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旋风少校 > 第 32 章
    “等她快结束发报时,我就把板子上的钉子拔下来。不行,看来还太早。或许,正是时候?因为,如果她很快提出要去厕所,而那里还是钉得严严实实的,那她准会认为我是在耍弄她,她肯定会大发神经。对,我现在就应该行动。天已经黑下来了,谁也不会发现钉子被拔下来。一般地说,黑夜中很难分辩板子上的锈钉子头和黑洞眼儿。我有钳子。对,现在就动手。等发报一结束,我领她回她的房间时,我要提醒她,要她趁夜里离开,那时已吃过晚饭,不过最重要的是要在我离开之后。或许,今天不应该这样做?要不要再过两三天?太危险了。第一次发报之后,他们会对她耍野蛮的。他们会认为她完全落入了他们的手心。对,现在就动手。必须立刻动手。”

    贝格下定了决心,便对施瓦尔布说:“再过五分钟就开始,您去叫她吧。”

    他等施瓦尔布离开房间,就快步走出小院子。外面漆黑一片,空气潮湿。山间传来滚滚的雷声。贝格手chā着兜里握着钳子,机敏而迅速地走进露天小茅厕。

    阿尼娅一听到博罗金那遥远的呼语,顿时在发报机前楞住了。电文就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她必须当着三个德国人的面,将它拍发给博罗金。她要拍发出去的是一大篇伪造的谎言:报告一些根本不存在的师正在转移,修建虚构的飞机场,驻扎在前线地带的坦克团正在换防,还有一个党卫军坦克师正在向这里运动,他们的小组正盼着总部派人来开展工作。

    用不着多么高级的军事指挥官,一个普通的侦察员就完全可以估量出这份情况的重要xìng。就在今天夜里,这份法西斯伪造的假密码电文肯定会被送到总参谋部:既然这份重要情报是苏联侦察员在前线附近搜集到的,那么显然,希特勒要在这里,在这一段战线上有什么重要部署。既然在森林里昼夜赶修飞机场,党卫军坦克师新增补的部队更在集结,既然从希特勒大本营后备部队抽调增补部队赶赴前线,那么在近千公里战线的这个地段上肯定将举行大反攻。也就是说,如果这份密码电文被误认为是真的──鬼晓得这些德国人为证明自己的情报还会耍出什么样的花招儿──那么我们的部队就会从别的战线调到这里来,而那里,在兵力削弱的地段上,法西斯的攻击力就会增强。

    阿尼娅思索着这一切,活灵活现地想象出博罗金接到她这份密码电文后,立刻向前线指挥部参谋长报告,参谋长又叫醒剃光了头的、身材魁梧的总指挥,元帅也同样迅速地报告给斯大林,于是第二天,为了反击实际根本不存在的党卫军坦克师,向这里集结增援部队,这样一来,法四斯集中兵力进攻的漫长战线中的那个地段就变得空虚了。

    显然,如果我们的人没有这种真诚的信念,仅凭他的行为,或者想法,甚至是发自内心的愿望,会给前线,给整个国家带来无法估量的灾难,那么胜利的得来就会付出大得多的牺牲。

    ……贝格来迟了,他进屋走到电报员跟前,仔细看了看阿尼娅,而她,很奇怪,非常希望他不用这种冷漠、轻蔑的目光,而是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自己,就象是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从这里逃走以后,见到自己的人,就可以告诉他们,说这一切都是编造的,我会见到你的朋友,我会帮助他们,而这一夜什么也不会发生,别再考虑了。

    “好了,开始吧,”贝格说,“他们在等着呢。”

    阿尼娅象是猛然间看见了博罗金,看见他朝报务员走过去,样子异常激动:旋风有多少天不露面了,莫非出了什么岔子?阿尼娅想着他在电波中听到了她的声音后那种高兴的神情,他怎样注视着维科索夫斯基大尉,而大尉不停地咂着舌──有什么令他高兴的事,他必定要咂舌头,垂下两边的嘴角,象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她还想象出,博罗金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点上一支烟,准备仔细倾听报务员给他翻译密码电文。

    “好了,好了,”贝格说,“我们会把时间错过的。”

    他抓准施瓦尔布去取烟缸的机会,朝阿尼娅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他又朝阿尼娅迅速地眨动了一下眼睛。

    于是阿尼娅开始按动数字键盘:“12,67,42,79,11,55……”

