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小舟从此逝 江海寄余生
    一夜休整,多罗多了几分神清气爽。此刻,海面已趋于平静,一缕曙光正从海的尽头升起,不出意外,这应该会是个晴天。

    不多时,朝阳喷薄而出,这样热烈的光线,一扫淫雨霏霏的阴霾,在海上留下一顷绯红。霞光耀眼,罗锦般的绚丽叫人失神。多罗坐在石头上呆呆望着,她的五指张开,回味粗狂的海风,想在这座石岛上刻下半阙风词。

    “昨夜急雨下天关,论兵摆阵到沧澜。

    晓来无趣惊睡醒,一钩香饵钓波寒。”

    多罗说完,仰头哈哈一笑。

    洛东啼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这些可爱举动,一言不发。只拿目光一寸一寸的去扫多罗,那样的目光有着温度,盛满了浓浓的柔情。

    他正倚在石壁上,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到底还是让多罗察觉了。

    多罗转头望去,洛东啼恰时将眼中怜意抹去,换上一副不咸不淡的神色。两人目光触及,空气凝固了些,叫人心头存着不知所措。

    多罗还是开口了,“昨日遇水,一夜又寒,此地风大,恐伤筋骨。”

    洛东啼一本正经说道,“我四肢有痛,特意过来找你看看。”

    多罗闻言,立刻奔起,把了把脉象,平稳有力,已是大好,又怎会四肢依旧疼痛?

    老实说,洛东啼的复原能力确实要高出一般人很多。严晨冯逸虽说已无性命之忧,但这一番折腾,少说也要休整半月,而冯逸至少休息半年,恐怕才能再次健步如飞。

    而洛东啼在海水中沉浮那么久,第二日就已能走能动,这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多罗见脉象无异,便拉住洛东啼胳膊,将指按住曲垣c天宗二穴上,问她,“可还疼?”

    洛东啼不明所以,直呼大疼。

    多罗瘪了瘪嘴,又从秉风c小海c阳谷c少泽四穴位上按下,继续问他,“这回可疼?”

    洛东啼俊脸染了一丝晕红,直言道,“手臂不疼,脏腑倒疼了。”

    多罗甩开他的胳膊,一声冷哼,“你是早来无事,特意捉弄我吗?”

    洛东啼不避讳的承认了,“方才见你兴致不错,一时兴起罢了,并无捉弄意图。”

    多罗转身继续找那块石头坐下,“念你大病初愈,加之大难不死,你方才捉弄我的事,我就不予计较了。”

    洛东啼展出一抹微笑,“身困荒岛,依旧心情愉快,确实值得学习。”

    多罗呵呵一乐,“困在茫茫海上,比困在高墙里,要来的高明。如今我倍感轻松,这等心情,自然无法同日而语。”接着她又神色一苦,“只是可惜,这番遁走,依旧失败告终!”

    洛东啼长吸一口气,“其实,若无鲁安鲁平,你早在乡间莽野了。”他又接着道,“所以,失败的是我!”

    见气氛渐渐低潮,多罗只好笑道,“好歹换了半日闲散浮生,既然你身体已经无碍,就麻烦你捉鱼上来吧,我已好几日不得进食了。”

    洛东啼听她说饿了,才感到自己腹中轰雷,于是快活的下海捞鱼去了。

    石洞内的严晨冯逸已醒,两人皆还虚弱,于是便躺着不动,静静听洛东啼和多罗说话。

    冯逸皱着眉头问严晨,“我们这样偷听他们说话,好像不太光明磊落。”

    严晨闭着眼睛,“我没有偷听,我是光明正大的听。”

    冯逸哑口无言,他的腿被多罗服侍的很是稳当,不禁感慨,“多罗的医术,真是世间少有。”

    严晨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她医术再好,也掩盖不了那糟糕的性子。”

    冯逸歪着头,“我觉得挺好,生有大德,慈悲为怀”

    严晨打断了她的话,“不止你一人觉得好,下海捞鱼的那个,觉得她更好!”

