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红头鸳鸯毁 消磨眉山泪(二)
    除夕之日,万家寂籁无声,不见灯火通明,也无锣鼓喧天,整个酆都已成一座死城。

    莫约辰时,习赟带着鲁平正在城中行走,往那傀儡之地进发。鲁平耍着心眼,他专往有鲁安探子的地方走,他依旧想着他的姐姐前来救他。

    探子适时的将一路情况上报给了鲁安,鲁安宿在清心阁里方才清醒,她眼带疲惫,容颜多了三分苍老。待听到鲁平被挟持,正欲往南山处的蝎子洞时,她才怒不可遏起来。

    鲁安揉揉眉心,咬牙切齿道,“这个鲁平真是废物,若不是哀家念在姐弟情分,早该杀他一万次。这次绝不能手软,你去通知酆都里的奇兵,叫他们沿途设伏,务必除了这只害虫!”

    探子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话,直到鲁安怒吼,“还不快滚”,探子才惊惶出门。

    鲁安已决意杀死鲁平,她的所有的姐弟念头已在鲁平要去蝎子洞时崩塌断裂。蝎子洞里藏着鲁安送给鲁平的傀儡兵,她为了彰显政权可分,也为了她这个弟弟肯踏实与她做事,才不得不以傀儡兵赠送。

    如今鲁平为了自保而出卖她,鲁安怎能忍受?鲁安通过柴达的举动便知道,对方要的是引她的傀儡出酆都王宫。只要出了宫,再对百姓造下杀业,他们就可以理所应当的说,当今太后鲁安饲养邪物,为了大洛安危,对她鲁安进行斩杀,这实在名正言顺。

    所以,她绝不能使傀儡露面!

    但鲁安又有一点疑惑,洛东啼会拿什么来消灭她的傀儡呢?鲁安带着这个疑问又复躺倒在小榻上,慢慢陷入沉思。

    正在探子领命通知奇兵前往鲁平路上设伏时,鲁平仍在酆都城外兜兜转转,一面糊弄习赟,一面等待救援。

    一旁的习赟何尝不明白他的想法,可是习赟并不阻止,他在冷眼旁观,若是他料想的不错,鲁安必定会对鲁平下手。

    自从鲁安拒绝他的邀信开始,习赟便知道,鲁安不过是打着亲情牌子施行她的野心罢了。如今鲁平选择堂而皇之的出来,鲁安怎么可能放过他?最大的可能就是,鲁安会对鲁平下手,叫他死在寻找傀儡的路上!

    而习赟等的就是这点,一旦鲁安对鲁平下手,鲁平必然会为了保命而背叛鲁安,那样,鲁平与他合作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鲁平身在酆都北门之外,他看见北门依旧畅通无阻,便不由心存疑惑。他四处张望,假装到处寻找什么,嘴里装模作样的喃喃自语,“这傀儡究竟藏哪儿了?本将军怎么记不得了?”

    而他心里想的却是,该死的鲁安,怎还不派人前来搭救!

    习赟一声冷笑,他拉着鲁平从马车里出来,坐到一块大石上,嘴里说着,“车厢闷人,不妨出来坐坐吹吹风。”习赟指着东北方向又道,“还记得吗?那里是荒原,陛下的数千士兵被傀儡撕碎,这场战,想必鲁将军不会忘!”

    鲁平被习赟勾起回忆,想起那一场冯逸领兵逃窜的样子,不由志得意满。

    这几日持续阴冷,寒风往来不减,只见北面天边卷云不收,浑浑噩噩,惨惨淡淡。往来人群士兵有棉衣的只顾着裹紧棉衣,嘴里念叨一场大雪将临。

    北城门外,两人坐了一刻间的功夫,习赟准备使鲁平再上马车。就在这时,于三面草丛下方射来几十只箭矢,箭矢空中画弧凌厉非常,目标对准鲁平与习赟二人。

    鲁平转头一见,立刻往车厢里一缩,大声喊,“习赟,这就是你的诚意?”