    她怀着一种无比愤恨的心情敲击着这些违背自己意愿的数字键盘,随着按动键盘,她心中那种令人窒息的内疚也越来越强烈。

    在一间有壁炉的小房间里,桌上摆着两个人的晚餐。贝格背对着生着火的壁炉坐着──夜里很冷,正是九月那种白天酷热如火而夜里寒气袭人的山区气候。白色的闪光在施瓦尔布的脸上晃动──忽而成尖角形,忽而又变成长条状。他们已经喝了很多。伏特加酒使贝格脸色苍白,眼睑下泛出淡紫色的斑点,而施瓦尔布正相反,满面通红,他的动作快得出奇,他那发不出‘格’音的柏林话中不时带出几句俄语。

    “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相信我们的胜利,”他说,“比以前任何时候!日本、西班牙、葡萄牙,整个欧洲都被我们的盟军包围了,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有投入战斗,但很快就会投入的。您在想,爱尔兰为什么至今还没有行动?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绝不是!是还不到时候!为时尚早!土耳其是怎么回事?我明白元帅的意图:是让他们冒进,给他们点甜头。他们现在甚至都无法想象自己后方的情况。他们不象我们,不是一块顽石,而是春天溶在水中的冰块。元首是要等到帝国地下工事里的新式超级秘密武器研制成功以后,集中力量打击。这种集中力量打击会把整个西方击溃,迫使他们屈膝投降,到那时候,我们就会明白以后该做什么。我们就会明白以后该怎么做。”

    “看到您我就高兴,”贝格说,“您这种可贵的乐观主义很使我振奋。要不是我现在必须去见局长,那我一定还要喝。”

    “明天再去吧。反正您会得胜而回的。”

    “我们都会得胜而回。我从来不把自己同一起浴血奋战的同事们分开,除非……”

    施瓦尔布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您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同您的朋友卡纳里斯分开过喽?!”

    “看来,您喝多了。”贝格说着,从桌子旁站起来,他感到命运正在帮助他立刻离开这里,“您最好是去睡一觉,施瓦尔布。”

    “我是开玩笑,上校……”

    “蠢货才会开这种玩笑。”

    “什么,什么?!”

    贝格从桌子后面站起身,说:“告辞了。”

    施瓦尔布在他身后嚷了一句,可是贝格连头也没回;他走到报务员跟前,拿起装着密码电文的公文夹,下楼到了院子里,坐进汽车,走了。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证明了他那非凡的智慧和真正的侦察员天才:施瓦尔布喝干了瓶子里的酒,真的叫来了值班士兵,对他说:“我两小时后回来。”

    说完,他朝镇子里走去。他需要女人。

    阿尼娅敲了敲门。等下士把门大开,她说:“我有话要同贝格上校讲。”

    “嘟-嘟,”下士学着汽车的喇叭声,示意说,“不在,走了。”

    阿尼娅在房间里转了一会儿,然后又敲敲门说:“去厕所。我想去厕所,可以吗?”

    下士点了点头,把阿尼娅领到那个绿色的木板棚里。阿尼娅反锁上门,下士按照施瓦尔布吩咐的那样留在外面守候。

    “为什么女人做这种事比我们用的时间要长得多?”他边在沙石路上踱步,边想“我的洛塔一进卫生间,总是要锁上门,在里面待半个小时。他们命令我要关照这位姑娘。要不要喊一声,让她快点儿?我从这儿给洛塔寄点什么东西呢?这里的厚织袜很好。山区的人一般都很会做这种防寒用品,没这种东西在山里简直没法活。所有山民的腿都很瘦,象两根棍子。可是山里的女人却相反,长着漂亮的ròu墩墩的大腿。他妈的,这可很重要,女人嘛,腿就得丰腴、有力、匀称。法国人喜欢瘦型的。真是一个不幸的退化了的民族。为什么这里的夜晚这么冷?露水都下来了,就象到了晚秋时节。九月份,魏玛的夜晚也是很凉的。有意思,在我什么都不想的间隔时间里,我想的又是什么呢?不,现在我想的也正是我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冒出来的那些东西。我好久没有去采蘑菇了。上星期格什盖采了两桶好蘑菇。可以把它们晒干,寄回家。冬天烧蘑菇汤──简直太美了。见鬼,该吃晚饭了。我现在就把她带回房间,自己去吃饭。一定到那间有壁炉的房间里拿桌上剩下的东西。他们肯定剩下一种好吃的东西。给他们送去了烤羊ròu、蒜血肠,还有nǎi酪。这儿的山民为什么往肠子里放那么多蒜?他们身上的那股味儿,简直没法让人跟他们在一块儿。如果他们同我们乘一节车厢,那会怎么样?”

    “太太!”下士喊了一声,“快点,太太!”

