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琏失声恸哭,沙哑了细喉:“皇上,你就原谅臣妾吧,臣妾发誓再也不敢了!”

    “皇上,你就忍心看着谌儿陪着我一起跪!”

    “皇上,你都忘了,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

    皇后歇斯底里的哭声透过门缝,飘进赵桓的耳畔,他皱起眉宇辗转反侧,甚至塞住了耳朵不听不想,可是皇后的哭声连绵不断dàng入他的胸怀,撩得他心烦意乱。

    他们第一次相遇,便是在朱家府邸,朱琏还是贪玩的朱家小姐,亭亭玉立,喜爱蹴鞠。而那时的赵桓还不是太子,俊气方刚,白皙的皮肤胜雪。

    园子里,绯红羽衣的朱琏一脚便将蹴鞠球踢到他的脑袋上,双手环肩,傲慢响亮的口气道:“喂,小子,把圆球给本小姐踢过来!”

    赵桓转过身间,定定地盯着那笑容明亮若阳的少女,时间仿佛定了格。

    那一抹红艳的笑鲜明地活在赵桓脑海里,经年不曾淡忘。

    如果能回到从前,那种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那该有多好。

    便是当今圣上,亦会怀时伤今。

    难入梦乡的赵桓掀开锦缎金绣的被褥,起身穿上靴子,拽下玄色披风加在身上,推开殿门。冷冷的夜风吹进他温暖的披风,畏畏地打了个冷战。只见远处四方的空地上,朱琏抱着谌儿痛哭流涕,精致的妆容如破碎的花朵晕成一团,像她那么爱美的女子,哭的不像样只为讨他原谅。

    赵桓安静地走到她面前,小林子会意退下。

    “你带谌儿回去。”磁xìng的声音低低的夹着肃肃的风声,似是命令又似是劝告。

    朱琏抬眼定格在他的视线范围,破涕为笑:“皇上终于肯见臣妾了!”

    她高兴地抹去脸上的泪水,连同妆容一起抹去,luǒ露出原本的肤色。不管皇上是心疼他们之间的孩子,又或是顾念他们之间的旧情,至少皇上愿意看她一眼,她还能奢望什么呢?

    “回去吧。”赵桓累了,明日还得上早朝。

    作为宫人朱琏不敢违抗圣旨,同时作为妻子合理关切相公:“是,皇上,那你好好休息,别忘了点沉木香。”

    沉木香是皇上最喜爱的香味,当心有不安时点一盘这般的闻香,便能睡得香甜。这些年来她一直不忘,皇上的一些细小习惯,他自己不曾注意过,她倒都细心收纳起来铭记在心,若要比,这天下恐怕没有比她更爱皇上了。

    只是可惜了,赵桓与一般的男人不同,身边尽是女人。她爱皇上,可皇上并不爱她?

    朱琏望着皇上进了紫宸殿,望着窗纸的烛影熄灭,才将恋恋不舍的心收回,抱紧怀中受寒的谌儿回宫。

    春之风温柔的手拂来,梳过美人柔婉的青丝。一夜春风撩满城,月下树梢探新容,静谧的杏岗盛满了杏花,一朵朵饱满地绽开,放眼望去胭脂万点,娇姿丽色,由浓渐淡,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占尽春风。

    杏花树下,云昭仪娉婷携篮,蹲身缓缓地采起落在地上的雪白杏花,装进巧致的竹篮。这种粗活理当由奴婢来做的,可她不喜,她向往蓝天白云中的大雁,向往人间仙境,向往田园山水。

