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修真小说 > 笑傲江湖前传 > 正文 华山之巅(《》) 第十章 剑意
    李清涟这日过午带了风清扬,验看大校之期应用物事,风清扬见到五派掌门人的椅子,椅分五色,又想到去年大校之期五派人众各穿不同颜色的衣服,正是与这五色一一对应,于是问道:“大师兄,为何五派掌门人的椅披,及五派弟子服色各不相同?”李清涟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阴阳五行’一说?”风清扬道:“五行之说,倒也知道,不过是金木水火土,这与服色有何干系?”

    李清涟道:“五行配五方,便是西东北南中。我西岳华山,正是金德。五行配五色,便是白青黑红黄,华山尚白色,故椅披为白色。我派平日穿着随意,五派聚会,为示区别,便人人穿白色衣服。”风清扬这才恍然大悟。

    李清涟又说道:“五行配五季,便是秋c春c冬c夏c长夏;五行配五情,便是悲c怒c恐c喜c思;五行配五经,便是《春秋》c《周易》c《诗经》c《礼记》c《尚书》。我西岳华山,属金,属白,属秋,属悲,配《春秋》。故有‘金秋’之说,文人又有‘悲秋’之说,皆是由此而来。”

    风清扬道:“你最喜欢欧阳修的《秋声赋》,原来《秋声赋》也是悲秋之作。”李清涟道:“不错。其实史上悲秋之作多得很,刘禹锡说什么‘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其实也不过就他一人这么说而已,多数诗人c词人,少有苟同。”

    风清扬笑道:“春夏秋冬,四时更替,有何可悲?”

    李清涟道:“你还年轻,不懂得世事艰难。你看我身为华山大弟子,师弟师妹人人尊敬,实则实则我内心苦得很。”风清扬见师兄脸上愁云惨雾,心中颇不明白,却又不敢再问,生怕更增师兄伤悲。

    李清涟又道:“其实文人悲秋,始自战国宋玉。他作《九辩》,说‘贫士失职而志不平,廓落兮羁旅而无友生,惆怅兮而私自怜’,你师兄每诵此句,便与宋玉同生此悲。”

    风清扬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师兄,你既非贫士,更未失职,有何不平?小弟看来,你做大师兄,人人敬服,都说你文武双全,处事公道,师父赞赏有加,阖派人人尊重,可你为何总是多愁善感,便如那文士一般,小弟觉得你”本想说“小弟觉得你很是不对”,转口说道:“小弟觉得你大可不必。”

    李清涟苦笑道:“我说你是小孩子,不懂得世事艰难,你还不信。”二人本在库房,此处只有他二人,李清涟还是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方才轻声道:“即如前几日中秋校武,清泉与清风比试受伤一事,难道不令人棘手?此事一出,唉,只怕我二宗更难和睦。”风清扬一想甚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说道:“师兄,那是师父该操心的事,与你干系不大。你只说你为何悲秋”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声。

    李清涟听出他有嘲笑之意,眉头一皱,吓得风清扬忙躬身道:“对不住,小弟只是不明白,请大师兄指教。”李清涟一笑,道:“指教个屁!你懂个屁!待你读过《九辩》,你就明白了。”

    风清扬道:“我曾在你桌上看到此文,文中颇多不认识的字,你背给小弟听听如何?”李清涟笑道:“好,便背给你听听,请你多指教。”风清扬不敢再笑,忙作出洗耳恭听状。却听李清涟背道:“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泬寥兮天高而气清;寂漻兮收潦而水清”那《九辩》本就摇曳多姿,文采斐然,一唱三叹,令人一读便生荡气回肠之感,偏生李清涟又熟读此诗,深体其意,此时风清扬听他背得抑扬顿挫,反复吟咏,禁不住魂为之夺,竟然也渐生悲凉之意。那诗甚长,一时李清涟背完,二人都沉浸在诗的意境之中。二人品味良久,李清涟抬起头来,见风清扬脸上两道泪水,正自缓缓流下。

