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两袖风观沧澜海 一脚朝踏阎罗路(五)
    飒飒风吹万里,昏昏天同一色。多罗接了帆船,欲往海中寻人。

    时风狂浪涌,暴雨滂沱,海上金戈铁马不断,蹂践日月星光,全为惊雷送行。

    多罗到底力气不大,撑帆不过一瞬,便浑身消了力气。她一个松神,手上的绳子呼呼滑开,她拼了全身力道,才勉强又将绳子绑起。可是,这番折腾后,浩瀚汪洋之上,她已不知置身于何处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寻人未果,反而自己先丢了,多罗心头那些密密麻麻的极恸又冒了出来。她放肆大叫洛东啼的名字,茫茫涛海无人回应,反而引来一连串的惊雷。

    多罗再无力扶持小舟,只好随波逐流。眼前紫雷落下,直击海面之上,使得海面成就一块白土。地与天相接,好似矗立着一道天堑,而多罗便是在这天堑下茫然等待,等待这白光劈下一刻。

    多罗误闯雷阵,实在叫人无奈。船舱已经进水,船身也被惊涛拍打的几乎碎裂,几乎用不了多久,船身就将解体。

    此刻多罗尚不知情,还在狂风骤雨下高呼洛东啼。正在她的身后,一座高约十丈的水墙生起,多罗身影在这深黑的水泽面前,根本如同瘦蚁。

    水墙越升越高,带着狂暴至极的恶意,朝多罗与那一叶扁舟轰去。多罗耳内炸响,双眼金星闪现,五脏六腑被强力撞击,疼的她几乎死去。多罗瞬间失去了神识,耳目口鼻浸入咸腥的海水里,她整个人已经天翻地覆,余光瞥见她苦苦抱有幻想的小舟,在她身边被这巨浪撕成碎片。

    浮木四处翻滚,仿佛无根浮萍,大恸之下,多罗猛地咬舌,疼痛使她恢复了几分意识,她抱住最近的一块木头,甩甩头,才勉强恢复了五感。

    没了小舟,找人更加困难。这时,天外紫雷也过来凑了凑热闹,它们不遗余力轰击海面,展示自己那抹妖娆的姿态,令生者畏惧。多罗拼命划水,希望逃脱这片雷阵,然而天公根本不做理睬,依旧将雷霆打下。

    一啸震天,风正号寒,又是一击长矢,直射的涛海沉浪翻天,远处又开始掀起水墙,比原先的那个又大了几分。多罗观在心里,暗暗咬着牙,准备下一轮的搏斗。

    她的搏斗还没开始,便被紫雷给打消了。

    此刻的雷霆万弩齐发,只将多罗笼罩其间。雷电滚如车轮,向多罗压过来,那样璀璨的色泽与深沉的大海形成鲜明对比,好似地府的白昼与暗夜,永生永世的囚禁,苦苦不能逃脱。

    多罗根本来不及避让群雷之力,只好闭眼受下这天地威能。

    就在她闭眼瞬间,她体内的菩提圣气爆发,清正之气洋洋洒洒流淌,为她开辟一方净土。群雷终于落下,多罗身上陡然惊现一片柔光,光芒华丽耀眼,隐隐灵气所积,莫约万载修为。

    承受群雷一击,多罗忽感身体一空,仿佛所有力量被抽走一般,她一个不稳,又呛了几口海水入腹。赶忙爬起来后,哪里还有紫雷的影子,只是她的后背又疼又痒,应该是群雷灼伤所致。

