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四章 戏问半岁光景 闲话山居悠长(一)
    多罗原来的床让给了阿洛,于是多罗就在自己的屋子里搭了一个铺子。天气寒冷,又加上大雪过后,少年愈加愧疚,当初是自己重伤在外,不得不躺着,现在自己已经可以下床了,便不想再霸占着了。

    此事对多罗提了提,多罗说她可以和他挤在一个被子里,阿洛表示,可以挤在一起,但多罗必须要干干净净的。

    转眼已经十二月,雪还未化,天寒地冻。

    多罗架了柴堆,铺了茅草,焚了闲农的尸骨,接着一切皆为灰烬。

    值得一提的是,少年没有再阻止,他看着熊熊大火,微有感慨。

    “多罗,若你百年之后,你会让别人如何处理你的尸骨?”

    小姑娘一愣,“若是有人知道,当为我置办一副薄棺,悬于怯寒峰西山峭壁之上,实行天葬。”

    少年不解,“为何如此?”

    小姑娘灿烂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西山之上多鹰雀,我食用过它们不少肉食,我既身死,自当还施彼恩,葬身其腹,魂消天际。”

    少年无言,此等想法他无可辩驳,也觉新奇,不由得多看了小姑娘几眼。

    处理了闲农的事,多罗就开始忙着烧水了,因为阿洛说,只有她把自己洗干净了,才准上床。

    多罗对沐浴这件事抱有观望态度,在夏天,她一般都在桃花潭里解决,其实也是贪凉,冬天就没有这方面需求了,能省则省,而且外出砍柴也是需要人力的。

    阿洛也想沐浴,可是他腹部伤口还未愈合不能沾水,大概一个月后才能全身清洗,现在只能做些简单的清洁。

    多罗在厨房沐浴,那里靠着灶膛,会暖和一些,但她忘了,厨房是后来搭的,四处漏风,于是小姑娘沐浴完后,头发上眉梢上结了一层冰渣,这番冰冷彻骨,再次打消了她在冬季沐浴的积极性。

    阿洛看见洗的干干净净的多罗,有些呆愣,这分明与之前的脏小子判若两人,只见她皮肤白皙,双眼有神,小巧唇瓣粉嫩晶莹,娇小的身躯缩成一团,这分明是副少女模样。

    阿洛终于忍不住问出,“你,你究竟是男是女?”

    小姑娘见少年正躲在被子里,想毕那被子定是暖暖的,也不管其他,脱了鞋就往被窝里钻。

    多罗终于感受到了热意,腾出一张笑脸,“我是个女娃娃,你不知道吗?”

    少年几分惊恐,“你,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多罗眨了眨眼,“男女当然不一样,我是大夫,自然知道!”

    “你,你知道男女有别还和我躺在一张床上?”

    多罗扯了扯嘴角,“你今年几岁啦?”

    少年一时糊涂,“十岁!”

    多罗继续问道,“可有梦泄情况?”

    少年大臊,面红耳赤,“你,你问这作甚!姑娘家怎这样不知羞!”

    阿洛已经十岁,虽然一些事情还是懵懂,但也开始懂了。

    多罗耐心解释,“你还未变音,喉结也未长成,估计身上也未生长毛发,我六岁,还是孩童,你十岁也是半大孩子,你我没有行阴阳之道的条件,真不知道要担心什么!”言罢翻了个身准备休息。

    阿洛被彻底的鄙视了一番,虽然不大情愿,但一想,她一个姑娘家都不怕,自己怕什么,大不了等下山之后将她娶了便是,这么一想,也就心安理得了。

    被子里多了一个人,顿时暖烘烘的,少年也是受用,于是两人情不自禁的就偎到了一起。

    多罗有早起习惯,煮了粥,熬了药,劈了柴,挑了水,后来又多了一项任务,喊阿洛用早膳。用完早膳,多罗就要一个人出门了,山下看诊已经耽误了好些天,若再不去,只怕坏事。

    阿洛现在还行不得山路,只得一个人在家里守门,每至申时,定时定点在小庙路口等着,颇有小媳妇的闺怨气息。

    这些天少年也有所获,没想到这小小庙堂藏书居然如此之多,虽然大部分都是破旧不堪,也不妨碍少年的积极性。

    有了书籍就好打发时间了,除了医书c佛经之外,杂记c游记也有不少,甚至还找到了几本兵法。

    少年翻开一本《幽梦影》,开句“读经宜冬,其神专也;读史宜夏,其时久也;读诸子宜秋,其致别也;读诸集宜春,其机畅也。”

    此句之下还有一行小字,写的狷狂潦草,应是多罗注的评语,细细辨别,发现写的是“为学者,轻同则是无智,无智则使学怠,学怠则生苦悲,呃,好似已偏题”

