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的路人退避三舍,拿着一双看待瘟疫般的眼睛来看倒在雨中的姑娘。受了多罗恩惠的药店老板,除了长叹连连,也别无他法。
多罗蓑笠蓑衣掉在水里,浑身湿漉漉的,长发黏在苍白的脸上,顺着发丝,滴落着淡淡的血水。
她爬起身来,抹去嘴边的血痕,朝着鲁平龇牙一笑,露出一口血腥的牙。
“那把匕首被我涂了毒粉,怎么样,你的手心五指是不是已经开始痒了?”
鲁平闻言色变,立刻抬手来看,只见手心五指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朝前踏出,一把掐住多罗的脖子,恶狠狠叫到,“解药呢!”
多罗有些喘不过气,脑袋也有些发晕,可是她心里就是高兴。那是她见到鲁平后,临时起意抹的,这个决定,堪称她的生命史上,最为英明果断的决定。
多罗辣的盯着他,毫不掩藏的恨意直叫旁人心惊,“你可以把我逮起来,再百般侮辱,严刑拷打啊,你看我招,还是不招!”
鲁平被气得浑身颤抖,他一把推开多罗,大声吼道,“此女乃是刺杀王爷的刺客,还不速速将其擒下,押入天牢候审!”
手下见命令已下,急急行动起来,一人压着左胳膊,一人压着右胳膊,往前路拖去。
还未走得几步,事情再次发生变化。一抹白影从西街头飞奔而来,他浓眉大眼,目含桃花,浑身透着风雅气息。他的手上拿着两颗石子,前方哨兵刚刚发现不妥,那白衣少年便已将两个石子弹出,直将那两个押着多罗的小兵打翻。而他也是步履快极,瞬间便站在了多罗身侧,以示保护。
多罗看着来者,十分不解,“严晨,你怎么来了?”
严晨没有雨具,也在雨里淋着,他对多罗冷哼一声,似有不屑,接着才对鲁平拱手道,“这位姑娘是我家主子的奴婢,并不是什么杀害王爷的凶手,只怕鲁将军认错人了!”
鲁平暗道不好,既然严晨到了,又将他的主子搬了出来,只怕洛东啼也来了。
果不其然,他的想法刚落,西街尽头快速行来一队兵马。虽然只有数十人,却是气势汹汹,训练有素。
洛东啼从车厢内下来,盛满在他身侧给他打着伞。他穿着一身墨色的长袍,眉眸如画,身披清冷,仿佛雨里一点随时化开的墨滴。他淡淡的扫了一圈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多罗身上,面上看不出悲喜。
只是匆匆一眼,洛东啼便把目光移开了,毕竟他还要收拾这个烂摊子,马虎不得。
皇帝亲临,一众百姓都有些傻眼,连忙拜倒。
鲁平也心不甘情不愿的拜了个礼,只有多罗还傻傻站着,望向洛东啼的目光有些闪烁。
见到多罗不拜,盛满也是无奈,刚想朝多罗使个眼色,却叫洛东啼制住了。他对着四周淡淡说道,“朕出来,只为寻找这位顽劣的小奴,不想兴师动众。既然人已找到,朕这便走了,诸位就请起身吧!”
说罢,便准备回自己的车厢去了,鲁平心中不甘,连忙走到洛东啼面前,挡了他的回路,“陛下,您的小奴暗施手段,叫微臣中毒,能否请陛下的小奴将毒解了?”
洛东啼头歪了歪,问出了一句,“你是否向将军大人下毒?”
多罗知道这话是问自己的,可是她一向光明磊落,坚决不说没做过的事。她刚想承认,却被一旁的严晨敲了穴道,顿时,她的真言切语都作哑口无言。
洛东啼对这种情况很是满意,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看来朕的小奴被吓到了,这样吧,鲁将军先暂缓一日,等朕的小奴回魂再说吧!起驾!”
鲁平知道会是这般结果,他在洛东啼面前讨了个屈辱,实在不得甘心。鲁平默默让开了路,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他身上的毒不得不解,现在已经是整个胳膊在发痒了,很快就会遍布全身,而最快能拿到解药的方法,就是
严晨将多罗拉上另一辆马车,并未遇到他人阻拦。车马已经驶出西城门,在漫天衰草中穿梭而行。
车厢里的多罗不停使着眼色,暗示严晨将自己穴道解了。而严晨只顾抱着胳膊假寐,并不管她半分。
“知道自己错了吗?”严晨难得开口问罪。
多罗是个倔脾气,“我何错之有?”
严晨闻言睁眼,脸上挂着怒气,“你可知道,这次为了营救你,我们冒了多大风险!”
多罗将头扭到一旁,不去看他,“我又没有要你们来救,生死有命,我不屑残喘!”
严晨气极反笑,“呵呵!是啊,反正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又不是我,一腔春情被付之东流的也不是我,我真是活见鬼,在你这里自讨没趣!”
多罗不去睬他,只揪着自己的袖子,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穴道已经被解了。
严晨对她翻了一个白眼,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我们接下来要面临硬战,我可能无暇顾及你,你得好生保命。”
多罗将脑袋转了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严晨递给她一把尖刀,“留着防身。鲁平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街上人多眼杂,他不好动手,如今要过一片荒原,自是他的动作佳地,他必定会在这里等咱们,说不定,还会带上傀儡兵!”
