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果一下子放松了，接过钱折起来放进裤袋。
“很困难啊，老板！他可能走掉了。”
“我认为他没走。一旦你有蛛丝马迹，来李方子家找佛卡斯。你知道地方吧？”马可口气很肯定。
“知道。老板。”
佛卡斯把车门锁打开，前秘密警察跳下车，快步离去。没等马可指示，佛卡斯悄悄溜下车，跟踪邦果而去。十分钟后佛卡斯返回，开心地笑着说：“终于知道他住哪里了。伦巴片区第九街。他会尽力去找人的。”
其实马可并不抱太大希望。邦果这条线本来就是碰运气。摩米知道的内情肯定更多。汽车在1124大街遍布坑洼的路面上颠簸，马可思索着这一切背后到底谁在操纵？目的是什么？他没办法把已知的信息有机地联系起来：李方子被杀c摩米的三十五万美元c博隆高上校在李方子家躲藏
他们接近扎伊尔河边时，又听到布拉柴迫击炮弹的爆炸声。马可的思路被打断。车刚开进李方子家楼下的铁栅栏大门，门卫就跑过来说：“有一个女孩来找过你们，她说是摩米的妹妹吉赛拉托她来的。”
马可有些懊恼，大声问：“她还说了什么？”
“摩米死了。”
“死了！”马可猛地挺直身子，头撞到车顶棚。
门卫平静地说：“是的，老板。上帝把她招去了。”
非洲人一般因为信教，而且相信宿命论，觉得死亡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摩米一死，马可的调查可能就没办法进行下去了。就算邦果找到博隆高上校，上校也不见得同意与马可见面。而且，如果昨晚三个当兵的是他在幕后指挥，他就更不会冒险现身了。
马可对佛卡斯说：“我们去博卡萨街，一定要搞清楚摩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佛卡斯走进莎娃娜娜女孩的“宿舍”已经有二十分钟。马可在车上等。往来车辆c行人发出的噪音，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道让人感觉身处露天垃圾场。佛卡斯终于回来了，坐上驾驶座，平静地说：“摩米被小巴撞死了。”
“我以为她不会上街”
“昨天，她想回母亲家，在贫民区。”
“她妹妹呢？”
“走了，没人知道去哪儿。”
马可脑袋要炸了。摩米出车祸的时机太巧了。她这一死，查清李方子死因的机率趋近于零。
“你再去问，搞清摩米母亲家的地址。”马可命令佛卡斯。
布隆迪人领命而行。这次没等多久，他返回，说：“在巴朗布区，卡朗巴尔大街151号。”
马可说：“现在去。远不远？”
“不算太远，离恩多罗机场很近。”
半小时后，他们到了另一个“露天垃圾场”，贫民大杂院毫无章法地挤在一起。小商小贩在泥泞之中兜售商品。卡朗巴尔大街151号是一个破旧的小院，泥墙，铁皮屋顶，看上去没有人在此居住。房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邻居围过来，这里很少有老外出现。佛卡斯打听清楚后告诉马可，这里就是摩米母亲的家，但葬礼完成之后，全家就回乡下去了。别无更多信息。
马可望见远处街边立着一块木牌，写着：殡仪馆。
他对布隆迪人说：“我们去看看。”
殡仪馆异常简陋，空空荡荡的一间木棚。一个又高又瘦像一根大钉子似的扎伊尔人，既吃惊又疑惑，口中念念有词：“上帝保佑你！”，心想难道一个外国人会找我做葬礼？
马可问他是否为摩米安排了葬礼。对方立马闭上嘴，一言不发。两张二十万新扎伊尔的钞票，让他脸上绽放出笑容。是的，他亲手埋葬了摩米。妹妹c母亲和其他三个小孩都回乡下去了。
大钉子摇晃着身子，有些不自在，眼神躲躲闪闪，手中摆弄着他的棺材广告册。马可感觉被骗，但又不能确认。如此贫穷的家庭会放弃三十五万美元？
马可问殡仪馆老板：“摩米埋在哪里？过程是怎么样的？”
“我先去‘妈妈耶摩’医院太平间把摩米领出来。因为是车祸，所以做了解剖。尸体领回来后，家里人给她选了一口五十美元的棺材。很便宜。然后是举行宗教仪式，点很多蜡烛。家人给她穿上漂亮的长裙，我把棺材盖钉上。她母亲花二十五美元在黎巴嫩人商店买了一条很好看的婚纱给她。”
“为什么穿婚纱？”马可很吃惊。
扎伊尔人无奈地说：“这是传统，老板！要同上帝结婚的女人，必须穿婚纱。”
“然后呢？”
“我们把她埋在奔克雷墓地，那边还有空位。就这样。老板。”扎伊尔人好像有意尽快打发对方离开。
马可从殡仪馆出来，感觉不对劲。摩米死得不清不楚。一帮小混混在切诺基周围打转，明显想要偷卸轮胎。马可脑中灵光一闪，对佛卡斯说：“我们去妈妈耶摩医院。我想核实点东西。”
妈妈耶摩医院，新政权上台后改名“总医院”，跟扎伊尔国家一样，快要报废了。屋顶全是洞，一半的窗户没有玻璃，垃圾成堆，臭气熏天。院子里，病人家属烧柴做饭。没有家属的病人，只有饿死。医院不提供餐食，不提供药品，不提供床单。诊疗费预付。马可派佛卡斯去打听消息，自己在院子里等着。这种地方，因患感冒进来，可能带着艾滋出去。
佛卡斯终于返回，带着一个枯瘦如柴穿白大褂的人，蓄着山羊胡，像是知识分子。
布隆迪人说：“这是恩库鲁医生，他给摩米做的解剖。”
医生目光炯炯，微笑着伸出手。马可只是微笑，并不伸手，说：“摩米是我的朋友，我想知道她怎么死的。”
恩库鲁医生搪塞说：“这个嘛，我不能对你说，是医疗机密。你去问家属吧，如果他们愿意告诉你。”
马可断言：“家属肯定愿意，但他们回乡下去了。对了，我准备给你最困难的病人捐点钱。”
一叠一叠的新扎伊尔让医生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当“捐款”的数额达到三百万，他决定暂时忘记职业操守。
“她头上中了两枪，其中一枪在右耳。ak47子弹。政权更迭以来，我经手了几百例，见惯不惊了。至暗时刻啊！现在，抓住小偷，都是套上轮胎直接烧死，像南非一样。正常死亡没几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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