    李清涟暗道“不好”,忙说道:“师弟,师弟,你怎么啦?”风清扬擦了擦泪,又摇一摇头,道:“师兄,我我”却说不出话来。李清涟道:“师弟,实在对不住,不该让你听这首诗的。师父知道了,非打我个半死不可。”风清扬使劲摇了摇头,笑道:“师兄你真厉害,竟然把我这没心没肺的人都给打动了。”李清涟笑了笑,岔开话题,二人检视一遍库房中应用物事一应俱全,并无损坏,这才锁上库房门回屋。

    二人聊得这一阵,天已黑了,山居早秋,凉风拂体,风清扬打个寒噤,眼望华山高树,耳听树梢风声,只想大哭一场,心想我这是怎么了,竟至如此?难道掉了魂不成?拼命把想哭的想法忘掉,又问道:“师兄,你说华山配《春秋》,却是为何?”李清涟边走边道:“五行配五德,便是义仁智礼信。《五行大义》有言,‘传配西方义者:春秋是鲁史,褒贬得失,是时王道既衰,诸侯力争,战伐之事,靡不书之,合义者褒,失德者贬,如金以义断,裁制万物,故以配义。’古人云,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便是为此。”风清扬听得似懂非懂,经李清涟又解释一遍,方才明白。这时二人已走到李清涟房前,李清涟邀他进房,风清扬进房坐下,又问道:“却不知这五行之义,与我五派武功剑法有何瓜葛?”李清涟道:“我华山属金德,主肃杀,故华山剑法,剑势凌厉,剑招中杀气森森。东岳泰山属木德,主生发,故泰山剑法,一招既出,后招继至,如春之草木,连绵生发。北岳恒山属水德,主润下,故恒山剑法,绵密严谨,长于守御,虚多实少,如绵里藏针。南岳衡山属火德,主炎上,故衡山剑法,变幻莫测,如鬼似魅。中岳嵩山属土德,主中和,故嵩山剑法,气象森严,雄伟厚重。”风清扬听完大喜,问道:“师兄,你说我华山剑法剑势凌厉,杀气森森?”李清涟道:“正是,怎样?”风清扬道:“小弟明白了,这便是我华山剑法的剑意!小弟平日练剑,总是觉得不得其门而入,总觉得天下剑法,有何不同?去年五派校武时,也曾细看其余四派剑法,仔细想想,总觉五派剑法看去都差不多,那自是因小弟那时还不曾入门,看不出其中门道。今日得你这么一说,登时明白了五岳剑派各派剑意之不同,从今日始,小弟练剑,必当牢记‘凌厉肃杀’四字,定可一日千里!”

    李清涟却听得呆了,这五派剑意,自己入门那年便听师父说过,十几年来也曾无数次在心头流过,可是自己却从来不曾悟到,这便是五派剑法之根本不同处,若是早悟至此,岂不也如清扬所言,练剑时一日千里?

    李清涟朝风清扬一拱手,道:“师弟,你真是个聪明人!我十几年不曾悟到的东西,你来此一年就悟到了,实在是高明之至!不错,西金主肃杀,恰如秋风扫落叶,我华山剑法凌厉肃杀,正是以人应天,天人合一,这是我华山剑法之精义,不错,不错!”摩拳擦掌,极是兴奋。李清涟忽又以手搔头,自言自语道:“那为何师父从来不曾提醒于我?难道难道师父也不懂?”风清扬道:“我们去问师父。”二人兴冲冲出门,去找褚毓秀。

    褚毓秀正在打坐,见他二人到来,问道:“你二人为何不去读经,却跑到这里来?”李清涟顾不上答话,忙将二人所论所想说了一遍,问道:“师父,你为何不曾提醒于我?”褚毓秀一怔,道:“难道这还用得着提醒?”这下轮到李清涟c风清扬二人发怔了。褚毓秀见他们不答,笑了一笑,道:“是,你二人所想不错,凌厉肃杀是我华山派剑法之剑意,我却从来没有提醒你等,是为师疏忽了。为师以为,你既入我华山门下,自然一早便即领悟,实则你等未必能够领悟至此。大家每日便是练剑,却从不想一想所练剑法要义何在,实如那田间黄牛,只知低头拉车,不知抬头看路!清扬,你聪明伶俐,好学多思,为师极是高兴!”