多罗听他说完,将眼眶红了红,“我就说,你们不该来,好歹先前只有我一人赴死,现在反倒是集体送命,你让我,于心何忍!”
严晨喷出口气,“哼!忍不了就好好把命保着,好歹多活一人是一人!”
多罗接过刀,两人再未说话,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安静,安静的令人不安。风在莽原上肆无忌惮的穿越,好似一条条湿腻咸腥的毒蛇,正吞吐着猩红的信子,等候款款行来的人马。
四野之上传来一阵杀伐之声,混着漫天风雨,织就一章入土为安的送魂曲。
严晨反应颇快,立刻一个鱼跃,翻身下车。多罗感到地面有所震荡,她翻开帘子看了一眼,只见前路都是骑兵,尽管距离还远,但仍可见那些铠甲和长剑上冻住的寒光。
整个车队停住了,多罗不明所以,也下了车,碰巧便看到了独自撑伞的洛东啼。
他正站在人前,那件墨色的长袍刮着一路的衰草,似要绘出一幅泼墨山水来。洛东啼镇定自若,冷眼旁观这场呼啸而来的杀意,严晨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他点点头,又打着伞回头了。
洛东啼走了两步,发现多罗正望着他,她泡在雨里,与这枯黄的荒原沦为一体。
“怎出来了?外头雨大。”
多罗回了神,指了指前方,“骑兵未消,无法安枕。”
洛东啼朝她走了过来,将伞递给她,多罗将伞推了回去,“我已经湿了,你好歹清爽,给我不划算。”
洛东啼笑了笑,眼里闪过一抹温柔,随即又正色道,“你还是回车厢吧,这般战局,很快就会结束。”
多罗不肯离开,洛东啼却威胁她,“你若再不动,我就抱你上车了。”
多罗并不睬他,欲越过洛东啼去前方一探,哪知洛东啼并未让她得逞,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往车内一塞,厉声道,“不要胡闹!”
多罗刚想回话,只听得耳内哄哄作响,接着便是绵绵不绝的惨叫声。
多罗闻声,脸色一变,瞬间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设了埋伏!”
洛东啼制住她的行动,淡淡道,“场面惨烈,你瞧见了身心难安。”
这些陷阱是洛东啼出发之前便已经设好的,他做事喜欢规划全局,尤其是后路。
鲁平带着两千人于荒原设伏,见洛东啼车马缓缓驶来,正准备一场厮杀。谁知行至敌人面前,前方坦途皆变成泥浆,他的人马一个个被陷在泥浆里,挣脱不得。
鲁平提了一口恶气,一掌拍在马头之上,凭着几分力道,翻身一跃。他一脚又踩在一个小兵肩上,小兵顿时陷入泥浆内,生死不知。他凭着两股力道,终于一跃上岸,一些副官见此法可行,也如法炮制,站到鲁平身侧。
鲁平离洛东啼还有些距离,仇人还未见面,他自己倒先折了兵马,可谓出师不利。
此地乃半沼泽地段,外形与普通荒原无异,只有走过的人才知道,哪里是沼泽池,哪里是平地。
洛东啼之所以会选择这条路,是已肯定,鲁平会在他的前路设伏,而且不会勘察地形。
就在鲁平人马落入沼泽之时,洛东啼的弓箭手也准备好了,立在一旁的严晨一声令下,万箭齐发,鲁平等人见此场景,腿立刻软了三分。
鲁平到底不甘心,他发出一声长鸣,长鸣声落,只见后方行来一列穿着黑袍的人怪,他们行步极快,一眨眼便已将鲁平几人护在身边,为他们挡下漫天箭雨。
洛东啼离开了多罗的车厢,又来到严晨身边,说道,“那些傀儡已经出来了,看看明拓的摄魂师能不能派上用场吧!”
严晨也不迟疑,连忙派人将摄魂师送到前方。摄魂术者也是身披黑袍,他们紧紧闭着眼睛,口中喃诵咒印,面露痛苦之色。
忽然其中一人不堪忍受,立刻张开了眼,顿时,他双眼爆裂开来,血流如注。
洛东啼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刚刚张嘴,舌头便被拔了,鲜血顺着下巴流淌,汇入那身黑袍,与黑袍沦为一色。
严晨也看呆了,不晓得这番造化是何缘故,多罗不知何时下了车,她也站在他们身边看着,心如明镜。
“摄魂术者是控制死气的人,傀儡恰恰就是满身死气之物。两个摄魂术者争夺一个傀儡,若一方功力薄弱,率先退阵,便会遭死气入侵,爆体而亡。”
严晨十分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
多罗倒无所谓,“那本造化簿说的。”同时,她又开始面有担忧,“只怕这些摄魂术者都斗不过对方,对方常年有傀儡练习,而你们的这些只有咒印,能力难有增长。”末了,又补充一句,“我觉得还是撤退为妙,咱们过不去,而他们迟早能找来,那些傀儡只消一人,亦可让你们,全军覆没!”
洛东啼深深地看了一眼多罗,当机立断,命令全军退出荒原,取道三湾峡谷,前往神苦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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