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山陵裁作墓 血海点魂灯(三)
    万俟空受命监查各方怪状现象,他派出三十人前往步兵营查探,可惜派出的这些人一夜未归,死活不知。这事在二十六日晚上报给了鲁平,鲁平闻言也是惊诧,他赶忙通知祝枚前来,欲让他夜探步兵营。

    先前祝枚于沧澜海上知晓腐蚀傀儡的秘密,可惜未能就此阻止洛东啼等人出逃,因此被鲁平冷落了几日。如今再开旧灶,也是别无他法,只希望这一番折腾能够苦尽甘来。

    祝枚接了命令,只身前往军营。

    是夜,残月未生。祝枚匍匐在北郊的一处高坡上,高坡多有大石枯草,间以瘦木,百步之内,多见土黄尘烟。尘烟之外是一个个隆起的土堆,土堆或大或小,宛如坟包。往来风力不减,这声声呜呼哀嚎连绵衰草动荡,也就算作了一层天然的保护屏障。

    高坡之下,火光不灭。于平原旷野,正有一旗迎风招展。这旗皂黑绵软,上书白色水字,远远而观,真有威武逼人之势。

    旗下筑有羊马城,长壕通达十丈,离中心帐营百步,厚约六尺,高约五尺。中间留有五步缝口,谓之北门。

    北门内侧有佩鞍骑兵二十余人,皆寻于北门入口处。骑兵武装十分完善,他们身着甲胄c橐带弓矢c腰环刀剑c手持矛盾,正环伺在侧,不停游走。二十人目光炯炯,即使发冷寒夜,也毫无动摇。

    祝枚观测甚久,他见许久没有动静,便倚着一块大石端坐起身体,从怀中掏出一只葫芦来。葫芦色泽泛黑,比手掌稍大,拔开葫芦口,一阵酒香倾泻而出。祝枚吸吸鼻子,沽了一口烈酒,待血液烧沸后,才将目光再次的对准高坡下的营地。

    营地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警惕十足的查探周遭。不待多久,一月白长衫人影走出中心营帐,他步调缓慢,身影颀长秀雅,三千墨发与风同舞,这副精致容颜与洛东啼肖似两三分。再仔细一看,正是习赟无误。

    祝枚曾在沧澜海上与习赟相遇过,也是知晓此人手段,万万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心下揣思,恐怕大事不妙。

    祝枚还在凝思,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那抹人影。只见习赟走至北门c踏出北门,接着往西行去,行不到十步,又回头一望,那目光虽相隔甚远,却也可以分辨目色里的微微嘲讽。祝枚也能清楚感知,对方是在望他的。

    祝枚受到惊吓,一身酒意须臾消散。他连忙将身体藏好在大石背后,再静等时机,跟踪习赟而去。

    祝枚平复片刻,又复探出头去打量军营内外,他目光洒扫周遭,哪还有半点习赟的影子?他连忙往西小跑几步,目力所及之处依旧原来光景。祝枚心中焦急,预备施展轻功往西侧追去。

    恰在这时,一声破风之音刺破黑穹。祝枚五感敏锐,连忙将身体往左一倒,倒地之后仍觉不妥,再是懒驴打滚离开方才的位置。而就在这一瞬功夫,两道劲风已至,正好打在祝枚方才的两处位置上。祝枚瞟过地面,但见石土翻飞一片狼藉,两道凹壑横躺其间,甚是触目惊心。

    “你是在找我吗?”祝枚眼前传来一人言语,语调和蔼顽皮,仿佛游戏。

    祝枚生了惊恐,他竟不曾知道人已近身在侧,方才的两道气劲只是人家随手打出,他该如何搏命?

    “你怎么发现的我?”祝枚按捺心中不安,强行与他对话。

    习赟站在原地不动,凭空多出一股锋利气势,“步兵营十丈之内有我布置下的刑卯机关,只要有人进来,我就会知道。”习赟说完又朝祝枚走了几步,继续道,“前一批的人已经死了,就埋在这些土包之中。他们定盼望有人步其后尘,没想到这愿望不算落空。”

    习赟说说笑笑话音刚落,立刻抬起一掌往祝枚打去。祝枚还在思忖对方所言,一下子没有来得及防备,瞬间被对方一掌翻飞。祝枚应声倒地,他也不含糊,在触及地面刹那,右肘支撑而起,右腿往后方一跨,险险稳住身形,接着再是腰身一转,一个旋转,人又离开习赟五步开外。