    他的意思很明显,若想知道傀儡所在,请保护他的生命安全。

    习赟不动声色,将外袍铺展,直接将车厢罩起,鲁平眼前一黑,不知此人要做什么。

    习赟有自己的谋划,现在鲁平不能死,他必须得护他周全。习赟的外袍用阴土炼成,不受凡器威胁,现在为鲁平挡箭正好。

    习赟身形灵巧,避开箭雨袭击。一轮箭矢已了,埋伏于草丛内的杀手立刻丢弃弓箭,手执杀刀,闷声从四面八方涌现袭来。

    来者约有二十人,他们早勘察好习赟带鲁平孤身前往的南山小径,也知道他们的目标只此二人。二十人对付两个,还不易如反掌?

    此刻转瞬已至,他们头蒙黑面c身着黑衣,手里紧紧攥着圆月弯刀,一派冷肃杀来。为首之人跃了三步,率先拿着弯刀朝习赟砍去,习赟并不惊慌,他向后一避,再翻身一跳,人已站立在车顶之上。

    那人见此,也连忙追去,他纵身一跃,也在习赟身旁站定。两者站定车顶,开始一场厮杀。

    身在车厢内的鲁平知道有人在车顶缠斗,他呆在黑暗里急想对策。然而,还未想起什么,他的眼前豁然一亮,只见习赟铺展的那件外袍已被人掀开,门帘外是十多个好整以暇的黑衣蒙面人。

    鲁平吓得大喊,“习赟救我!”

    习赟挡退对方一波攻击,顺势从怀里拿出一颗石子,他将石子弹出,恰好撞击马的屁股上。白马受疼,立刻嘶叫跑动起来。

    门帘外的人显然没有料到马会跑起来,他们在前的几个一时反应不及,被撞翻在外。后面几人眼见如此,立刻一个翻身,站立于车架上,提着弯刀,准备取帘内人的性命。

    鲁平摸爬滚打这许多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瞅准时机,一个压身从帘内扑出,径直往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扑去。那黑衣人猝不及防,脚下步伐微乱,往后退了两小步。鲁平等对方没回过神来继续蛮横冲撞,另外两名刺客眼见如此,立刻提弯刀杀向鲁平后背。

    马车于土路上奔驰行走,激起千层尘烟,两面枯草连天,正成一副荒凉。

    而刚刚从车帘内窜出的鲁平感觉到身后寒光,他一咬牙一蹬腿,欲推怀里的刺客一起跳下马车。谁知那刺客灵巧,他将步法整好,又一扭身,已窜到鲁平后背处。他手里弯刀亮光一闪,瞬间架在了鲁平脖颈之上。

    另外两名刺客见将要得手,瞬间停驻,他们一扭头,顾自往车顶跳去,预备相帮同伙,共同对抗习赟。

    车顶上的习赟与黑衣人交手百招,他有意捉弄,并不想快速解决战斗。习赟在观察四周,想看看那晚救走祝枚的那人会不会出现。就在他分神之际,三处杀刀迎面而来,寒寒冷光刺眼,犹如大雪倾覆。

    两个后来居上的刺客直袭习赟五脏六腑,习赟孤掌难鸣,险险退开一步。恰是这一步,又令两人站定,不遗余力的将其逼下马去。

    困住鲁平的黑衣人见三人缠斗习赟,他也不迟疑,收起弯刀,又将鲁平敲晕,扛起鲁平跳跃数步,直到淹没于草丛。

    车顶上争斗的四人自然见到了这种情形,习赟率先反应过来,连忙顺着草丛痕迹追去。另外三人相互对望一眼,大叫,“不好,我们之间有叛徒!”