    风清扬忙谢过师父夸奖,与李清涟二人又谢师父教诲,这才觉得肚子咕咕直叫,却是忙着探讨五行之说c剑法之义,连晚饭都忘了吃。二人一说,褚毓秀哈哈大笑,说道:“这就叫‘废寝忘食’!好!好!好!快去吃饭吧!”二人自去吃饭不提。

    风清扬自从悟到华山剑法之剑意,再练剑时,便努力将剑法中的凌厉肃杀之意发挥得淋漓尽致,这样一来,登时进展快了许多,旁人学三个月才能学会的剑法,他用不了一个月便练得极好,褚毓秀每每在众弟子面前夸奖于他,命众弟子多与他探讨。众弟子都比风清扬入门早,武功上也多强于他,因此探讨之际,众弟子固是受益于他,然而真正受益最大的,却还是风清扬。

    风清扬每日沉浸于武功之中,后来索性晚间也不去读经了,自行练剑。褚毓秀也不管他,由他自去。一日十二个时辰,除去吃饭睡觉,风清扬倒有七八个时辰在练习气功剑法,偶有空闲,不是和众师兄师姐探讨武功,就是听大师兄吟诗诵词,抑或向三师兄请教。

    华山派剑法也就罢了,气功更是独步武林。华山气功更有一般好处,只需勤加修习,纵在睡梦中也能不断进步,故风清扬剑法进展神速,气功也不遑多让。华山派另有一套“紫霞功”,风清扬入门时日尚短,却未蒙传授。他问过大师兄,知道三位师尊自是早已练成此功,弟子们中却尚无一人获传,是以他也不着急,心想只要勤学苦练,总有一日会将华山功夫全都学会。

    风清扬每日所揪心的,便是苦于昼短夜长,总觉时光匆匆,飞速逝去,恨不能夜以继日,习练剑法。李清涟c顾清泉都不明白,他年纪轻轻,却为何总是惜时如金,好似过了今日,便没明日一般?闲时以此问他,风清扬答道:“小弟入门最晚,若不苦练,何时方能追上大师兄c三师兄?”二人哑然失笑,心想你又何必非要追上我们?

    眨眼间又是三年过去,风清扬来到华山已是四个年头。四年间他勤奋刻苦,竟将华山派剑法全数学会,内功也已有相当火候。师兄弟间谈论起来,都说他已是华山弟子中一流高手,至多赶不上入门最早的八名男弟子而已,假以时日,他修为日进,内功日深,超过李清涟c祝清风c顾清泉等人也未始不能。一众弟子既羡且妒,于是人人奋发,努力追赶,直把褚毓秀等三人乐得合不拢嘴。

    这一年七月初六,华山弟子赴四派传谕五派大校日期,风清扬去南岳衡山,另外三路也是各一名年轻的男弟子。李清涟c顾清泉c陆清芷送四人下山,三人送至山腰,风清扬道:“二位师兄,师姐,你们回去吧,不必再送。我四人一起下山便了。”陆清芷道:“四位师弟,你们年轻,江湖上的种种阴谋诡计,你们听过的多,遇到的少,一切务须小心在意。”四人忙躬身答应。陆清芷走上前来,对风清扬道:“小师弟,你武功虽好,年纪却轻,从不曾单独行走江湖,切记不可饮酒,不可任性使气,小心谨慎才是。”风清扬心中感动,忙说道:“谢师姐关照!小弟定当从命!师姐请回吧,今日风大,你衣衫单薄,莫要受了风寒。”几人别过,各走各路。

    四人一起下山。风清扬边走边想,为何清芷师姐如此关心于我?难道就为我年龄最小,入门最晚?这三位师兄却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入门早不了多少,为何师姐只叮嘱我?想到这里,脸上不禁觉得发烧,看一看三位师兄,见他们正在自己后方,定然看不到自己脸红与否。

    陆清芷入门较早,在九名女弟子中入门仅晚于拜在冯毓德门下的谢清芬,她二人加上同拜在冯毓德门下的萧清瑶,是九名女弟子中入门最早的三位。三位女弟子对师弟师妹们很是照顾,因此深得三位师尊的欢心,这其中又以陆清芷最是出色。