    冯逸瞬间禁言,可是想了想,好像有什么不对,“我只是将多罗当作朋友,没有你想的那层意思。”

    严晨再是投去一记鄙视的眼光,并未说话,却留了十足的遐想。

    冯逸急了,“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严晨淡淡说道,“陛下对多罗有意,你我都能看得出来,可是凡事总有先来后到,若他选了多罗,那我妹妹怎么办?”

    冯逸若有所思,“严曦吗?当初陛下为换邱泽忠心,娶了邱雨,严曦一气之下离国,至今杳无音信。前段时间,桑轲曾说夷图部落内宫有一大洛女子为官,不知是不是她。”

    严晨长叹,“无论是与不是,都将是死局!”

    严晨冯逸在石洞内长吁短叹,而多罗正看着洛东啼那精壮白皙的脊背发呆。

    十年过去了,洛东啼的身体依旧是她见过最美的那具。她想起怯寒山上,她一遍又一遍扒光他的衣服,在他身上一遍又一遍留下自己的痕迹,不由羞从中来,满面桃红。

    为了掩饰自己的那点丢人的念头,多罗冲着洛东啼嚷嚷,“海水冰冷,海风刺骨,你不敢下水就请直说,何必光着膀子站在我面前!”

    洛东啼正全神贯注的站在水边,他目光所及之处却有几尾鱼。只是现在正值秋末,一些鱼类正在产卵,为了照顾多罗,他正谨慎观摩,免得误伤。

    终于,他认准了一尾鱼,风刃辟下,水光四溅。幸好他早有自知之明将外袍脱了,不然这海水濡湿衣服,受罪的还是他。

    只是,刚才好像多罗有对他说话,说了什么?

    洛东啼兴冲冲的拎着一条鱼上了岸,在多罗的注视下,又一件件的将衣服穿好,这才询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我逆风站着,没有听清。”

    多罗感觉脸上的热意又重了些,只好偏过脸去,“没什么!夸你秀色可餐罢了!”

    洛东啼闻言一笑,“你还真是直接,我竟无言以对。”

    多罗又将脸偏向他,“这鱼也真是倒霉,好好的被你捉了。”

    洛东啼整理好袍子,“舍不得果腹了?”

    多罗杵着头,“那倒不是,它为有需求者献躯,乃是功德。可惜我厨艺甚差,烹不出美味,倒显得我没了诚心。”

    多罗做饭难吃,洛东啼早有体会,可是现在他是万万不敢附和她的说辞的。

    “你向来追求甚高,不计口腹之欲,怎么现在考虑起是否美味来了。”

    多罗有些窘迫,“现在不止我一个,还有你们三个,我好歹要替别人着想一下。”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让冯逸来吧,他对美食有些研究,应该不至令人失望。”

    说罢,便风风火火的去找冯逸去了。

    走到洞内,光线一黯,严晨冯逸心照不宣,互看了一眼。严晨轻咳出声,“外头阳光正好,你进来做什么?”

    多罗感觉自己不受待见,立即回道,“阳光虽好,却阻不了某些人的阴郁之心。”

    严晨刚要发怒,却被多罗抢先一步说道,“我不是来找你的。”言罢对着冯逸道,“洛东啼得了一尾鱼,想请你烹之。”

    冯逸感恩她的救命之恩,自然老实道,“义不容辞。”

    严晨有些不爽快,“你不是只吃馒头的吗?怎么改行吃鱼了?”

    多罗眯着眼睛看他,也学着他的调调说话,“你不是男人吗?怎么还要女人搭救!”