    少年清脆一笑,他不知这是小姑娘什么时候注的,但这份心性确实使他愉悦。

    后面还有诸多评论,有长篇大论,有一言以括之,字迹均是潦倒至极,和小姑娘外形心性不谋而合。

    阿洛又翻了其他的书,多多少少都有小姑娘留下的痕迹,他心里暗叹,没想到六岁的娃娃就已熟读百经,自己终是不如。

    阿洛每日三餐都是清粥,外加一碗汤药。说来也怪,以他正长身体的年纪,每日只喝粥竟无饥饿,他想定是那汤药的功劳。每次汤药喝完都会神清气爽,百骸皆通,喝的时间愈久,四肢愈感轻盈。

    一天夜里,少年耐不住好奇终于问了此事。

    小姑娘躲在被子里,把手伸到少年下腋,以此煨暖。

    她闻着少年的体息,不咸不淡,“这汤药是给你固本培元强健筋骨的,若你有习武打算,那这汤药可以帮你少费十年功夫,人有三百六十五穴,通五脏六腑,达四肢百骸,习武之精义在于气游全身,我不过帮你垫个底子,如何气游全身还得看你悟性!”

    少年看着那顶着头乱发的脑袋,想着以后下山定要给她买个梳子,但想了想,现在好像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遂道,“那我岂不是得了天大的便宜!”

    小姑娘手掌渐暖,收回了胳膊,“这是我欠你的,我刺针不精,每每在你身上刺穴,若是不够精准,便会伤你元气,我先将你元气补回来,等万事就绪,我就会动手了,你不用感激。”

    少年见她收回了小手,一时难以适应,心口有些空荡,便往她那边移了移,“你觉得大概什么时候动手方便?”

    小姑娘倒没有在意少年的靠近,她下床拨灭了油灯,“大概一月份,那时候应该差不多了,对了,你肚子上会留疤,不过那疤独一无二,天底下应该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缝出那样的巧妙来。”

    多罗携着一身冷气重新回床,小手碰到少年一片滚烫的胸膛,顿时又惊又喜,“看来将你养的确实不错,血气旺盛,明天早上我看看,能不能拆线。”

    阿洛捉住小姑娘乱动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小姑娘柔柔软软,他很是惬意满足。

    一夜无话,天光破晓,小姑娘起身时,少年也起了。

    多罗纳闷,这平时懒散的少年今天怎么开窍了?

    少年也不知是不是刚醒来的缘故,小脸染着红晕,“你,你不是说今天早晨拆线么,看嘛那样瞧我!”

    小姑娘一拍脑袋,“你倒是挺积极,那把衣服扒了吧!”

    少年扭扭捏捏,多罗看不下去了,“你再磨蹭我就自己动手了!”

    在小姑娘的大吼之下,少年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多罗的视线顺着胸口往下一直到腹部停止,神情严肃,“你别乱动,我去拿剪子,可以拆线了。”

    少年着半个身子,因羞涩将皮肤染了个粉红,粉雕玉琢,令人食指大动。

    可惜小姑娘从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她正一心扑在伤口上,“你的伤口会偶尔作痒,千万别用手去抓,听到没有!”

    少年的注意力都在那双柔软的小手和她细小的呼吸上了,哪还听得见多罗说什么。

    多罗见对方没有答话,抬头看去,正好看见一双如同剪水的眸子,他的小脸有淡淡的红晕,红唇微张微阖,诱出一片说不出的风情。

    小姑娘眉头紧皱,大声吼道,“我刚才说的话听到没有!”

    少年回过神来,“啊?呃,你说什么?”

    多罗喷出鼻息,“我说你伤口会发痒,别用手抓,我最讨厌不专心,尤其在我做事之时,哼!”

    小姑娘丢给他一记凌厉的目光,快速的忙完手头上的事,终于气冲冲的离开了。

    而阿洛似乎还余韵未歇,不知从何时,他竟然觉得这女娃娃嗔怒笑骂皆是美态,他甚至动了十二个时辰都粘着她的念头。

    可是一想到半年后他们终要分离,心头的火盆便似浇了一记冰水,再无热意。

    终于到了十二月三十一日,这一天是除夕。

    多罗和阿洛坐在怯寒山巅,看万家烟火。山巅风大,少年将小姑娘抱在怀里,为她取暖,多罗很是受用。

    阿洛问,“有想过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吗?”

    多罗摇摇头,“无非亭台楼阁c香草美人c珍馐美味,有什么好想的。”

    阿洛轻笑,“你又没有经历过,就断此言?”

    多罗歪着脑袋靠在少年胸膛,“也许有一天我会亲眼见到,亲口尝到,但那又如何,红尘从不是我的归宿!”

    少年的下巴抵在多罗的头顶,“那依你之见,你的归宿该是何处?”

    多罗想了想,“不知!”

    少年微笑,“既然不知归宿何处,为何又否定了红尘呢?”

    多罗笑若莲瓣,神采飞扬,“我心从不在红尘处,我又往哪里寻这红尘归宿呢?”