    如果人能够这样活着,那该有多好,与世无争,不用看见腥风血雨。

    置身于杏岗,所有的仇恨都会得到抚慰,不洁的心灵亦会得到玉露的洗涤。

    这些杏花落在地上碾作春泥可惜了,收集起来用处可大着呢,可以制作香甜可口的杏花糕,晒干花瓣可以拿来泡杏花茶,还可以酿为香醇的杏花酒,或是捣成香露……

    深处yīn险的宫中,惟有此处是片静谧的仙境。

    云昭仪缓缓拾起一掌雪白杏花捧在手中,亲近地嗅了嗅,入腔的是融合了春风的清花香,提神醒脑,美好的情绪跃起。

    四下无人,蓦然,耳畔响起一阵闷响声,似有东西在打洞,或许是野兔吧。一想有野兔的出现,便激起了鸾淑的少女心,在凝和殿里养一只兔子玩儿其实还是不错的。

    紧紧盯着眼前开始松动的土面,守株待兔。可愈盯着土面愈发觉不大对劲,兔子那么小怎可以钻如此庞大的洞,鸾淑比了比手,后知后觉畏惧地退后一步,随手寻来一支木棍瞄准蠕动的土面,以防里面钻出怪物来。

    “咚!”地上显出一个窟窿,自里面探出一个脑袋。

    鸾淑眯了眼睛挥棒,便要将里面的怪物往死里打。

    一股强大的力量扼住了木棍,使鸾淑呆若木鸡。

    “云姑娘,是在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如铃悦耳的声线dàng入鸾淑的耳畔,疙瘩响进心房,掀开眼帘间,墨子矜两眼弯弯,细长的眼缝柔情满溢,目光朦胧若月,均匀地铺撒在鸾淑的纤面上。

    鸾淑松开了木棍,不淡定睐了睐雪眸:“怎么是你,墨公子?”

    她忸怩地咬了咬嫩唇,思绪混乱,左右不是,好容易在子矜面前树立了文雅淑女的形象,不想这么快尽毁于一旦暴露出来。

    墨子矜将手里的铁锹扔出去,自深不见底的洞里爬出。

    鸾淑见他爬得很是吃力,热心地搭把手:“我帮你。”

    他握住鸾淑的纤纤玉手,顺利爬出来,素衣上尽是尘土,扬手拍了拍,尘土纷纷落地。

    鸾淑盯着他弄花的脸,忍不住莞尔。

    “怎么?我脸上有花吗?”墨子矜温文一笑,凝视妍丽的她,许多不见,鸾淑出落的愈发美了,竟美得很炫目,便是他看了心擂迅猛,身体发热。

    “给。”鸾淑自雪纱的袖口取出一方梅花丝帕递予他。

    墨子矜接过她的丝帕,触碰间,丝帕柔柔地滑过生命线,滑进悸动的心间,宛若七夕夜里一场奇妙的相濡以沫。其实他很想问,她是谁?她到底是谁?这个疑惑长伴了他几多个日日夜夜,强烈地迫的他安无宁日。但他挣扎了一番,终是没有问出口。

    “你胆子不小嘛,竟敢打洞打进皇宫。说吧,你进宫的目的?别跟我说你是无意钻进皇宫的。”鸾淑眼底明显一暗,口气柔里透着严肃,有些许威逼的意味。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何乐不为

    首先她是皇上的昭仪,知情不报,私藏男人,可是死罪。

    其次子矜是鸾淑的心爱之人,自然不会多么为难他的,这点尚且可放宽心。

    “云姑娘,在下进宫是为了见一个人。”墨子矜毫不隐瞒,他这一生一世心心念念的便只有她。

    鸾淑冒昧一问:“哦,见什么人?”

    除她之外,还有别的女人?

    “流暖酥。”他情真意切答道。

    闻道,鸾淑背部明显一震,脸上凝了复杂的情愫。

    “不用找了。”漠然道。

    “为何?”没有理由能阻止他寻找暖儿的脚步。

    “她死了。”

    淡然的三个字宣判一个人的死亡。

    不……不可能!墨子矜无法接受她死亡的事实,震惊地睁大水波激dàng的眼睛,趔趄步子,恍若伫立于悬崖边,摇摇yù坠。他早该料想到悲剧的发生,皇宫是生谭虎穴,他的暖儿怎受的了后宫的明争暗斗。

    他的好暖儿,那么善良,上天怎能如此残忍地夺走她的xìng命?

