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五十章 两袖风观沧澜海 一脚朝踏阎罗路(一)
    盛满的马车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多罗四平八稳的坐在暖褥上,闭着眼睛修生养息。这一路风雨不断,凭添秋煞,时时掀开车帘的风,使得盛满有些狼狈。

    多罗见他坐在风口,双手冻得惨白,嘴唇冻得乌紫,还是坚持不懈的为她挡风。她心中不舍,将盛满往暖褥拉了拉,盛满不解回头。

    “你进去休息会吧,我带着蓑笠赶车。”

    盛满立刻拒绝,“这可使不得,陛下命奴才好生照料好您,怎敢置您于风雨之中啊!”

    多罗呼出口气,吐出的气息在寒夜里结成团团白雾,“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却要让你身体遭罪,这等皇命,不受也罢。”

    盛满连忙揪住多罗衣服,有些埋怨,“陛下仁慈宽厚,能为他尽职,乃是几辈修来的福分。况且陛下待姑娘实在不薄,姑娘竟出此言辞,倒叫奴才不解。”

    多罗将放肆到嘴边的冷笑压了回去,“他待我如何,我心中自有计较。如今你一人在外风雨兼程,是我心生不舍,若是你是为我考虑的,不妨让我赶会儿马车,你在车内歇息片刻。”

    盛满还想继续拒绝,却不想,鼻尖突然透来一阵腥腻的甜香气息,顿时,他两眼一翻,往多罗身侧倒去。

    多罗眼疾手快,立即将他稳住,安置好后,便坐在车前,带着蓑笠,望着茫茫暮色,瞅着下车的时机。

    既然洛东啼已经安排她出宫,便表示他的地方已不再安全。他贵为一国天子,尚需保命,这酆都城的平民百姓,还不知道要死去多少。多罗身为医者,治病救人这份重责,她不能逃避。

    多罗看了看前方的路,看样子应该要出酆都城门了,多罗又回望了一眼盛满,见他依旧睡得香甜。于是,再无顾忌,一扭头,从车架上轻轻跃下。她望着马车出了酆都城门,才回过神色,思索着应该如何下手。

    现已深夜,且有大雨,凄寒入骨,酆都街道城楼并无一个人影,只有客栈酒楼这些地方挂着的红灯笼闪着朦胧的光线。

    多罗行走了很久,她在找医馆,并且记下它们的位置。她知道,若是百姓被伤,医馆肯定是能帮到忙的。

    天光终于大亮,可是,这场雨依旧没有停歇。一些摊贩躲在屋檐下,无精打采的叫卖,各家铺子一一张了门,伙计老板打着哈欠c口里含着抱怨,等着客人上门。

    多罗蹲在墙角,脸上染着疲惫,一个晚上,她一共找到了七家药铺,她准备休息一会儿,前往最近的一家看看。

    这家药铺在巷子里,药铺老板坐在吧台前打着瞌睡,大雨绵绵,又是大清早,谁会这么早来看病买药呢。

    他刚刚揉完眼睛,便看见一抹黑影走了进来,那人带着蓑笠,穿着蓑衣,看不清面容。只见她向前走了几步,似乎觉得不妥,又退回到门边,将蓑笠蓑衣摘了,露出张明净的小脸来,又复将湿漉漉的雨具放在屋外,才快步的朝他走过来。

    老板没有想到,这大雨的清晨,还有人如此急切看病的,而且是位颜色十分不错的姑娘,顿时有些愣神。

    多罗进了屋,瞧见了店主,径直往他面前一站。

    店主连忙说话,“姑娘看病还是抓药?”

    多罗神色如常,淡淡道,“只借纸笔一用。”

    店主坐直了身,有些诧异,“隔壁就是书斋,怎的到我这里用纸。”

    多罗依旧淡淡说道,“我只写几个药方,若是不好,老板可毁之,若是还可入眼,老板就留下。”

    店主眼中浮出一股傲气,“我往上三代都是行医,救治者不计其数,你一小小丫头,能有何良方!”

    多罗也不生气,“是否良方,还需写出才知”

    店主冷哼一声,打断多罗言语,“黄口小儿,我岂准你辱我门楣”

    多罗也打断他的话,“既然店主世代行医,我有一事请问,若有病者虚劳发热c气血亏损,且唇红颊赤c脉细无力,应该如何?”

    店主不屑的看了一眼多罗,“这明显是阴虚内热c脾脏虚损所致,而且此人既然唇红颊赤,又脉细无力,就表示他的气阴已经两伤。得了这等疾病,还有什么救治的价值,还不如省笔医药费用,为自己置一副棺木!”

    多罗挂上凉凉的笑意,“店主是治不了,让病者回家等死?”

    老板喷出一口浊气,“那你说应该怎么治?”

    多罗将表面的凉意收了收,换了副严肃的面庞,“只需鳖甲c地骨皮为君药,秦艽c柴胡c青蒿为臣药,当归c知母c乌梅为佐药。诸药并用,散收得宜。”

    老板张着嘴,愣了愣,“你如何知道这样的药方?”

    多罗沉了口气,“我也是大夫,如今到访,欲将我所学写在纸上,交于店主,只求一事。”

    老板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不过豆蔻年华的姑娘,又吐出一口浊气,“你所求何事?”

