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赟紧紧护着多罗,不让鲁安爪牙靠近她身前一步。多罗倒地不起,费力睁开眼,从人群缝隙中看着傀儡肆虐。
周遭屋宇浓尘滚滚,百姓呼号痛苦,流离失所。傀儡大军视人命如蝼蚁,所到之处,如同蝗虫过境,一律撕成废墟。城心多人四处逃窜,而严晨与督华还未赶来疏散人群,无数人命丧于郊野,暴尸在外,天地之间的恶臭腥气,任是寒风也驱散不开。
多罗看的实在不忍,她低音呼喊习赟,习赟似有所感,才低头回望。
多罗喘着粗气说道,“将我身上口子多割些,血液早点流尽,杀咒早些完成,也可多救些人”
习赟皱着眉头问她,“若是这样你还能直到最后都保留一丝生气吗?”
多罗咬着嘴唇用力点点头,“我能撑过,劳你尽快。”
习赟也不迟疑,立刻用手中小刀往多罗脖颈处割出好几个口子,顿时,多罗脑下血流如注。血液被金鼎吸收,地面蝌蚪符文又亮了几分。
多罗身处金鼎之内,暂得平安,习赟为了避免凡人骚扰,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把黄沙,又在四周布了一层土灵局。黄沙落地瞬间筑起高墙,黄土堆砌的城墙约有五尺高度,拦的是有心阻挠的生灵活物。
果然有不明事理的小兵前去拦截,结果被高墙黄沙一卷,人已被吸附在了黄沙之内。
内外世界被一道黄沙城生生阻隔,多罗命息微茫,伏着脸快要只撑不住了。她在嘈杂音里勉强注入自己的一缕声息,习赟耳目聪敏,恰好能捕捉得到。
“现在黄沙外如何?”
习赟冷眼旁观外头情势,他在想到底要不要把摄魂术者杀了,待听到多罗问话,才分出一分神来回答。
“外头百姓已快死绝,你满耳呼救哀嚎,定也了然。”
多罗吐出一口长息,努力找着话,好使自己不入弥留。
“你方才愣神,可否言告,在想什么?”
“在想摄魂术者的问题。若是摄魂术者死,这些傀儡将无差别屠杀,鲁安也得死。现在此地百姓将要被屠戮殆尽,若是摄魂术者死了,对咱们有利无害。”
多罗细微的喘口气,“让多些人活着c不好么?”
习赟一声冷笑,“你想的是,怎么让他们活;而我想的是,他们该不该活!”
多罗闻言,心中戾气陡升,她控制不住,开始猛烈咳嗽起来。她的脖颈四肢血管似乎崩裂,血浆开始不可控的涌出。多罗双目蒙黑,她知道自己即将昏死。
习赟知晓多罗目前情况危急,他立刻俯身而下,拿出小刀往多罗头皮刺去。疼痛可使人暂得清醒,他也不管多罗痛不痛苦,执意将刀探入多罗头顶皮层,他要将多罗头皮割下,以唤其清明。
刀入肉层,似是绵软,再左右一划,便成一块三角印记。习赟猛地一挑,这块三角印记的头皮,便被剥落下来。
即将昏死的多罗一声惨吼,这样的疼痛果然使她欲闭起的双目再度张开。落地的那团血肉就在她的眼前,里头的鲜血很快便被金鼎吸干,留下一截浑黑的伤痛。
这样的痛苦与外头那些惨嚎哀求的百姓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黄沙之外是人间地狱,残肢断腕绵延十里开外,房屋毁成废墟,牲畜血肉淋漓,一个个奉命屠杀的傀儡继续大肆作恶,天幕阴风惨淡,这样的地界,丝毫感受不到神明的眷顾。
傀儡近不了多罗身,鲁安手下爪牙近不了黄沙墙,这番局面一直僵持,直叫鲁安一方心烦意乱。璞等人见鲁安昏迷,她们现在属于群龙无首,也不知是进是退。
恰在这时,习赟已打定主意,他想让摄魂术者死去,他要将鲁安众人也拖入泥淖!
习赟脚走行云步,他仗着速度优势,连忙往边沿游走跑去。万俟空似乎知道此人想法,立刻提长枪前去拦截。奈何习赟步法超群,快出万俟空一些,万俟空还未到临,他人已站在街边的一位摄魂术者身后,小刀轻轻一划,那人便已血溅三尺。
摄魂术者既亡,他所操纵的傀儡开始大乱起来,大约上百只人怪稍有停顿,接着更加蛮横肆掠。习赟依法炮制,又解决了十多位操纵的傀儡。霎时,那些破坏力惊人的人怪们,往钟楼这处人群聚集之地,行来了!
