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阴阳路上花翻遍 生死梦里犹歌舞(二)
    洛东啼从梧藻园回到自己的养心殿,顺手撩开了自己卧室的帘子,果然,便看见多罗抱着膝坐在他的玉枕上发呆。

    他吞着口水,又看了一遍多罗屁股下的枕头,不过幸好,尚无他人看见。

    “你能从朕的枕头上起来么?要是想坐着,就坐到凳子上来!”

    多罗被他的话换回了神智,她看了一眼还站在屋口的洛东啼,神色有些呆滞,随后用嘶哑的声音问道,“我是不是伤了你?我曾记得一片血红”

    洛东啼朝她走了过去,边走边说,“你是伤了朕,念你当时神志不清,这才饶你一命!”

    多罗看着他慢慢走近,忽然她的鼻腔敏锐的捕捉到一缕香气,是女人的香气,顿时,整个面貌开始嫌弃起来。

    “你从你的后宫里刚出来吗?身上的脂粉味还没褪尽!”

    洛东啼冷哼,拽住她的胳膊就往地上拖去,“你坐在朕的枕头上了,此是初犯,朕就不追究你的大不敬之罪了!”

    多罗赤着脚踩在地上,冰凉的触感从脚底升起,使多罗浑身战栗了一番。

    洛东啼似乎感应到了一般,“地上凉吧?朕在想,今晚要不要罚你睡地上!”随后,便放开多罗,前去铺床叠被,整个过程做的一丝不苟。

    多罗暗暗称奇,“我看书上说,帝王总是前拥后簇,多达百人伺候,怎么你做这些琐事这么熟练?”

    洛东啼正将褥子铺平,也不回头,说道,“怯寒山养成的习惯罢了,凡事喜欢亲力亲为,而且,朕也确实不喜欢别人碰”

    不知为何,多罗心里有些甜味,他说是怯寒山养成的习惯,他还没有忘记与她的点滴吗?

    多罗还在自己的思绪里,又被洛东啼的一通吼拉回了神智,“知道地上凉还不穿鞋,要朕伺候你吗?”

    多罗小声嘀咕,“你这‘朕'真叫人听得刺耳!”

    洛东啼手上活已经忙完,顺势往床边一坐,对她谈到,“此处是养心殿,对你自称‘朕'是要你明白,朕是此间主人。你我和平共处最好,若是你百般坏朕大计,朕对你有生杀之权!”

    多罗灵机一动,随即冷笑,“看来你留我性命,是有求于我是吗?”

    洛东啼静了一息,才道,“此言不错,朕去见了洛优亭,他说他已将小西宫的布局图告知于你。他以此物换你一条命,朕允了,所以,还望你莫要辜负洛优亭的期望!”

    多罗神色凄惶起来,冲过去揪住洛东啼的衣领问道,“是不是,是不是,你问他小西宫的事情,他不答,你便怀恨在心将他杀了,是不是!”

    洛东啼衣襟内已感潮湿,恐怕伤口又裂开了,只好单手阻了阻多罗动作。

    “你已用造化簿换他自由,朕怎会言而无信私自将他杀害?不管你信不信,他的死与朕没有半丝关系!他主动找的朕,主动提起的小西宫布局图,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这才留一线生机给你,请朕救你一命!”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死的?他的顽疾我能治好”

    “多罗!皇宫上下没有人希望他活着!对于鲁安党羽,他的死,可以污蔑到朕的头上,从而给了那群乱党起事的借口;对于朕而言,他活着,只会威胁到朕的地位!反倒是他死了,朕才有时机与理由将鲁安党羽连根拔起,避免家国动乱,血流成河!多罗,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而是数十万百姓的生死存亡,即使你医术高超,凭你一己之力,恐怕也回天乏术!”

    多罗听他咆哮,忽然就静了下来,她的认知还太浅薄幼稚!

    可是,那样已经有了活下去的愿望的人,还是死了!他的母亲希望他死,他的国家希望他死,他的君王希望他死,唯一希望他活着的人,还亲手杀了他!

    这叫多罗如何接受得了!

