钞票在白大褂口袋里鼓起老高。医生好像担心被人抢走，用一只手捂在钞票上。一阵痛苦的嚎叫声传过来。医生微笑解释道：“我们用的麻醉剂质量不行。黎巴嫩人卖给我们的全是过期药。”
马可不想听他抱怨，告辞离开。为什么殡仪馆老板要撒谎？谁杀了摩米？刚出医院，他命令佛卡斯：“去奔克雷墓地。”
摩米的新坟周围没有摆放鲜花，而是插着一圈棕榈树枝。墓地已没有多少空位，摩米的坟位于边缘地带。马可默默地看着坟前立着的一个小木十字架，写着摩米的全名和生卒年份：贾斯汀巴杂姆，1980一1997。旁边，有人正在挖掘新的墓穴，不时好奇地瞟一眼中国人。
他们从墓地出来，直奔卡朗巴尔大街。殡仪馆已经关门。失望之余，不知所措，马可决定去洲际酒店。就快到达酒店时，马可突然想到一个疯狂的主意。
“佛卡斯，你迷信不迷信？”他问。
布隆迪人有些吃惊，笑着回答：“不，老板，怎么啦？”
“我要让你去做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希望你不要拒绝。”
他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不太容易实施
深夜，奔克雷墓地一片死寂。佛卡斯将切诺基停在墓地入口不远处，轻松翻越低矮的围墙。
布隆迪人肩扛铁铲在墓地穿行，心里有些紧张，毕竟不是经常挖尸体。非洲人对死人很尊重。蒙博托逃亡的时候，还特意把父亲和几个朋友的棺材挖出来带走。
马可和佛卡斯临近摩米的坟墓。布隆迪人突然示意马可停下来。低沉的敲击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他们悄悄靠近坟墓，见一个男人正在用铁铲挖掘摩米的棺材，抢先了一步。
黑暗之中，佛卡斯和马可看着这个陌生人一直挖。他应该已经挖了好一阵，因为很快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铁铲碰到了棺材两人继续等待。那人喘着粗气，低声抱怨，同时往外铲土。终于，他用绳子将棺材提出墓穴。休息片刻，他打开手电筒，开始取棺材盖的螺丝
马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如此景象！此人到底想找什么？当马可看到陌生人弯下腰，从棺材里抱起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的棺材盖上，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殡仪馆老板说到过的婚纱很显眼。马可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那人开始脱死者的裙子。他动作非常轻柔，好像怕惊醒梦中人。这阴森恐怖的一幕，让马可差点以为是幻觉。
那人终于脱下了可怜的摩米的婚纱，将它挂在木十字架上。当他站起身，马可打开了手电筒，光柱对准他的脸。强光刺激下，对方吃惊不小，向上跳起来。马可也大吃一惊，认出那人就是殡仪馆老板。
“不许动！”马可叫道。
殡仪馆老板像被蜘蛛网网住的苍蝇，僵住不动。眼神透露出内心的惊恐万状。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佛卡斯劈手夺过他的手电筒，对方丝毫没有反抗。
尸体的味道钻进马可的鼻孔。他凭生第一次见到如此难以置信的景象，怀疑自己遇到了恋尸狂。他忍着恶心，用手电照向死者。尸体的头和脸都包上了绷带，右眼也遮住了。死者两手交叉放在胸前，手指间有一串念珠。她全身只剩一条白色内裤，在深色的皮肤衬托下，特别显眼。
一只夜莺振翅飞过，打破了寂静。殡仪馆老板仿佛大梦初醒，恳求道：“老板，别杀我！”
他已经看见了手枪，吓得全身发抖。马可不明白：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变态狂啊
“你为什么要把尸体挖出来？“马可问道，语气含着惊奇而非指责。
马可问了三遍，殡仪馆老板才开口解释，理由很复杂，纠缠不清。主要意思是说他的殡仪馆刚刚开张，本小利薄。顾客也都穷困潦倒，欠了他几百万扎伊尔。明天他要操办另一个葬礼要，但欠棺材铺钱，对方不愿意再赊给他新棺材。所以他打算再用一次这副棺材。只是借用，他会还回来，如果搞到新棺材的话。
可悲。非洲人很有办法，彻底的实用主义者兼道德虚无主义者。
“为什么脱婚纱？”马可厉声质问。
对方低下头，说：“这样一条婚纱值三十美元，老板”
说什么好呢？如何评价？以什么为标准？马可不是来上道德课，而是来查案子的。
“把尸体翻一面。”他说。
殡仪馆老板急忙小心地将尸体翻过去，肚皮贴地。马可用手电查看尸体背面。直觉没有骗他。死者的体型与他所了解的完全不同，可以肯定不是摩米。
“给她穿上婚纱，”马可命令，“然后放回棺材。佛卡斯，帮他一下。”
他看着两人干活，心想：摩米肯定还活着。殡仪馆老板一定知道内情。等棺材放回原位，他发问：“这具尸体不是摩米。你撒谎。她不是车祸死的，是被谋杀的。老实交代。”
对方嘟嘟囔囔，低下头。马可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摇，让他看打开的墓穴。
“如果你不交代，我们就去找当兵的，告诉他们你挖出一具尸体他们知道怎么严惩你这种人”
殡仪馆老板对着强光眨巴着眼睛，哀求道：“别，别，老板，他们会打死我的。”
“那么，老实交代，这个死者是谁？”
“摩米的妹妹，吉赛拉。”
“她怎么死的？”
“前天晚上，天黑以后，来了三个前政府军军人，开一辆灰色的丰田越野。”
“然后呢？”
“他们进了151号院子。母亲同他们理论。他们要找摩米。母亲叫邻居来帮忙。邻居开始向这些坏蛋扔石头。混乱中一个军人开了枪，然后三个人都往车那边跑。跑在后面的一个被大石头砸中脑袋，倒在地上。人们用石头结果了他的性命。后来，政府军巡逻队来了，人们解释说抓住一个小偷。他们给了我们一点汽油，我们就把被砸死的人烧掉了，还给他脖子上套了一个旧轮胎”
殡仪馆老板平静地叙述过程，一点不带感情，似乎见惯不惊。
“然后呢？”
“母亲开始大哭。一个女孩倒在地上，死了，满地是血。我看到死者的双胞胎姐姐，她吓得要命。她说要给我一百美元，如果我答应说死者是她本人。因为，如果不这样说，前政府军还会来。我同意了。葬礼后，母亲带着另外两个女儿去了下扎伊尔。院子打算出售。”
“摩米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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