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已挂梢,微有圆满,中庭白光一片,仿佛昼日。
“你拿醋做什么?”洛东啼见她来了,不满问道。
“哦,醋味酸性平,能消食开胃,消除疲劳,而且我是女子,更有永葆青春之效。”多罗头也不抬,找了张凳子坐下。
洛东啼扯着嘴角,“你何时还在意起永葆青春了?”
多罗开始扒饭,“爱美人之天性,凭什么要我不在意!”
多罗确实不关注什么驻颜之法,主要是因为菜里被她放了水笙草,误食会腹生胀气,排便奇臭无比,可以食醋解之。
这是她在寒潭发现的一种没什么用的草,没想到居然用在这了这里,这个秘密自然是不能随意外泄的。
冯逸难得话多了起来,“多罗姑娘医术超群,不知师承何处?”
多罗喝了一口醋,“如今施术救人的是我,问我师父他老人家作甚,他又不给你们看病!”
冯逸明显没摸清楚多罗的脾气,这番话将他呛得肤色发白,“抱歉,在下唐突了!”
严晨见兄弟讨了个冷脸,怒道,“果然是没教养的丫头!”
多罗冷笑,“呵!你这有教养之人总是把没教养挂在嘴边,还真是有教养!”
她似乎天生和别人犯冲,三言两语不到,总能将别人得罪干净,然而多罗不以为意,这些她本就没放心上过。
看着多罗一脸平静的吃着东西,严晨有些气堵,遂质问起洛东啼来。
“大哥,你干嘛非得带着她一起走啊!”
洛东啼瞟了他一眼,沉声道,“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饭终于在沉默里结束了,多罗心情不错,饱餐一顿,确实值得开心。
她找了一棵老树,爬上树干,枕着双臂,看着浓美的月色。
天上的月还未满圆,却也十分皎洁清丽。中庭绰影幢幢,流露一地斑驳,随着清风绕堂移影,四散的阴凉闯入周身,彰显静谧一刻的娟好。
多罗忽然悲上心头,看了一眼四下,早无人迹。她眨了眨眼,对着婵月,又是吟出一首七律长诗来。
庭中老树月生凉,蟾宫磨镜正寒霜。
不记来年云寄锦,总将地久误天长。
散鸦不羡诗侑酒,山骨雨罢又晴阳。
妙理仙机图一笑,一人忧喜又何妨。
吟诵方毕,已是痴了,这寂寞空庭只有自己,漫漫长路也只有自己,她的喜怒哀乐都藏在自己的肺腑里。
可是,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她终归也是要入黄土的,总有新人代替旧人,她的忧喜并无意义。
万物轮回有序,她不过是最渺小的那一个,当天光大亮,这婉转愁肠不过就当做了一场旖旎的美梦,过了明天c后天年c十年,谁还记得当初的那番悲怀?
既然无意义,为何还要感触良多,徒把岁月耗在伤春悲秋上?
多罗忽然想起自己读过的一本书,名字大致忘了,里头有这么一段:
为月忧云,为书忧蠹,为花忧风雨,为才子佳人忧薄命,真是菩萨心肠。
她还记得自己写了一句评语:各有所命,忧之无用。
现在想来,现在的自己倒不如那个女娃娃豁达了。
莫约戌时,多罗还未回屋,依旧半躺在她的老树上。她其实并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怕后院的人吵了自己安眠。水笙草大概也要发作了,她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于是,当夜,多罗和衣在树上躺了一夜,清晨起来,才发现自己竟做了一夜的乱梦。
洛东啼冯逸严晨三人洗漱完毕,互看了一眼,发现对方都没怎么睡得好,再看行来的无精打采的多罗,心里平衡了一些。
洛东啼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随行的厨子给换了,那厨子自然不知道是给别人背的黑锅。
四人又开始行路,只是这一路走得十分沉重。就连身在局外的多罗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马车又重新安排了一遍,多罗和丫鬟小厮共乘一车,最先开路的是冯逸,接着是严晨,最后是洛东啼,三人严阵以待,说不出的严肃。
多罗虽然好奇,但毕竟事情没有发生到自己头上,她也就不想问了,索性闭着眼睛假寐。
旁晚时分,众人好歹有惊无险的到了川阳。马车还未走进城门,数十个人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场面十分混乱。
多罗是在一片尖叫声中醒过来的,她扯开帘子望了一眼,满目皆是提着大刀的蒙面人,为首之人招了招手,众人便开始群攻之势。
她的车厢排在最后一处,所有刺客都往前面几个车厢冲去,这让多罗犯了难,是安稳的躺在马车里好,还是下车避难好,还是跑到前面去给他们添乱好。她看了看周围的几人,皆是瑟瑟发抖惶惶不安。
她问了靠近的一人,“喂,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啊?”