    祝枚知晓此战对手占尽天时地利,但也并非毫无可胜之机,于是一抬拳一伸手,叫了一声“慢”,又从怀中掏出那瓶葫芦酒,大口沽了几口后喊了声“爽”,待抛下酒器,双腿生风般已用重拳压近。

    习赟暗中观察祝枚拳法路数,身体不停转换避让,但对方似乎饱提真元,招招虎虎生威,式式决意取命,真的马虎不得。

    但见祝枚手臂立圆,双掌成拳,脚板擦地而过,这一钝劲之下,又猛地往前方一冲。这一冲看似平常的绊脚的跟头,然在习赟眼中,他却感受到了更为霸道的气劲。那双拳一处朝神封穴打去,一处往商曲穴袭来,二面强劲真气掣肘,让身处此中之人动弹不得。

    祝枚欲以此法封住习赟的天部之气。天部之气,意引丹田,降浊扬清,配习赟功体六式,堪称武术奇才。然而,天部之气一旦被封,这武术奇才也会沦为废材一枚。

    习赟自然不会乖乖任受摆布,他一声闷哼,左手手指画动,正是一幅五鬼凶灶图。五鬼图既出,刹那,一只青面獠牙c眼若铜铃的恶鬼从无而来,待到祝枚气劲刚至时,便迫使这二拳轰出,可惜这番雷霆之力全数被一鬼所收,竟奈何不了习赟半点。那只恶鬼也并不好受,竟慢慢挣扎升空,开始四碎开来。

    “这是何妖术?”祝枚见此情形,不解发问。

    习赟似乎气定神闲,只是稍有喘息,“这是阎浮恶术之一,五鬼凶灶图。你方才看见的只是一鬼,同生鬼。现在我要放二鬼了,无根鬼!”

    话音刚落,无根鬼出。这二鬼容貌相较一鬼更加丑陋,它的双目如同绿豆,一张大嘴从额头绵亘至肚脐处,赤红肤色,尖锐利齿,看起来又是恶心又是怪异。那无根鬼两爪各抓着一根枯枝,枯枝一横一竖摆放,宛如不曾满弦的弓箭,只等射击时刻。

    祝枚见一根树枝正对着自己心脏,立刻心乱如麻,他立刻镇定下来,想着躲避之法。祝枚眼角瞥见右手边正有一块大石,想着也许可叫这石头阻上一阻。他刚刚想好,立刻一个跳跃翻身往那石头后方躲去。

    正在祝枚身动之时,那根枯枝已经射出,漫漫寒夜内有异物流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枯枝后发先至,正逼近祝枚胸腔,祝枚眼见如此,只好再提真气,使了一招蜻蜓点水,直往身旁大石砸去。

    这一砸果真奏效,那枯枝难分目标,立刻刺穿岩石,不过片刻,那石头竟粉碎成灰,随风四散。更令人惊奇的是,无根鬼连同枯木也如大石般化为齑粉,再难寻觅痕迹。

    祝枚这一瞧心里有了底,什么五鬼妖法,不过唬人的把戏罢了,他还当了真,真叫旁人听了笑话!

    当即祝枚从地面弹起,再度抡拳而来,这次拳风柔中带刚,正是一招翡翠朝天。

    习赟也作试炼动作,以三鬼衰福鬼应。三鬼模样倒是周正,约有人形,只是存有八臂四腿,远远观之,倒像一条蜈蚣。这条蜈蚣也提拳而来,所使招式竟然也是翡翠朝天。

    两者相对,三鬼很快败下阵来,它十二肢多有残缺,看上去狼狈不堪,祝枚最后一拳轰出,已叫蜈蚣如云雾消散。

    祝枚喘了口粗气,对习赟很是不屑,“你的另外两鬼呢?也是这么点能耐?”