    图儿还那么的小,怎可以没了母亲?

    她怎能抛下他,自己去到另一个世界潇洒自由?留他在人世间倍受痛苦的煎熬?

    折磨得他七荤八素,心惴如泥泞路上颠婆的马车。他攥紧指拳,手背上的青筋如凸起的山岭,激dàng的眸水渐渐平静,平静成一潭死水,宁静的有过诡秘。

    “是谁害死她的?!”

    他微微喘息、颤抖着,双眼染上一层霭霭的绯红色雾气,恐怖的似深渊中的猛兽,只露出两个红灯的眼睛,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嘶吼,馋涎yù滴,随时捕杀撕扯周围的猎物。

    明了,眼前的男人是危险的。

    可鸾淑并不觉得他能为自己做些甚么,譬如报仇之类的,不过是空谈,他自身都难保了,鸾淑淡淡道:“人都死了,在去追究是谁杀的有何意义?”

    墨子矜悲痛地闭紧眼睛,眉锁千秋:“即便你不说,我也一样可以寻出杀害她的凶手,并将惨无人道的杀人凶手致死。”

    流暖酥是他的爱人,更是墨图的娘亲,他替她报仇雪恨乃天经地义。

    鸾淑漫不经心地歪了脑袋注视他,发笑讽刺:“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本宫都忍不住为你抚掌竖指了。我若告诉你,杀死流暖酥的凶手是当今圣上,凭你有何资格寻仇?”

    此刻,她只需大喊一声救命,周围便会拥满侍从将士,他便像只一捏即死的蚂蚁被困其中。

    墨子矜绝无在开半句玩笑,不顾一切嘶吼:“便是皇上,杀我爱人,我也一样杀!”

    静谧的杏花岗,白雪纷纷,一股嗜杀的焰气响彻云翳,他若下定决心杀人,便是天王老子亦抵挡不住他的流水剑。

    鸾淑皱眉头盯着执迷不悟的他,叹了口抑郁的寒气,yù语无言。

    子矜呐,子矜,她为仇疯了也就罢,你又怎可以学她?

    鸾淑便是心疼他,舍不得他陷入无穷无尽的仇恨深渊中痛苦不已,才不告诉杀害自己的凶手到底是谁,这个仇由她生,亦该由她亲手掐灭,与他人无关。鸾淑的丑话说在前头:“我警告你,你进宫观光,我随时欢迎,可你若心怀不轨,休怪我翻脸无情!”

    她是昭仪娘娘,治他死罪毫无压力。

    墨子矜挽一丝淡漠的笑:“昭仪娘娘,你好狠的心!”

    又一个好女子毁在深宫之中,可惜了可惜。

    “多谢君子赞美。”鸾淑婉婉回了一打柔媚的笑,灿烂的似枝头香絮。

    天下谁人不想争当好人,受后人赞美与爱戴,她想,可现实的世道是弱ròu强食的残忍的,尽把人往绝处逼疯。适者生存,物竞天择,她必须强悍起来保护自己,否则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

    趁四下无人,墨子矜作揖告辞,钻进隧道离去。

    今日难得相聚,竟弄得不欢而散,鸾淑久久地盯着暗暗的深洞,抚了抚柔软的肚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杏岗中莫名多了一个大洞,为免遭人怀疑,她特地找来一块木板遮住洞口,再在上面掩上层均匀的土,看起来不显得突兀亦无可疑的痕迹,与土面的样子别无二致。这样即可宽心了,她的子矜随时可进出后宫。

    鸾淑佯作无事,满载一篮子的杏花而归,刚一回宫,脚步初歇,一抹明亮的色彩迸入眼睛。

    鸾淑高兴地迎上去:“秦姐姐,怎么来了?对不起,我出去采花,让你久等了。”