    黑衣人声音刚落,只见其中两名刺客就要跳车前去追击。而稍后的一名黑衣人反向倒戈,提起弯刀开始杀戮。另外两人并不防备,他们跳车瞬间,被身后之人手提的两柄弯刀刺穿胸膛。

    那人见障碍已清才拉下蒙面,他一脸刚毅,五官深刻,似是莽夫模样,正是明拓身边的宰谷无疑。

    而另一边习赟正在追寻那个黑衣蒙面人。这里地靠荒原,榛莽丛生,茅草多达半人之高,实在适合藏人。

    习赟顺着草丛里的一条人为行走过的痕迹追去,他只觉得越走地面越是泥泞,待前方再无路可循时,才一咬牙一捏拳,骂了声,“居然又被设计了!”

    就在习赟还在草丛追寻时,那黑衣人已扛着鲁平前来与宰谷汇合。刺客拉下自己的蒙面,正是宰谷的主子明拓王子。

    宰谷毕恭毕敬,却也有一丝焦虑,他问道,“现在该如何?想必鲁安剩余的奇兵也要到了,区区草丛也困不住习赟,咱们受二面夹击,该如何?”

    明拓双眸锋利如鹰,淡淡道,“咱们去西城门,去接手鲁安的祝枚!”

    祝枚被困西城门,尚无生命危险,习赟一时半会儿定赶不去西城,此刻营救祝枚,实在不二选择。

    明拓有意拉拢祝枚,更有意接管鲁安的一切势力。鲁安派人偷走他的摄魂术,枉顾二者合作信念,这个仇,明拓一直咬牙忍受。他为了自己的大计谋划多年,如今效果显著,他怎么可能放手?

    宰谷架着马车载着明拓与昏睡的鲁平一路往西,他们要赶在习赟到达西城之前将祝枚救下。三人行至半途,鲁平清醒过来,他张眼便看到了明拓那张饱含异域风情的俊颜。

    鲁平从毛毯爬起来,整整衣服端坐好,煞有介事的问道,“本将军怎会在此?是你救了本将军?”

    明拓瞅了他一眼,顺手丢给他一枝箭羽,“你先瞧瞧这箭,看看认不认识!”

    鲁平仔细端详,片刻之后才咬牙切齿发狠道,“鲁安这婆娘,竟不顾姐弟情谊,暗杀于我!”

    明拓一声冷笑,“也只有你真把她当你姐姐,她的手段,恐怕你比我知晓的更多才对!”

    鲁平紧紧捏着箭矢,心中忿忿不平,但看到眼前这人时,开始警觉起来,“你为何救我?按理说,咱们早已决裂”

    明拓打断她的话,“鲁安要杀你,想必你是不可能再投靠你的姐姐了,既然你不再和你姐姐是同盟,那为何不能是我的盟友?”

    鲁平明白,这分明是拉拢之意,“你要与太后分庭抗礼?”

    明拓笑了起来,露出森森牙白,“并不是!我要相救她,使她依附我生存。反客为主的戏码,本王子从不缺席!”

    鲁平怔然,他从未料想过这番场面,明明几月前还是个骄奢淫逸的浪荡王子,被洛东啼玩在鼓掌之间,如何今日变成了一个运筹帷幄c洞悉时局变化的智者?

    这个明拓,到底藏了多少实力?

    鲁平心潮不平,思量不断,而明拓早已收起锋芒,开始闭目养神,想着如何营救鲁安。

    就在明拓与鲁平一路疾驰时,鲁安的黑衣人已找到了同伴的尸身,他们一看现场的打斗,便知道,鲁平未死,任务失败。几人急急离开,准备向鲁安汇报。

    那几人走后习赟才从草丛钻了出来,他望着那群黑影行色匆匆,不由思索鲁平会藏身何处。

    如今失去了鲁平,也就等于失去了从鲁平身上获取利用傀儡布局的机会,习赟必须要有所补救,也有可能避免一场败局。

    习赟快步跑进北门主道,一身灰尘也不管不顾,迎着烈风进行下一场的谋划。如今再寻鲁平会消耗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倒不如正面与鲁安冲突!

