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空很谨慎，已经戴上一个浅蓝色的一次性口罩。正要进去，电话响了，是研发部主管c他的直属上司黄建发：“有情况，马上来公司。”
司马空讨好道：“好的，老大。马上到。”
说完，他深深地扫了一眼大院里面，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转身离开了。
高志远来得比平时早十分钟。手上的鸡柳没有吃完，牛奶猛吸几口，喝了一大半就一起随手扔掉，甩出一溜间隔的白点。一走进办公室，他就甩手臂大叫道：“元沫今天要是不赔钱，爷爷就弄死他。反了他的。”
矮矮胖胖的客服李大志笑道：“别吹。打得过？人脸上没肉，身上可全是。一次能搬七台二十三寸的显示器，连续卸货一小时气都不带喘一下。你看你虚的，站货车上十五分钟，腰就直不起来。别吹，好好说话。小心毛捞不到一根，还挨一顿揍。”
高志远有些心虚，嚷嚷道：“那是死胖子你没用。你打不过，不代表我也打不过。再说，他要是敢不赔钱，老子就报警。哼哼，看看谁怕谁。”
李大志一把推开他，叫道：“离我远点。真臭，你又没刷牙是吧？忒恶心了点吧？头也这么油。”
身材苗条却有点婴儿肥的苗莺莺说道：“你跟人家好好说。元哥不爱说话，道理还是讲的，没见他欺负谁。好好说，他肯定给你。不可以走保险吗？大家都是同事。”
高志远讪笑道：“保险用完了，就几千块钱而已。其实我不在乎。只要他跟我老老实实地认个错，说不定我就不跟他算了。我妹妹是搞钱的，有的是钱。”
没多久，元沫走了进来。他看了一下时间，八点二十一，还有九分钟。其他人都在看自己，他没管，木然地去按指纹。
高志远立刻大声说道：“元沫，七千八百五十块。一分都不能少。”说完，他顿了一下，沉声道：“我拍照了，还有摄像头监控，清楚得很，不赔我马上报警。耽误的时间和油钱，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不跟你算了。”
元沫按完指纹，转身扫了他一眼，没要凭据，直接取下破旧的草绿色小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沓现金，刚好一万块。
高志远哼了哼，眼里很是得意。
元沫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在乎，但是对于高志远，不能示弱。越弱，他越来劲。于是元沫拿着钱的手顿了顿。他慢慢撕掉包钱的薄纸带，往空中一扔，转身走了。钞票落了一地。
高志远怒了，大吼道：“死蟑螂。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他正要冲过来，立刻被人拉住了。
高志远随即骂道：“死蟑螂。就你那点稀烂工资，都是偷来的吧？最好去借高利贷，被人家逼得全家上吊自杀，喝药，卖身，当鸭子。哈哈哈哈。”
客服主管张丹呵斥道：“你给我少说两句，嘴巴这么臭。一天到晚要打人，咋就没见你出手呢？我就不信这件事全是元沫的错。说，是不是你先挑的头？”
中午的时候，天阴了下来。很快起风了，灰尘满天飞。仓库里面特别闷热。即便打包间里开着空调，也能感受到那份压抑。
元沫移了移打包台上靠近窗户边沿的草绿色小背包，又用纸巾擦了擦窗户玻璃。外面空地上有一条黄土狗在风中追逐飘荡的红色垃圾袋。
元沫看了看，低下头，拿起一张快递单，去仓库配货了。
院子大门口左边随后出现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蓝白短袖运动衫c深色运动裤和棕色运动鞋。蓝色的一次性口罩，有一点刘海，看不清楚脸。
这个人是司马空。中午又赶过来是想摸清楚元沫的老底，杜绝任何意外因素。他没有直接去鼎信网店，而是找院子里的其他几家小公司工作人员打听，旁敲侧击。
“大哥，抽烟吗？好像马上要下雨了。”
“是的。闷得要命，受不了的。坐着不动都出汗。说出来你别不信，刚才蹲马桶屁股湿了一圈，还以为尿身上了。”
“哈哈，大哥你真会开玩笑。大哥，问你个事儿，卖电脑的鼎信是在这个院子吗？”
“是的。兄弟你要买电脑？上门取好像便宜一百块钱。他们家做得算是大的。”
“不是，路过，随便问问。以前认识一人，说是在这儿上班，就忽然想起来了。人挺怪的，谁也不搭理，神神秘秘的，有点洁癖，不喜欢人近身。”
“哦，是那个鬼呀。来这儿半年了，我跟他碰面几十次，从来没跟我打过一次招呼。每次稍微靠近点他就急着躲开，好像我有瘟疫似的。胡子乱，长得倒，挺秀气的，我还以为是个哑巴。”
“不至于吧？”
“真的。178的个，脸挺瘦的，嘴很小，右眼角还有一个不明显的小黑痣，你说对不对？”
“大哥，这里边的院子就一个出入口吗？我到前头去，有近道抄吗？”
“有个小门，只房东有钥匙。你可以走到最里面，翻墙过去。不过兄弟，那里面很臭，也脏，以前盖了茅厕。”
司马空决定叫上自己的女朋友甄珍，还有女朋友的闺蜜c他的大学校友舒清心。舒清心长得很清纯，现在还是单身。大学时跟元沫是点头之交，演讲协会同届会员。当时班上一直盛传元沫暗恋舒清心，还尾随了好几次，最后失恋以致于变态。
司马空计划好了，以联络感情的名义聚餐，把舒清心叫出来，吃饭前顺道开车去鼎信拿显示器。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激动得颤抖起来。他不敢想象，往日心高气傲c高高在上c如今落魄邋遢c如同猪狗的元沫面对大学时没到手的女神会多么无地自容。
他哈哈大笑：“哼。到时候一定要牵你这个怪物出来吃饭，客客气气地在舒清心面前羞辱你一顿。”
天变得很阴沉，风大得好像可以掀翻屋顶。但是直到六点钟忙完所有单子后，还是没有下雨。
元沫骑着有很多泥点c多处掉漆c链条锈黄c杂音不断的黑色单车，在一明一暗的世界中慢慢前行着。
高志远今天每次送单子来，一声不吭就走了。快下班的时候也没有强行打单子拖延时间。元沫要的就是这种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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