璞身为摄魂术者,她见傀儡大军将至,开始有意的控制起周围的傀儡来,妄图阻挡那群已经狂暴的傀儡脚步。
待习赟解决了最后一个黑袍摄魂术者,他对着远处璞龇牙一笑,意思十分明显,下一个就是你了!
习赟步走龙蛇,身形似风,他以残影穿过层层禁锢,一爪直朝还在聚精凝神的璞袭去。
璞自然不甘被杀,她也不去管周遭行来的傀儡军了,顾自将眼睛闭上,她要在习赟身上使出摄魂术。
摄魂术曾在洛东啼身上使过一回,可惜失败了;如今重开旧灶,将人换成了习赟,也不知管不管用。无论管用与否,璞都得一试。
璞凝神静气,将思绪集中。习赟转眼已至,他脚步刚定,鼻腔传来一阵幽香,这香浓郁撩人,正是摄魂香。
习赟闻香而定,他两眼一黑,人已站立在万年沧桑的海面石台之上。
璞由意志行走,她的魂飘飘荡荡,穿过幽冥一线天,直达意识之海。她的眼内满是晦涩黯淡,上空似有灰鸦盘旋,水面偶有白骨翻身,整个场面恰是黄泉一景。
璞心中有些紧张,她立刻由魂体祭出黄金蟒身弓箭,她看着远处虚无缥缈的黑洞处,一咬牙,提手射箭,预备喝退胆怯。黄金蟒箭化身一道金光,所到之处被层层黑雾包裹,黑雾逐渐蔓延,直到淹没整个灵识之海。而那只黄金蟒箭已被黑雾腐蚀。
璞飘荡半空,觉得事情不对,她反应过来时已为时稍晚。这时灵识之海再起变化,厚重的黑浓逐渐浓缩,逐渐成团,那样的场景好似人生由死到生的回放,直叫旁观的人心凉。
周遭蒙蒙黑雾浓缩凝聚,接着幻化成一张狰狞巨脸,那脸额头处有血色双角,嘴边含刺目獠牙,十习为因,现为恶相,这是死亡之地的魔神面孔。
只见恶相穿行,张开恶口,携排山倒海气势,直朝璞魂体压来。
那张恶口内白光茫茫,待靠近后,才看到口内的密密麻麻的狰狞面孔。璞双手颤抖,几乎将手里弓箭丢下。她一咬牙,提起金蟒弓箭,搭弓上箭,仰天射出一击箭矢。而就在她射箭同时,魔神面孔陡然速度加快,一张恶口顷刻已至,只将璞吞入口中,与万万死魂同在。
璞顷刻魂消,灵识之海外,璞的肉躯应声而倒,待红蔻等人探得脉息后,才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死c竟是c死了!”
站立一旁的习赟也由双目黑暗逐渐两眼清明,他看了看倒地的璞,一声冷笑,只说了“找死”二字,立刻抽身离去。
习赟展示了自身魂体的强大,可是他明显也不太好受。他刚刚连杀数十人,又用魂体吞噬了一抹生魂,任是现在如他稍有能为,也经不起此番消耗。于是待他在多罗身边站定时,黄沙土墙开始迎风而解,砂砾穿空,刮的满地风霜。
习赟面色惨白,半蹲在多罗面前,他用手探了探多罗气息,发现多罗只余一息尚存。现在他已无力施行咒术,除了已经布划完成的吸血大阵,他所有的建立于术法之上的五行阵法,均将消匿。
习赟叹了口长气,他最不愿意醒来的人,终究还是要醒过来了!
神苦峰下末日乱象,神苦峰上冬雪再临。簌簌雪花随疾风劲走,满山风嚎犹似低鸣锣鼓,仰视长空又看晦明苍穹,沙雪醉舞狂歌,遇人间极兴,使云林石海c玲珑古木,一朝白头。
山头皑白,石罅填雪,冷意穿林过路,直达神苦峰半腰石洞。石洞内腊梅幽香不再,灌入的满室阴冷,也使梦中睡客潮寒。洛东啼依旧好眠,却又睡意不稳,不消片刻,即将醒来。
辗转片刻,床榻之人双眸微睁,一瞬迷惘之后,洛东啼惊坐而起。他立刻掀了被褥,跑至石洞口,迎着劲风苍雪,跳下半壁悬崖。
洛东啼踏着茫茫风雪,由山头点石而下,他眉头紧皱,满腔怒意,连带行云步调也快了三分。他要赶去酆都,这场惊天巨变一直瞒着他,他必须要去问罪!