    陆清芷入门虽早,年龄却并不大。她十三岁入门,今年二十二岁,只比年纪最小的风清扬大两岁。华山规矩,先入门者为大,她入门时华山派中还只有八名男弟子,一名女弟子,后来的十八人,便都管她叫师姐。平心而论,她也确实有师姐的样子,一众师弟师妹对她也极是尊敬。风清扬素来爱戴这位师姐,觉得她就像自己的一个姐姐一般亲切。这一日送别,却对他加意嘱咐,他少年心性,却登时觉得这位师姐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又重了不少。

    这一日来到湖北,风清扬潜心观望,见景色与陕西c河南已有所不同,此地水草茂盛,那草色似乎绿得能沁出水来。天地之间,似有一层蒙蒙水汽,显得很是潮湿。再看民居,见房窄顶尖,更与中原房舍大异。风清扬略一思索,已明其理,越往南走,雨水越多,如此建房,自是为雨水能更快从房上流下。他是北方人,第一次来到南方,只觉得处处透着新鲜。

    这日中午,来到一家饭店打尖。风清扬随口问店小二道:“湖北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小二道:“客官,听你口音,是北方人吧?我们湖北哪,那好吃的可多了去了,就如我们店里,豆皮,蟹黄汤包,烧麦,糊米酒,样样包你满意。”风清扬要了一份豆皮,一份蟹黄汤包,又要了一大碗糊米酒,心想这糊米酒是什么酒?正想着,突然想起师姐嘱咐他的话来,又想我便喝这一碗,却又怎的?正胡思乱想间,小二端了饭菜上来,风清扬见那豆皮色泽金黄,极是诱人,忙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刚咬一口,便觉妙不可言。那豆皮上面是一层薄皮儿,薄脆油亮,下面是糯米c肉丁c鲜蛋等,吃在嘴里,只觉香气四溢,连那糯米都有一股特别的香气。再尝那蟹黄汤包时,却吃不出多香。再喝糊米酒,却顿时觉得豆皮虽香,却又远不如这糊米酒更有味道。这糊米酒酸酸甜甜,黏黏糊糊,甜滑浓稠,中有米粒c红枣c小汤圆儿,说是酒不觉过誉,实则叫“甜汤”更恰。风清扬一年中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喝酒,这时喝到这糊米酒,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豆皮吃完了,又要了一碟,糊米酒喝完了,又连喝了三碗,直吃到再也吃不下c喝不下,这才付账出门。

    一连数日,风清扬便天天吃这些当地的小吃,那糊米酒更是顿顿不离。他想师姐不让我喝酒,其实糊米酒并不是酒,却也不算违了师姐的嘱托。有时边喝边想,若是这一路是和师姐同行,那该多好!如此好吃的豆皮,如此好喝的米酒,师姐却尝不到,未免太过可惜。若是回山时带上一些,只怕走不上三天,便就馊了,每念及此,总是极为遗憾。过不了几天,却见酒肆中有以竹盛酒之法,顿时有了主意。那竹是一大节粗竹,上下两端之节俱在,只在上端竹节上打一小孔,将酒倒入,用竹塞塞住。若以此盛糊米酒,定可保鲜不坏。

    风清扬每日吃吃喝喝,走走停停,时或顺路游山玩水,极是开心。四年来他在华山受尽辛苦,今朝下山,再也没有了师父师兄的耳提面命及诸般规矩,竟然越来越是放纵自己。不一日来到衡山,心想终于到得此地,一摸怀中,下山时所带的银两所剩不多,这才一惊,自己一路上胡吃海喝,竟没留够回去的盘缠,这可如何是好?

    到得衡山城,拜见了衡山派掌门谢方中,那谢方中五十来岁年纪,宽袍大袖,神态潇洒,风清扬四年前一见便极是倾倒。二人聊得一阵,风清扬呈上师父书信,待谢方中写了回信交给他,又开口说道:“谢师伯,小侄年轻识浅,一路上只顾玩耍,却没留足回程的盘缠,这可为难了。”谢方中哈哈大笑,说道:“师侄不必过虑。”便叫身旁小童速去取来五十两银子,送与他作路费。风清扬只拿了二十两,道:“师伯,待贵派九月赴华山时,小侄自当奉还,多谢多谢。”谢方中笑道:“些少银钱,算得什么?又何必要师侄再还?这五十两并请拿去,不必客气。”风清扬坚辞不受,谢方中也就不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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