    习赟打定主意,直往酆都王宫跑去,他需要见见柴达,知晓双方态势发展。

    临近黄昏,天地惨淡。另一边的明拓已带领鲁平到达西城,入目处黄沙盖野,乱风迷眼,一个个人形土丘堆立,于风沙野阔边缘铸成一条边界。边界身后似是千年不化的古城,只余风沙来往,难有生灵回应。而那沙丘中央正是不停挣扎的祝枚,他嘴唇开裂,面容惨白,正大口呼吸,也不知道被困了多久。

    明拓三人藏身于西城外的大石后头,鲁平不明白该干些什么,倒是他身后的宰谷拿出一根稻草绳出来。宰谷将稻草绳缠绕上明拓胳膊,又拿出另一根缠绕明拓脖子腰身,又接着缠绕明拓双腿,这样一看,明拓成了一副草人模样。

    鲁平不理解这种做法,明拓不等他问率先开口,“习赟在西城摆了土灵局,土灵局遇生人会自行吞噬,这是防守阵法。而五行相生相克,可克制此法唯有光照充沛c水源不竭之地的树木。现在找木艰难,姑且用丰收下的稻草试试,应该同样有效。”

    明拓一番解释,他不等鲁平回话,顾自踏着步子往沙丘走去。这一路走得并不快,明拓观察四周沙人情形,发现它们并无攻击之意,这才走的更快一些。

    临近祝枚时,祝枚正呜呜叫着,他的嘴里沾满了黄沙,一双眼睛也是昏黄一片。

    明拓提起稻草绑成的手开始扒沙,黄沙并无不良反应,簌簌往地面滑落,不多久,这块黄沙堆积的小丘已然轰塌。

    明拓将宰谷从沙缝之间拽出,单手提着他的腰肢,好叫脱力的祝枚借力。祝枚如同一滩烂泥浑身软着,嘴里不时泄露“呜呜”之音。明拓另一只手摸出一壶水,他用肩头扬起祝枚脸面,再用清水对准浇去,清水顺着祝枚喉间游走,再到达肺腑,这才使了无生息的祝枚恢复几分精神。

    祝枚再次被明拓搭救,心中感激溢于言表,可总是说不出归顺他的话来,而明拓也不急着令对方投诚。

    明拓c宰谷c鲁平c祝枚,四人列坐车厢内,外面天色已黑,耳边风尘滚滚,今夜是除夕之夜,人间却难得暂停硝烟的团圆!

    明拓看着其余三人,开始讲述自己的最终计划,“习赟已对傀儡有所应对,鲁安败局已定。本王子不弃前嫌,欲助她脱离大洛,往北行去,找夷图部落合作。夷图部落乃女尊王朝,想必也是有太后的一片天地的!”

    鲁平与祝枚惊愕,祝枚连忙问,“习赟有了应付傀儡之法?莫非是那个多罗?她的血可以令傀儡腐蚀,明拓王子可有破解之法?”

    明拓神色复杂,他垂下眼睑慢道,“钟楼处有一姑娘有魂灯相护,想必此人就是多罗。除非她自愿放弃点灯人的身份,否则这场血劫,避无可避!”

    鲁平一拍脑袋,他想起来了,钟楼坍塌时候升起的那个人影,可不就是多罗?鲁平想起多罗,便开始浑身发痒,又十分痛恨。

    “如何杀死此人?”鲁平问的直白阴毒。

    明拓冷笑出声,“魂灯无法破,你若执意寻你的私仇,本王子现在就可将你带到她的面前!”

    鲁平噤声不语,明拓这才呼出口气,“好了!本王子的打算已经说明,也劳烦诸位说说自己的态度,本王子寻救鲁安,意图北上,另寻夷图部落合作,放弃大洛残局,你们意下如何?”

    鲁平祝枚初始沉默,接着低头,又再复抬头,他们沉下一口气,最后才道,“依王子所言,北上结盟,另起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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