酆都之内也开始雪漫都城,城内活人渐少,惨嚎之音稍歇,不多时,白雪已将血迹掩盖,也将活人塑成冰雕。
多罗气息只存一丝,又遇大雪来临,她的外袍衣襟满复冰冷,若是此刻再无他助,这场对付傀儡的计划,就要当做笑谈!
习赟站在多罗身边,脸色愈加惨白,他正与鲁安万俟空等人对峙。摄魂术者消亡,傀儡无指挥后开始暴乱,万俟空执意护主,便呆在极险之地,欲与习赟拼出生死。而照顾鲁安的红蔻与边月则护着鲁安身体,不停与四周傀儡周旋,却始终难逃一步。
习赟气息紊乱,却强定自己不适,开始出口和谈。
“傀儡若不消除,你我今日就成枯骨亡魂,你的主子你也是带不走的。不如静等血咒施行,待傀儡消灭,尔等自可无虞,习某亦不加以为难。”
万俟空吐出一口唾沫喊道,“家主置生死不顾,也要阻挠你的阵法成型,吾岂敢忤逆!小贼,看招!”
不等习赟回话,万俟空再度提枪攻来,习赟本就力竭,只得勉强转身避让。这一动作之后,他的重心不稳,踉跄两三步后才勉强站定,接着“哇”的一口,吐出大半鲜血。
万俟空一见习赟如此,于是信心大增,他“哈哈”笑道,“原来竖子已是强弩之末,还不快快受死!”
话音刚落,万俟空再度提枪攻来。习赟见自己命在旦夕,又观地上的多罗即将命殒,他一咬牙,腾使全身气劲,将多罗肉身拉起,将她推向万俟空枪头处。
长枪出招凌厉,这一击原本直袭习赟心口,却遇多罗阻拦,而万俟空也下了狠心,长枪不偏方向,依旧直直刺去。
多罗身形瘦矮,长枪并未刺进多罗胸膛,反而是贴着她的脸面刺入。顿时,由右嘴角到右耳后,多罗的右半张脸被枪头贯穿,万俟空再用力收回长枪,刹那之间,多罗右部面孔已经撕裂,连带右耳耳垂被削划下来,多罗再度鲜血喷涌。
血气愈加浓郁,多罗周边越是不敢有傀儡侵犯,于是以多罗为中心,方圆五丈以内,再无傀儡进入。红蔻c边月见此,只好将鲁安带到这块还算安全的地域里,想着或可保命。
惊人的疼痛使多罗勉强苏醒,她欲张口叫痛,奈何右嘴灌风。她被万俟空一击倒地,神识昏昧,双目模糊间,似乎看到满天雪光下,有一抹温柔人影矗立。
洛东啼就站在不远处,且一步一步行来,他的每一步都似踩在多罗心尖上,令被拷问的人备受煎熬。洛东啼并不管万俟空对习赟狠下杀手,他只顾着稳住自己的步伐,轻身走到多罗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雪里的女子。
他的目光没有哀怜感激,只有彻骨的冷意,他来时太急,一头乌发略散,一身白袍微乱,可这并不能遮住他冲天而起的杀意!
习赟已被万俟空连刺数枪,再待一击,他便要死去。习赟拖着后腿,步履蹒跚的在雪地上艰难逃命,万俟空也不管招式如何,也无心追寻,他运起全身蛮力将长枪掷出,只消这一击,鲁安c璞c摄魂术者之仇将报。
长枪飞速前行,一尺两尺,距离习赟越来越近。枪头直指习赟心脏,刺骨风声已经入耳,那是死亡的呼喊。
习赟知道洛东啼已经来了,但并不能确定洛东啼会救自己,他和他之间,一个永远是主子,一个永远是奴才!
长枪已临,习赟感受到了枪头入骨入肉的疼痛感,丝丝凉意由血肉传达至四肢百骸。然也仅仅如此,来自心脏的尖锐痛感始终没有来袭。
习赟调头而望,他的身后正站着一人,他冷颜肃面,左手握着长枪柄,正双目猩红的望着他。洛东啼没有迟疑,他将左手一收,立刻将长枪抽离习赟体外,接着身体一转,开始猎杀万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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