    阿洛两臂一紧,心头泛起苦涩,他的声音微不可查,散在风里,他说,“可我是红尘中人,你若不在这红尘之中,我又要去何处寻你呢?”

    彼时,天空骤亮,远处城郭上空璀璨光华,瞬间又消失不见,佛说优昙一现,他们之间的缘分,就像山巅依偎的温度,当分开时,便会随风而逝,再寻无迹。

    少年看着遥远之处,那里应该人声鼎沸,繁华万千。他想起了自己的十年岁月,忽然觉得苍白无力c空洞可怕,以为关心自己的想要杀了自己,所谓的血浓于水抵不上一块大印,他真想在此了此残生,世间只有阿洛。

    多罗见少年久久不语,便抓着少年手腕,探了探脉,“你身体已经差不多了,明天可供我研究,六月一到,我送你下山。”

    少年仍未言语,只是将多罗又抱紧了几分,他将头放置在多罗小巧的肩膀上,鼻尖喷热。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多罗思考了许久,“不知道,佛说缘起缘灭,你离开了,我们缘分也就尽了,我记着你也没什么意义了。”

    少年又酸了几分,“哦,是这样!”

    子时将过,一轮弯月如勾,此时万籁俱寂,只剩一片澄澄天地。十里松涛作响,与溶溶月色相并,吹乱了一腔别情。

    多罗朦胧睡眼,“过了子时,我就七岁了,你就十一了,咱们又长大了!”

    阿洛笑笑,“年岁小有年岁小的烦恼,年岁大有年岁大的难处,多罗希望大些好,还是小些好?”

    多罗歪倒在阿洛怀里,“我先睡了,撑不住了。”

    阿洛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睡颜,心头一片柔软,他抚上她的青丝,为她捋顺,“好好的女孩家,这般不知考究。”

    少年打定主意,明天定要寻块木头,为她削把梳子。

    多罗醒来时天已大亮,她很少醒的这么晚,不由自责。

    在小庙转了转,发现柴已劈好,水已挑好,粥已煮好,药已熬好。

    她四处望了望,并没有发现阿洛的身影,只好学着少年原先的样子,在路口等着。

    不一会儿,少年就回来了,身后拖着一个粗壮的树枝。

    多罗跑到他跟前,肃声道,“今天是你第一次出去,你该告诉我一声的!”

    阿洛笑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多罗愣了愣,“你还在此处,若有闪失,我难辞其咎,山野你并不熟悉,若是你想转转,也最好由我带路。”

    阿洛眼睛晶亮,“你是说会陪我在山里走走吗?”

    多罗皱了皱眉,“除了我下山看诊,和我无暇之时,其他时间可以陪你散散心。”

    得了小姑娘的陪伴,少年心中雀跃,午时已过,小姑娘拿套银针出来,催促少年把衣服扒了。

    少年揶揄,“晚,晚上不行吗?”

    小姑娘很生气,“你知道点油灯有多不容易吗?大白天的,又是正午,最是暖和,你还磨蹭什么,全都脱了,一件不剩!”

    多罗在庙口暖阳下铺上一层干草,回过头就看到少年的如玉肌肤,他身无寸缕,在阳光下隐含羞涩,几缕长发垂落,更添容颜俊美。

    小姑娘的眼神灼热火辣,“男与女果然有区别,总是看书上画的,今天总算见着活的了,你把手拿开,不准捂着!”

    这小小女娃明显不知道少年的难处,一把拉开少年捂着私部的手,细细观摩,“凸如丘峰,黄褐渐变之色,约有纹理,原来这便是少年之时的形态,好了,你躺倒干草上去,我要刺针了!”

    少年哪敢不照办,他把眼睛闭上,不停麻痹自己“吃亏的不是我”。

    小姑娘给他作了一番解释,“我要刺你三百六十五穴,从脏俞至大禁,你莫要怕,若有疼痛及时告诉我,清楚了吗?”

    此刻的阿洛正如一份奶香四溢的祭品,多罗也不禁感慨,这怕是她遇过的最完美的身体了,只是在胸腔至腹腔之间有一道蜿蜒的疤痕,多罗有片刻失神。

    她也有猜过少年的身份背景,后来觉得没有意义就放下了,谁还没有几个秘密呢,他不愿说,她自然不会问。

    转眼已是夕阳西下,多罗仍意犹未尽,少年草草将衣服穿上,满面羞红的回屋了。

    小姑娘跟在他身后,“今天教你认识的是任脉和督脉,任脉由会阴沿腹上行经胸达咽部,故称阴经之海;督脉起于长强穴,终于龈交穴,故称阳经之海。你以后若是习武,气海便往这两线游走,可助你大成!”

    少年听到“长强会阴”,更臊了几分,通红着小脸,“知道了!”

    光阴如流水,这怯寒峰也不知经了多少云雾变幻,这阵阵松涛转过多少方向轮回,月缺了又圆,圆了又缺,天阴了便晴,晴了便阴,兜兜转转,似在原地踏步,又似一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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