那是个姑娘,显然被惊吓住了,语音颤抖结巴,“逃,逃不掉的,已经遇到好多回了,死了一批,又一批!”
多罗厌恶起来,“你知道谁要杀你们吗?”
那姑娘道,“我,我等做奴才的,哪,哪敢问这些!”
多罗叹了口气,她不能丢下这一车人不管,摸了摸腰间的小葫芦,想了想,只能如此了。
“喂,你们听我说,我这里有防身的毒药,等下你们每人抓一把,若是那些人杀过来了,你就把毒药撒到他们身上去,你们趁机逃命;我等下再给众人发一颗解药,可以保你们不被此毒所害,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清楚了吗?”
车上一共七人,这七人早如惊弓之鸟,哪敢不听,多罗分配完毕,自己却下了车。
不远处数十人正缠斗一块,洛东啼隐藏起来的黑衣人也被叫出来了,三三两两互相争斗着,十分热闹。
多罗大摇大摆的往城门方向行去,还未走多远,便被刺客拦了去路。
多罗并不惊慌,她开口道,“你们被喂了毒,我可以救你们,从此以后,就不必每月去讨解药了。”
两人互看了一眼,似是不知该怎么办。
其中一人道,“就算毒解了,背叛主子,也是死路一条!”
于是两人不再犹豫,提刀便向多罗砍来,多罗破天荒的爆了一句粗口,转身便跑。
她边跑便估算着谁可以救自己,冯逸在十丈开外,被五人围攻,救不了,严晨离得近,就找他吧。
顿时多罗当机立断吼道,“严晨,有两人追我,速来救援!”
谁知那严晨根本不睬她,仍旧与对方斗在一处丝毫没有脱身打算。
正当多罗叫喊功夫,她身后二人速度又快了一线,一人一个纵身,已是落到多罗面前,多罗前后被堵,又无救援,她索性也不跑了,潇洒站定。
“额,我不跑了,你们功夫好,我跑也没用,不过我说的实话,我确实可以将你们毒给解了,不用受制于人,无需打打杀杀。将来娶妻生子,种一亩薄田,这日子难道不好吗?”
“抱歉,命令难违!”
话音刚落,两人速度奇快,眨眼已攻至多罗面门,多罗大叫一声,一手白粉漫天洒出,接着抱头蹲在地上。
那两人已经刺出大刀,刀尖甚至已经触碰到多罗的衣服了,谁知一阵异香传来,两人手上一软,竟再无法提力半分,接着便瘫软下去。
多罗这才慢悠悠站起来,她看了一眼躺着的人,慢吞吞走到他们身边,接着扒开了他们衣服。
“别这么看我,我是大夫,就算你们要杀我,我还是得救你们,你们中的是古藤草的毒,会暂时身体麻痹,一会儿就没事了。”
“现在我要将你们舌苔下的毒囊给割了,此外,要用银针给你们排毒,用时不过一刻,你们就是自由人了。”
“其间,或许会有你们的其他兄弟跑过来杀我,若是你们希望我死,就不要阻止;若是你们能感觉到我的一片善心,就请救我一命,我同样不想死!现在,我动手了!”
话音刚落,多罗扶起两人,双手快如闪电,在前胸后背几十处穴位上落下银针,同时,割破两人手腕,过了几息功夫,手腕处汩汩脓血冒出,实在叫人恶心。
“现在,我要割你们的毒囊了!”
多罗预备动手,忽感身后一阵劲风,多罗知道,他们的同伙来了。
多罗一个懒驴打滚,险险避了这一击,接着急急说道,“我在救治他们,请勿打扰!”
来人一共四个,那四人皆是不屑,“无需你的救治!”
其中一人说罢,长刀已经砍在了那全身麻痹的同伙身上,一时血光耀眼,近在咫尺的多罗被这喷溅出的鲜血糊了双眼,她见此情形,几乎睚眦俱裂!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好歹一起出生入死,你们竟如此穷凶极恶!”
“哼!少废话,拎你人头领赏!”
多罗还在震惊当中,她从未想过,竟然有人残忍如此,这样的人,恐怕十八泥犁也容不下他。
话说只在一瞬,那四把长刀转眼便要砍到多罗身上,多罗面如死灰,也不避让,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人纵马而来,他提起长剑,生生替多罗接下这一击,四人皆被其力震退开,也不过刹那之间,马背之人已经拎起多罗,朝着城中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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