    多罗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膝,不停颤抖着,眼眶猩红的可怕,就是始终不落下一滴泪水。

    洛东啼从未见过如此无助的多罗,他印象里的多罗永远桀骜不驯铮铮铁骨,何时这般脆弱过?他也只好缓和了些态度,轻柔道,“这些时日得委屈你了,现在除了盛满,还无人知晓你在朕的养心殿里。养心殿壁垒森严,固若金汤,还没人能不经允许进来。但是你不能出去,此事性命攸关,朕不得不再三叮嘱。”

    多罗从膝盖间抬起头来,问道,“可知洛优亭何时出殡?”

    洛东啼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怒火再一次燃烧起来,他站起来吼道,“你满心就知道洛优亭!怎么,你还要替他披麻戴孝,十里送葬吗!朕告诉你!他的灵位也是奉在宗正祠堂的,他的身边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多罗觉得他的这通火发的莫名其妙,当即也跟他吵了起来,“他百般救我,我却害他如此,我当真应该一头撞死在他的棺材角上,也好过苟延残喘,在你的大洛土地上百般煎熬!”

    洛东啼的无名火越烧越旺,“跟他在一起视作享受,与朕在一处反倒煎熬,如今你们阴阳两隔,劳燕双飞,你还要随他闯地府下黄泉,好做来世的苦命鸳鸯!朕便偏偏不许,你别忘了,你对朕许过三誓偈,你便不能三心二意!”

    多罗又从方才的激动恢复了清明,他记得三誓偈,可是,他不是拒绝了吗?

    “你还记得我的三誓偈?”

    洛东啼把脸转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血气翻涌,他的脸上染了层薄红。

    “你不是拒绝了么?”

    洛东啼瞬间便把头转了过来,他恶狠狠的瞧着多罗,最后咬牙切齿道,“是!我是拒绝了!你的山盟海誓我确实无需多心,方才是我胡言乱语。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使你想追随洛优亭而去,也要等我死了再说!”

    多罗没有继续追问,她不想在这个节点再讨论过去,于是透着无奈道,“为我备些纸墨吧,我将小西宫布局图画给你,会标注好暗道c陷阱c出入口。你以家国为重,也是济世造福,我不该持狭隘之心,弃大局于不顾便这样吧,可好?”

    洛东啼无言,现在多罗服软,他该高兴才是,为何心中比方才还要烦躁不安?

    好歹他也是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连忙使盛满进来伺候。可怜多罗出了清心阁,又被困囿于养心殿,这展翅高飞的日子,看起来遥遥无期。

    多罗毒杀王爷之案一直悬着,鲁安多次催促,洛东啼皆以正在查询为由挡了下去。日子一长,难免谣言四起,百姓皆说当今天子失德,眼中容不下自己的弟弟,竟派人进行暗杀。如今大洛国丧,正值服三月丧期之内,又出此等恶言,闹得满城人心惶惶。

    洛东啼对此置之不理,如今已是十月,还有两月便是冬猎,而来年二月,他就要赴憎金原进行垂荒诸国的首次会面。所以,他只剩三个半个月的时间,来彻底清除鲁安叛党。

    可是,如何破解傀儡兵,依旧毫无头绪。

    这一日清晨,多罗推窗而望,满眼晶莹洁白,她细瞧之下,才发现,昨夜竟下了白霜。她的头靠在窗口,百无聊赖的发着呆。

    自从那日将布局图交给洛东啼后,她便没有再见过他。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出了问题,不见他的时候时常惦念,见到了,又彼此重伤,循环往复,叫人生生受苦。

    她不清楚洛优亭有没有出殡,有没有安葬,她一直一个人呆在这养心殿里。饿了,自己去小厨弄食物,渴了,自己去后井打水,日子一如怯寒峰岁月,无人干扰,清静自在。

    可是,时间久了,难免多生惆怅,这里宫殿楼阁横立,到底不如山头的松涛滚滚。日月也会时过境迁,会变化的,并非只有人之一物。

    多罗还在发呆,却从远处小道上破天荒的行来一位贵客,待人影在近处时,多罗才认出他来,不是当初的习赟又是谁?

