪过!”

    洛东啼直起身相迎,另备敬礼,“无妨,劳问人君此花含义?”

    琴秀放下手上食案,对他道,“此花名唤米囊,植于九月初九。终生以颜色示好,难得长久!”

    洛东啼觉得这句既在说花,又在说人。

    “此花传神,有蛊惑人心的嫌疑,为何人君不将其除去?”

    琴秀将食案上的东西一一放置桌上,并回答道,“总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即使容颜绚丽,也可叫俗者失心,庸人失德。”

    洛东啼站在他的背后笑笑,“方才朕举止不雅,看来已失德心。”

    “洛皇谦逊,单凭一朵花,恐怕判断不了什么!”琴秀接着话锋一转,“尝尝巫贤特有的茶奶。奶是巫贤风俗,茶是大洛习惯,二者天地相合,与舌结降下甘露。此美味,不能违!”

    洛东啼走至桌边,鼻息钻入清甜,舌苔已感香郁。只见桌上有一杯乳白水饮,正茶香四溢。

    “竟不知人君也知道大洛有饮茶习惯。”

    琴秀将茶奶递与洛东啼,似笑非笑道,“有心与洛皇结交,自然得下一番功夫。今日只聊闲常,不谈政事,不知洛皇可有怨言?”

    洛东啼见他把话摆下来了,也不好说不什么,只得顺从对方的意思。但他有一事不明,于是请教。

    “为何人君在外寄居,而不择林水之地?”

    琴秀小口饮用茶奶,表情愉悦,“不想见到那些人罢了。况且此地挖掘许久,攒了众多人的努力,不可就此废弃。”

    洛东啼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的想法。

    二人又说了不少不痛不痒c无关紧要的话,琴秀不愿透露更多,洛东啼也没有执意追问。二人闲扯家常,谈笑风生,也算自得其乐。

    午膳琴秀没有叫洛东啼留用,任由洛东啼回归自己巢穴。他经半日试探,得出一个粗浅的结论:此人可与归荒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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