    若早知道姐姐登门拜访,她便不出宫,备好香茶与糕点伺候姐姐大驾光临。

    秦宸妃牵起她温柔纤细的手,精致的眉眼弯弯若月牙儿,轻声道:“也没让我等多久,我刚来不久。”

    鸾淑请她进殿上座,与她合得来说了半天的话,时间便偷偷地溜走了一大把。一开始,她们是水火不容的宿敌,谁人想,现如今却成了最亲密的闺密。鸾淑打心底喜爱这位姐姐。

    傍晚时分,皇上如约而至。凝和殿里绯红的烛光融融,泼了鎏金的笼子住着一只精雕细琢的木枭,奴婢们不知上了哪儿去,不见踪影,赵桓找了良久却不见爱妃的踪影,着实有些心急如焚。

    赵桓笑寻蝴蝶:“淑儿?淑儿,你在哪儿?你是在跟朕玩躲猫猫吗?在不出来,朕可要走了?”

    兀然,静无声的宫殿响起一瓢空谷佳音,一弦一柱拨入心河,细细缓缓,如溪水汨汨,如白云悠悠,拂去内心的浮躁。

    赵桓细缓了脚步,循着迷人的琴音走进金闺,里面有一美人盛装婉笑拨弦,那人不是他的淑儿,而是陌生的秦宸妃。理应当大失所望的,赵桓对她的初印象并不好,她的相貌在三千佳丽中并不出扬,又加上她上次无事生非,讨了赵桓的厌,顺理的秦家女倍受冷落与寂寞。

    只是,今夜的秦宸妃似变了个人,倒让赵桓刮目,恍若看到一块至纯至美的和田玉,饱满滑手,那抹弦的纤纤玉手似在抹着匀淡的胭脂,铮铮琴音自指尖一点流出,流进赵桓耳道。

    不消片刻,凝和殿的琴音停歇了。

    皎皎月光照人寒,躲在宫殿外的云昭仪,拢了拢披风挤暖。今夜,她竟大方地将皇上拱手让给了秦宸妃,不知这决定是对或错。不知,遥远的明日事,她若失了宠爱,还怎么报仇雪恨?可她身怀皇嗣,避讳着不能与皇上行房,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帮了自己,亦帮了她人,何乐而不为?

    话说,秦姐姐在深宫中亦挺可怜,永久得不到皇上的宠幸,这对于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是多么艰熬。

    云昭仪由心同情她。可话虽如此,她心里便没有一丝一滴难过吗?难过皇上与别的女人一起过夜?一笑泯然,她不在乎皇上去谁那儿,只要皇上不去朱琏那里一切风平浪静。

    借着凝和殿,云昭仪授予她的一些手段,果真不假,秦宸妃一夜飞跃为皇上的宠妃,捕获皇上心,如今皇上只频繁往她的殿里去。而那云昭仪便像一件过时玩腻的旧物遭到皇上的抛弃,皇上在没来她的凝和殿看她一眼。

    失宠的云昭仪,平淡自怡的很,全无因秦姐姐抢走本该属于她的宠爱而心怀妒忌。既然她有本事将皇上送至别人的床榻,自然亦有本事在将皇上送回自己温暖的被褥,只要她点头,宠爱唾手可得。

    云昭仪徐徐地走在宫巷,四处散散,总待在宫里怪闷的,人都要结出荒凉的蜘蛛网了。

    这一出来,平常中暗藏杀机。

    她脚下的这条路,是东南西北各方位的必经之路,遇上熟人的几率比之较大。

    这不,对面来了气势如虹的沧德妃,缓缓朝云昭仪的方向靠近。

    云昭仪蹲身行宫礼:“臣妾参见德妃娘娘。”

    沧德妃得意忘形发笑,托起云昭仪的身子,冷嘲热讽道:“呦,这不是极受皇上宠爱的昭仪娘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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