    习赟早不复当初的草莽模样,如今的他翩翩风度,举止雅致,整个人的模样又贴近洛东啼两三分。

    多罗拍拍自己的脸,这么久没见人,如今怎么见到谁都觉得肖像洛东啼?

    习赟见多罗站在窗口,正在傻傻的拍着自己的脸,心生疑惑,怕自己认错了人。

    现在的多罗哪还有当初的傲气,她的身上只剩颓败,同这漫天白霜衰草一样,见了只能扼腕叹息。

    可是,这样状态的多罗,难道不正是他需要的吗?

    两人一个站在屋内,一个站在屋外,隔窗相见,既是陌生,又有难言。

    习赟朝她行了一礼,说道,“多罗姑娘,别来无恙吧!”

    多罗见他站在窗外,间隔五尺,觉得不妥,“有何话说,请进屋说明,虽说此地非我所有,但目前无他物干扰,我亦能作这个片刻的主的。”

    习赟不欲进屋,便婉言拒绝了,“在下还尚有要事在身,就不进屋了。此次冒昧前来,是有一物托付给多罗姑娘的,还望姑娘收下。”

    多罗莫名,她身处此地这许久,缘何今日有了托付,便问道,“收与不收,有何差别?”

    习赟不说话,只从袖口掏出本书来,观其模样,正是从洛优亭那里拿来的《造化簿》。

    “此书放在习某这里没有大用,不若交于姑娘,或有惊喜。”

    多罗接过书,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这书比刚到手的时候凉了几分,也许是深秋霜重,才有此错觉。

    多罗试探着翻了几页,还是原先模样,“为何现在给我?”

    习赟故弄玄虚,“习某深谙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近日来,岁星盘旋养心殿上空,想必祥瑞在此,故而前来一试。”

    多罗并不理会他的这套说法,“你若不肯直言,我自不会相逼,既然书已送到,可还有他事?”

    习赟不欲吐露真相,也欣慰多罗没有刨根问底,“并无他事,最后好心告知,此书姑娘可多次翻看,或有所得,告辞,勿送!”

    习赟人影渐远,多罗便索性趴在窗台上细细研读,上次她只看了几页,便被洛东啼的人拿走了,很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通透。

    如今此书又到了自己手上,正好看完,也好做个了结。

    一阵风来,满庭簌簌,多罗手中一寒,书页接着随风翻动,倒真应了“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之景。

    书中一丝黑气冒出,多罗眉目赤色一片,也现迎合之兆,两者交相辉映,竟于空白一处生出几行文字来。此字十分怪异,多罗前所未见,但却十分清楚所述内容,叫她惊异不已。

    上书:九星悬命有九轮,现已过八数,天命将至,恐将灰飞烟灭。唯一忧思,独璧上观仍受无尽苦楚,吾亦难寻解决之法。

    吾现身困魍魉扣内,无法突破,其间尚有六界生灵,皆是罪大恶极者。

    吾向其请教改命之术,已有所得,但此术并不完美,乃运用世间极恶之力造就,只需清正之气便可破除。但终归聊胜于无,吾将此术命名傀儡,是否能改璧上观命格,还需破壁一试。

    现吾将此案记录在册,若有后人所得,当记哑柳仙璧上观之名,夜妖九星悬书上。

    多罗看完这几行文字,觉得疑惑,为何上次没有发生这番情形?这些字似乎凭空钻入脑海,究竟发生了什么?

    哑柳仙是仙吗?夜妖是妖吗?原来山下不仅人心险恶,还有数不清的妖魔鬼怪么?

    九星悬著此书似乎是为了改璧上观命格,从而创出了傀儡术,此术凶煞,可用清正之气破除,可什么又是清正之气?

    多罗似乎看明白了些,可是又什么都毫无头绪起来。

    这事,需要向洛东啼说清楚吗?

    想起洛东啼,心中又是不可遏止的一痛,她确实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可是,倒真不如不见,他已有妻儿,她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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