    多罗并不清楚她的万载修为救了她一命,她只当这雷好心饶过了她,于是心底多了几分感激。

    现在并不是感激的时候,后方大浪已要成型,洛东啼去向仍旧成迷,她能不能活过今天,不能肯定。她现在高兴实在太过早些了。

    周围已经无雷,多罗赶忙奔袭,抱着浮木在汪洋大海里飘荡。她存有一丝侥幸,希望目及之处能够看到洛东啼的身影。

    黑波浩瀚,又是颠沛流离,寻人本来就是不易,况且方向已失,更是难上加难。

    多罗默念洛东啼三字,心口疼的几乎肝肠寸断,忽的脑中灵光一闪,立刻往自己认定的一个方向游去。而那个方向,正是水幕掀起之地,那大浪已经成形,超过了十丈高度,渊黑一片,遮的天地暗无天日,远远观之,直教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多罗一声苦笑,还是搏命而去,为了脑海里那点零星的想法。她渴望能在水墙落下之前摸到洛东啼的衣角,否则,他便必死无疑。

    此刻海水顺风,多罗也随浪头往前移动,越是往前,气压越是低伏,这是出自本能的惊怕。多罗四肢一软,看到这昏黑连绵的水墙,险些哭出泪来,迎面扑来的狂风夹杂着石子般的雨点,正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狂暴一幕。

    黑暗的大浪终于停止了它的升腾,转而一个躬身就要俯身而下,欲吞噬它身边的一切。多罗已近在它的眼前,根本来不及抽身,她感到风声更加呼号,气压直直的朝她压过,她仿佛被放在了两块石头中央,只等着粉身碎骨来临。

    多罗死死的咬着牙,不停用手探索,若是她的直觉没错,洛东啼应该就在这片地方。

    水墙即将砸下,而她依旧一无所获,多罗急如星火,一把弃了浮木,将身体扎在水下。

    水下光线更加阴暗,漆黑的几乎让人丧失了求生的念头。海水咸苦,多罗的眼睛十分刺痛,好似被腌制了一般。但也好歹是这份疼痛,使她尚留一份清醒。

    她知道,必须要在大浪拍下之前找到洛东啼,否则水下急流暗涌,会将他撕成碎片。

    也许只是一瞬,也许长达世纪。洛东啼果然被裹在一团漆黑里,他的墨袍与周围连成一色,若不是惨白的面容,多罗根本认不出来。

    多罗将他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颈脉,尚有微弱跳动。她心中一喜,欲托二人浮出水面。

    此刻大浪再不等待,倾毁世之力狂吼砸下,所到之处,星辰黯淡,日月无光,直叫这片深沉黑暗称霸三山五岳,浩瀚银河。

    水下乱流急涌,多罗被水柱缠身,不停在海中旋转。她死死的拽着洛东啼,勉力不让他离身半点。接着又是一波冲击,从多罗天灵盖打来,而她身边又相继形成十来个小的回流,或成螺旋c或成锥状,无一不是向着多罗绞杀过来。