    多罗心头陡然紧张起来,她也吐出一口浊气,慢慢道,“我将良方献上,只求店主,将来若有病者,无论平穷富贵,皆不拒之;用我药方者,可不收半分财帛,无需记我之名,全作店主添福添寿。”

    老板沉默,直叫多罗打了退堂鼓,静等了许久,老板才笑着开口,“你这姑娘,年纪不大,倒有一片仁心,不为名,不图利,实在难得。可惜,小店经营不易,你的几张药方,就要我不收银钱,我的一家老小,估计要连同我一起喝西北风了。”

    多罗眸色暗了下来,这个店主说的有理,她确实想的有点自私了。

    老板看着眼前姑娘黯然神伤,心头不舍,忽然他心生一计,“姑娘,这样吧,念你一片诚心,你的药方先尽数写上,若是用上你的方子,付不起银钱的,我分文不取,你看如何?”

    多罗见店主有了退让,心中欢喜,直道,“这样也可,委屈店主了。”

    老板笑嘻嘻的拿着纸笔,让多罗坐在一旁疾书。

    他心里打着算盘,有了好方子,还给穷人看什么病,他只为富人看诊,诊金可较原来的多出十倍百倍。反正这姑娘看着单纯的紧,而且药方也到手了,她就算闹,也闹不出名堂来。

    多罗自然不知道别人肚里的盘算,顾自欢欢喜喜的将药方写了,和解c理血c利湿c祛寒c发表c攻里等等,无一漏下。

    写完之后,已经过了午时,老板为她端了一碗水,多罗匆匆喝了。

    老板腆着笑脸,拿着纸墨看着,十分满意,看了一圈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对了,姑娘还没用膳吧,只是哎!我的午膳都是夫人送来的,她也不知道我这里多了一位,所以”

    多罗笑了笑,站起身来,“无妨,店主无需苦恼,既然药方已经写完,我便告辞了,只请店主谨记诺言。”

    从店里出来时,屋外的雨势依然不减,多罗穿好蓑衣,又继续往下一处药房去了。好歹那个店主给了她一碗水喝,混了两三分水饱,不至于腹中轰如响雷。

    第二个店家与第三个店家都与第一个店家态度差不多,多罗有了处理经验,因此速度也快了许多。

    她这一天,也就去了三家药铺,明天再一天,就可以另寻别的药铺了。

    多罗总是将事情想得太过美好。她就没有想想,这么寒冷的雨天,她又给这些老板这么大的功德,却无人给她一顿饱饭,无人愿意将她留宿,反而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想撵她走,是何原因。

    多罗脑袋向来想的不多,她有所贪念的日子,一是有阿洛的怯寒山,二是有洛优亭的清心阁。可是,一个再也回不去了,一个已经被她亲手扼杀了。

    雨又下了一夜,风又吹了一夜,多罗又茫然的看了一夜。直到东方既白,才勉强揉揉酸涩的眼,继续自己的路程。

    多罗从第五家药铺出来时,又是过了午时。此刻的大街多了层肃穆,雨中的行人退立一旁,头埋在雨下,不敢张眼四望。

    多罗见到这个场景,有些诧异,她刚想问问别人是怎么回事,却见这长街的东头缓缓驶来一列车马,中间的一节车厢布帘颜色绯红灿烂,上有宝珠相缀,里头端坐之人不是高官厚禄就是富商巨贾。

    多罗抬着头去揣度,显得十分醒目,车架内的人似有感应,单手撩开窗帘看了一眼。恰恰是这一眼,多罗浑身血气上涌,眼中迸发出浓浓的仇恨,她咬牙切齿的盯着车厢内的人,将袖中的匕首死死握着,若不是尚存一丝理智,恐怕她已经提了匕首前去行刺去了。

    车厢内的正是鲁平,他也瞧见了多罗,顿时裂开森森的牙齿一笑,这笑容里饱含轻蔑嘲讽,又叫多罗的理智崩溃了一线。

    鲁平忙让自己的副官停下车马,自己披着大氅,撑着把伞,慢慢走到多罗跟前。

    鲁平依旧是那副浑浊的模样,浑身的恶气传到多罗身边,直叫多罗作呕。

    多罗见他走来,立刻猩红了双眸,袖中的匕首嗡嗡颤抖,“你再过来一步,我不介意,宰了你!”

    鲁平并未理睬,只用轻佻的言语说,“咱们好歹有过一夜良宵,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情人的好了?”

    多罗狠狠的咬着牙齿,几乎要将牙齿咬个粉碎,只听那鲁平继续道,“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倒是意外之喜。你知道吗?我有多少次要去清心阁找你,可是,洛优亭总是能将本将军拦下来,就算他将你护的那么好,不照样死在你手里了吗?”

    听到洛优亭的名字,多罗的理智全部丧失,她提着袖口的尖刀便向鲁平刺去。可是她毕竟不是习武之人,速度太慢,一把叫鲁平擒住,直叫多罗进退两难。

    鲁平拽过多罗手臂,夺下她手中的匕首,反手又刷了她一巴掌,直打的多罗踉跄跌倒,脸颊红肿。

    “贱人!就凭你还想行刺本将军,既然上次你没死成,这次,本将军继续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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