    习赟但笑不语,他自然清楚阎浮恶术根本没成气候,如今拿出来试试能力,也算有个大概了解。

    “最后两鬼没必要拿出来了,五鬼力量我已大致了解,无需他们动手,我亦能叫你葬身!”习赟说罢,单掌画起圆弧,圆弧泛有金光,初看时硕大如圈,再看时似成缸口,待靠近祝枚时,又成碗口大小的铁箍,最后朝着祝枚心脏砸去。

    祝枚浑身动弹不得,他感觉到双脚被缚双手被抓,连眨眼动作都难以办到,而那光圈越来越小,正往他的心脏撞击而来。

    “其实这些并非妖术,而是仙法。你是凡人,定然不懂,但你也该心存敬畏之心。落得如此下场,也算你活该!”习赟含糊的对着祝枚说了几句话,他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懂,最后一提长袖,准备拂手抽身离去。他并不想见到他人死亡场景。

    祝枚听他所言似懂非懂,逼命时刻近在眼前,哪里管他说了什么?祝枚一声爆喝,真元再度猛提,然而却是没用。他被定格在此,是时间的停留!

    那光圈越来越小,已达胸口,触碰到祝枚衣襟。祝枚依旧死命挣扎c誓不服输。光晕即将入体,祝枚即将殒命,习赟刚刚转身,风声依旧猛烈。

    恰在这时,一道火光由黑空袭来,蒙蒙烟雾遮天蔽目,藏身其中的人掩藏身形,不过片刻,已将祝枚纳入了烟雾笼罩的范围内。

    习赟调身时刻,却见火球已朝自己袭来,灼热温度似将自己吞噬,零星火苗溅上了月色长袍,再等一会儿,即将烈火焚烧。

    习赟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立刻放出四鬼冤馋鬼。冤馋鬼由空气化形,生生阻隔在火球与习赟之间。只见这鬼形如肉球,遍体粉红,隐约可爱,火球撞击至它的肚皮上,滋出一股青烟。四鬼疼的龇牙咧嘴,却不肯后退一步,硬是将这如木桶大小的火球阻拦。

    习赟见火球已挡,立即往烟笼处跑去。他却是来之稍晚,被时间定格的人已被他人救离,茫茫高坡尘烟稍散,哪还有方才的挣扎人影。

    习赟见祝枚被人救走,心下懊恼,自己的连番布阵竟被人打破,不由气从中来。他一狠心咬破手指,又从袖口撕下一块布,用血指画一个小人图形。染血布料被扔到了地上,眨眼功夫,破布竟能立起,并逐渐生出两腿四肢,所说身形尚小,但已与常人身形无异。

    习赟见小人已经成型,立刻对它道,“追踪祝枚,及其同伙!”

    祝枚被救本属意外,救他之人祝枚也是认得,正是鲁安曾经的合作伙伴——明拓王子。

    明拓一直留意城中动向,他发现酆都城外的人似比寻常多了一倍,于是夜间出没,想要在这些人群里寻些蛛丝马迹。明拓一路寻至步兵营,一直埋伏在此,他昨夜曾见三十名士兵身亡埋葬,今夜准备再看看营地变化,没想到意外的救下了祝枚。

    明拓背着祝枚一路疾行,天边残月还未高升,这黑冷的人间还是对他们有利。

    明拓踏过茫茫荒野,一直将祝枚带到了底河边的一艘破船上。这艘破船有些年头了,船篷漏洞百出,船舷倚着枯柳,船舱铺着两床草席,并几块砖头木板,这样就算作了明拓和宰谷的安家之地。

    船舱内的宰谷听到外界动静,立刻起身出来。待看到他的主子背着一人回来时,才急忙过去帮忙。

    宰谷将祝枚抱进船舱,将他安置好后忽然发现,祝枚双眼睁大,也不眨动,鼻息呼吸依旧,可就是浑身僵硬,好似一个玩偶。

    宰谷戳了戳祝枚手臂,又强行将祝枚双目阖闭,可是无论他如何动作,祝枚身躯始终不得一条反应。

    宰谷眨巴眼睛问他的主子,“这祝枚是怎么了?咱们该怎么办?”

    明拓后背往身后木板上一靠,淡淡道,“他被人施术了,魂被封木棺内,需要水破之。”

    宰谷不解,继续问道,“这木棺现存何处?”

    明拓瞅了他一眼,耐心回答,“在施术者手中,咱们拿不到。”

    宰谷急了,“那将这废人带回来有何用?”

    明拓直起身体,低喊道,“谁说没用!以童子尿可以解,你是童子身,还不快助他脱魂!”

    宰谷闻言也是无奈,只好又将祝枚抱出,在僻静地方往他身上浇上一泡热腾腾的金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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