    这等逼命,根本避无可避,她只想着,若是以她肉身护他片刻安全,也是值当。

    多罗将洛东啼死死的抱住,自己背对那片最大的洪流,闭起眼睛,静等毙命一刻。

    菩提圣气再度爆发,明亮的色彩包裹住多罗和洛东啼,为这暗无天日的囚笼带来一缕光明。十多处的暗流全部集中过来,菩提圣气似是屏障,一一将其隔离,并无一点落到多罗身上。

    待多罗再度睁眼时,她已是抱着洛东啼浮在了水面之上了。

    回岸的路终于快了些,多罗被浪头推着前进,不多时,便可看见那座石头岛了。现在首要任务,就是赶紧救治手上这个,好不容易从死神手里抢过来的人。

    洛东啼还有一息尚存,多罗医术已臻化境,只要还没死透,她都能从阎王手里抢人。

    她好歹从那店主那里拿了一盒银针,不然此地荒芜,无良药相配,还是死路一条。

    多罗压着他的心肺,勉强使他吐了几口黄水,可是,仍然不够。她便俯身下去,咬住了洛东啼那苍白冰冷的嘴唇。

    并无任何旖旎的念头,满嘴咸腥苦涩,这吻确实谈不上美好。多罗替他呼吸了几十回,他终于“哇”的一声,将余下的黄水全数吐出。

    洛东啼勉强将眼睛张开一线,他想抬手将多罗抱在怀里,可是根本力不从心,接着,双眸一暗,又陷入了沉睡。

    多罗将洛东啼背回石头洞,将他与严晨冯逸放在一起,她又查探了一下另外二人的伤势,发现他们正发着高烧。

    多罗抓心挠肺,将眼里的热意又逼了回去,一转身,又去水边了。

    她去水边抱了几块破船的木头回来,如今需要给他们保存体温,可是这石头岛除了石头,别的都没有。

    多罗拿着湿漉漉的木板想要生火,她拿着两颗干燥的石头拼命打着火,可惜火依旧生不起来。

    多罗抱着脑袋,紧紧地揪着衣服,眼中的热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滑下。

    她将眼泪抹了,对着石头洞外的风大声喊着:那样的大风大浪我都没哭,只不过生个火,我凭什么哭!

    多罗说罢,将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脱了,她的里衣被她体温捂干了,她只好取出来作生火的材料。

    这好歹不是的,打起火来容易了些。天色将黑,一抹火苗终于蹿起,为这无边的冷冽带来融融暖意。

    有了火,保命的可能性就又大了许多。多罗将严晨冯逸衣服除了,只留一条亵裤,然后开始扎脉。

    取井阴逆,取荥阳气,针入皮中,无伤肉;再至大杼c膺俞c缺盆c背俞,以泄胸热;再至气街c三里c巨虚上下廉,以泄胃热;再至云门c髃骨c委中c髓空,以泄肢热

    一番折腾后,高烧终于退了下去,而多罗也终于可以靠着石壁,闭上眼睛了。

    黑云压顶,风声涩涩,海面依旧不平。同样不平的,还有底河岸口的许多不眠人。

    天色已经黑透,夹杂潇潇暮雨,河边衰草连天,只将一腔浓愁化成寒风阵阵。

    祝枚站在风里,静等左右回话。不出多少功夫,果然有属下前来回报,只说果然有一渔夫丢失了一条渔船。

    祝枚心下了然,那艘渔船必定是洛东啼等人所拿,而从此处离开,那么,他们的路线图也就不难猜了。

    今天天还未亮,祝枚已在暗中部署搜城了,而恰在这时,一个药铺老板前来报信,说他地窖里正困着四个来历不明之人。祝枚谨慎,立刻派人前往搜索,谁知那药铺早已人去楼空。

    他接着又加派人手,沿多线查探,直到晚间时候,这才查得洛东啼四人已沿底河离开,此时恐怕已在沧澜海上了。

    今日风向不定,大涛大浪必起,虽说在这样的环境下,一艘渔船是否能过海还未可知,但祝枚仍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当下他便吩咐道,“准备好一艘海船,本将军要携众人出海!”

    而在神苦峰上,习赟见洛东啼等人久久未回,心中十分不安。他出门看了看,见天空乌黑一片,哪里有半颗繁星。既无繁星,便不可观天象。于是只好回屋,脱了外袍,铺在地上,画起了阴阳图序。

    图序可证岁位吉凶,可辨神煞衰旺。

    图内有支干二局,以朱砂点吉,墨字作凶。图外绘九宫之法,走自然之理,配三元九星,分阴阳二遁。

    习赟推位算时,如今是十月末,正值酉时,逢四正宫,五行一周。酉管壬癸,三位皆水。

    习赟思索了一下,三位皆水,当在水中,瞬间他便明了,洛东啼必然身在沧澜海内。

    习赟又准备看看吉凶如何,却见阳盾阴贵,正是命逢贵人之相。然而此次阴贵难辨吉凶,其中星煞不明,阴阳相生相克,融为一团。

    习赟叹了口气,他已知道阴贵是谁了。

    当下,习赟立刻遣人备船,亦往沧澜海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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