    说完,他便沿着小路往回走。

    盖世太保长官克吕格尔说:“我亲爱的贝格,别理睬他,他不值一理。从我这方面说,我要让他公开向您道歉。同我们取得的胜利相比,这些都微不足道。我这就打报告给柏林。”

    “我希望您能明白,我为什么对这句酒后玩笑话这样认真。”贝格说。

    “怎么是酒后玩笑?”

    “他喝醉了。”

    “等等,等等,他醉了?”

    “是的。我们一起吃的晚餐,他喝得太多了,难免说出些不着边际的话。”

    “好。他会得到惩罚的,别让这个管不住自己的酒鬼办的蠢事扫了我们的兴。既然我的同事当中有人忘记一个党员应尽的义务,象可恶的犹太滑头那样酗酒,又能怎么办呢?!”

    这时电话铃响了。盖世太保长官说:“对不起,上校。”

    他摘下听筒,从他听到报告的后的表情上看,贝格明白了:俄国女侦察员逃走了!他猜对了。

    盖世太保长官说:“施瓦尔布在哪儿?!什么?!立刻找到他!发警报!调动部队!搜查附近所有的地方!都喝醉了,这些可恶的蠢货!笨蛋!”

    盖世太保长官冲着话筒大声喊叫的时候,贝格心里就盘算起来:“当然,最可怕的是:她一时找不到自己的人,今天或明天就会被抓住。那她肯定又会落入盖世太保手里,他们会杀死她。怎么办?没什么。他们会让我去办这个案子。只有一点──她会供出钉子是被拔掉的。为什么这种事就一定是我干的呢?谁会产生这种念头呢?俄国女侦察员会供出来吗?如果事先就知道会失败,那就根本不会去干了。真是左右为难──怎么都不好。眼下还都顺利。我现在就回自己的住处,真的喝个痛快,然后躺下睡觉,一直睡到九点钟。”

    克吕格尔放下听筒,说:“您都明白了吧?”

    “施瓦尔布不见了?”

    “我早就没把他放在心上!您的那位姑娘逃跑了。”

    贝格霍地从桌旁站起来。

    “这不可能,”他说,“可能是搞错了。”

    “得了,请别说什么搞错了!跑了!从厕所跑掉的!您明白了吗?!”

    “不明白。”贝格坚决地说,“我不相信。施瓦尔布在下令不让领她去军官卫生间,而是去这个厕所之前,亲自检查过这个厕所。让他们赶快查找一下:那姑娘会走野蛮自杀这条路的。”

    “什么?”克吕格尔问。

    “是的,是的,要让他们去仔细看看。”

    “上校!上校!您是在开玩笑!厕所围板上的钉子都没有了!她逃到山里去了!”

    贝格把手伸进衣袋里去掏烟。

    盖世太保长官打开选择机的开关。

    “值班组!立刻派向导带着军犬去发报中心。然后马上把施瓦尔布带到我这儿来。”他又转身对贝格说:“这件事多么有趣,不是吗?”

    “有趣极了,”贝格回答说,“我本想回去休息,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我得同您一起搜查到底了。”

    “谢谢,”盖世太保长官说,“承蒙您的盛意。”

    阿尼娅在钻过灌木从时心想:“我不能去山里。这里的地形我一点也不熟悉。小河都干了,他们有军犬,肯定能抓住我。应该走大路。豁出去啦!我这是在波兰──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阿尼娅逃跑很顺利,因为在发报中心的警卫人员打开探照灯、开qiāngshè击之前(德国人并不吝惜子弹,但很注重效果),她已经到达了离公路不远的地方。阿尼娅想沿大路去雷布内,可能的话,拦一辆汽车,最好是军车;这样遇到巡逻队就用不着停下来了。

    首先驶过来的是一辆德国造的大卡车,它亮着两盏暗蓝色的前灯,发出低沉的轰鸣声,阿尼娅刚一举手示意,它就刹住了。车门打开后,姑娘爬上温暖的驾驶室,里面散发着烟草和发霉的面包气味。

    “啊,小姐,”司机问,“你去哪儿?”

    “去那儿,”阿尼娅在眼前挥了一下自己的手说:“克拉科夫。”

    司机见她懂德语,高兴起来,一边斜眼打量着阿尼娅,一边语速很快地讲起来。

    “我听不大懂,”阿尼娅说,“只懂一点儿。”

    司机听她故意不规范地发音,笑了,从黑色遮阳帽下取出一支烟,灵巧地扔进自己的嘴里叼住,又同样灵巧地用一只手擦着火柴点上,把火柴棍扔出车外,然后用左手握住方向盘,把右手放在阿尼娅的大腿上。

    “瞧,这就开始了,”阿尼娅心里想,“马上就会来劲的。我们走了多远了?有五公里。现在狗是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