    严晨被她这句话刺激到了,想要翻身起来与她理论,结果还没爬起来,便开始剧烈咳嗽,咳的满面通红,口水横流。

    多罗抓着他的手腕给他把脉,严晨死活不许,最后多罗一针扎在麻筋上,他才稍稍安歇。

    严晨对多罗有很大的意见,因为她总是不替别人考虑,抛下许多烂摊子,而且性格恶劣固执,一意孤行,还不知悔改。

    他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开始对多罗摆事实,讲道理,开口和谈,“我们几人被困于此,皆是因为救你,我们救你在先,你救我们在后,闹到这般田地,我想没人愿意。我不想再与你发生口角,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确实该让着你,总是与你争锋,确实是我的不是。今日开诚布公与你一谈,希望你也收收你的性子,毕竟没有谁欠你什么。”

    多罗冷笑一声,手上动作不断,“你的想法叫我惊异,你们救我,只是选择;我救你们,却是使命。我的性子如何,从不望人评断,你让我收性,十分不合道理!”

    严晨面上再次浮出怒意,“这么说,谈判破裂?”

    多罗收了最后一针,“一直是你自成一家之言,何来谈判?”

    严晨似乎又要爆发,冯逸连忙打断,“多罗姑娘,不是要做鱼么,我双腿不能行走,你就将鱼拿过来吧,我在此烤了,也是一样。”

    多罗出了石洞,唤洛东啼将鱼送进洞去,自己则再不踏进一步。

    洛东啼将多罗的嘱咐忙完,便陪着她坐在海边的石头上,遥望远方。

    “严晨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洛东啼安慰她道。

    多罗自嘲一笑,“我说的是实情,你们想的也是实意,不过是观念不同罢了。你们希望我安稳些,不要总给你们惹麻烦;我总希望你们不要干涉我,生死有命,多救一人也不枉此生。”

    洛东啼叹了口气,不想做过多说辞,于是将目前现状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们现在在这石岛上算不得安全,祝枚等人必然贼心不死,前来追击;习赟他们见我久久未归,必然搜寻。两者若是碰面,只怕免不了一场干戈。”他顿了顿,继续道,“若是祝枚先寻过来,恐怕这番努力就又付之东流了。”

    多罗张了张口,觉得现在确实不是闹情绪的时候,可惜一觉醒来时还觉晴空万里,现在看来,仍旧压力重如泰山。

    洛东啼揉揉她的脑袋,柔声道,“无须担心,万事有我,定护你无虞。”

    多罗心口跳动的厉害,她将头扭了过去,不做理睬,假装望着眼前的这片汪洋大海。

    洛东啼露出一丝苦笑,也陪着她看着面前这片水域。

    海面潮声簌簌,水波澹澹,浮天共海一色,又生疾风涌浪。

    洛东啼看着面前潮退潮涨,心头一动,向多罗问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这样的生活,你可会喜欢?”

    多罗一怔,随即笑道,“你这般问我,我会当真!”

    洛东啼音色柔软,“有何不可!”

    多罗回望了他一眼,他的脸陷在霞光里,姿貌端华,眉目如画。多罗又复将头低下,叹息声低不可闻,“你的妻儿呢?你的大臣呢?你的百姓呢?”

    洛东啼轻笑出声,“不是现在,我说的是将来。”

    多罗将“将来”二字反复放在口里咀嚼,最后问他,“这样的将来,我等得起吗?”

    洛东啼似乎惜字如金,照旧一腔婉转,“只要你愿意等,即可!”

    多罗满腹千言万语,可是能够说出口的,竟然没有。她望了望苍茫的海,那个“好”字被她悬在嗓子眼处,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仍旧心有挂碍,她仍要念着她下山的职责,她早已许身苍生,不再属于任何一人。

    未得多罗回应,洛东啼将情绪掩藏,不着痕迹说道,“一番戏言罢了,请勿当真。”

    多罗的思绪飘在“一番戏言”四个字里,抬起头时,这海风又涩了许多。不想与洛东啼多呆,于是道,“我去看看鱼烤好了没有。”

    这顿午膳用的十分沉默,每人各怀心思,再无精力调笑打闹。同时,他们也清楚,将要有人寻来了,若是自己人,便是生;若是敌人,便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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