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视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那个脸上戴着黑色恶鬼面具的人。定睛观察，那人的斗笠已经被自己劈成两半，所以现在能看见面具人一头略显散乱的碎发随意飞扬，双手抱臂于胸前作沉思状，腰间背上一长一短两柄黑剑，位置看似怪异但却让人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看身高大概比自己还矮一个头，瘦削的肩膀腰围，加上脖颈裸露在外的细嫩皮肤，估摸着还是个年轻人。
想到这里，刀疤男有种深深的挫败感，自己都快四十岁，眼看就要进入人生中体质最巅峰的时期了，却还只有立武境六重天，眼前的少年人恐怕还在高速发展期，武道修为比他高深不说，综合战力更是已经远远强过他。这让他有种白活了半辈子的感觉。
就算是白家成名已久的年轻武道天才们，三十岁之前就达到立武境大圆满的也不过五指之数吧。他究竟是为什么才去做山贼的？
周围的人互相在交谈，用的是当地土话，他们是外面请来的佣兵不太听得懂，但也知道是关于财宝和他们这群人怎么处理的问题。周围方家的仆从护卫都战战兢兢，生怕他们下一秒就过来砍了他们的头。佣兵们则是相对更加镇静，毕竟无论如何，既然还给他们治疗就说明并不是想要他们的命，他们思考的是这群山贼究竟还要他们做什么？
他们每次交流完，都会到面具人身边耳语几句，看起来是在请示上级。
似是终于谈完了，那里两个山贼朝着他们走来，装作凶狠的样子说：“你们都听着，现在你们是战败方，是做俘虏的，我们照理来讲是要扣留你们索要赎金，或是心情好的时候直接剁了当下酒菜！”
这话一说完，被绑着的人皆是脸色越发惨白，那说话的山贼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不过我们干少爷心善，说大家都是讨生活的不容易，东西都留下，这人嘛，该回哪回哪。”
俘虏们皆是松了一口气，刀疤男看着，也是摇头。对方先威胁后安抚，已经让这群人彻底丧失反抗的欲望。不过对他们来说或许是好事，至少不用再面对那恶鬼面具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了。
这些话撂这了之后，山贼们就陆续搬运财物上山了。留下几个人推推搡搡把还被严严实实五花大绑的他们赶到山道外，也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期间，那恶鬼面具其实一句话也没说，手上脚上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一直在一旁看着，可却让刀疤男有种气闷的感觉。这种感觉直到山贼们都离开了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还在看着我们？
刀疤男一惊，手上动作也快起来了，绳结虽然复杂，他也受了伤手脚动作有些僵硬，但挣脱这种程度的捆绑还是绰绰有余的，山贼们也是很明白这点才到赶出山都让他们身上绑着绳子。
一挣脱，他立马开始给方家人和手下人松绑——立武境在到五重天以前，每上一重，真气只随机强化四肢和躯干中某一部位，其他方面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因为勤于锻炼而比一般人好上一些。没刀疤男的帮助，他们怕是还要在这里多耗费很多时间。
气氛很沉闷，只有方家的人哼哼唧唧地抱怨着咒骂着，这里有骂山贼的，当然也有对这群雇佣兵的不满。而刀疤男只是沉默忍受。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一个恶仆撂下狠话，气呼呼地跟着方家的大部队走了。当把方家人都松绑打发走，他才开始给自己人松绑。刀疤男正解着绳结，突然间，一个充满不满和愤怒的声音响起：“大哥，你难道就打算这么算了！”刀疤男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约莫三十大几岁的汉子正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望着他，满脸愠色。环顾四周，他也看到了了其他人都齐齐抬头望着他，那目光也是复杂多样，却尽是些负面情绪。
刀疤男心下叹了口气，道：“还能怎样？技不如人而已！你们也别想着找回场子了，这次的任务损失都算我的。”说完，又低下头去。周围人也是目光暗淡，想来也知道想这样的无人牺牲的战败对他们声誉的打击会比死了人的形势影响更大。作战出工不出力，消极怠惰之类的负面评价会接踵而至。可一方面都是过命交情的兄弟，能不出事当然最好，这使他们对山贼的想法很矛盾，既厌恶这种假装宽大仁慈的态度，又感激他们起码没有杀死一人。毕竟，活在这的人才有未来。
“要不我们偷偷走回去侦查一下他们山寨的位置？这样起码对雇主有个交代”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提议。只是他越来越小的声音显然底气不足。
“别做多余的事，我们能活着回去已经不错了，那个吝啬的方老爷子也不会因此感激你的，这样只会两边交恶。没好处只有坏处的事不是佣兵该做的。”刀疤男沉重的声音缓缓响起，他知道这个小伙子刚入行没多久还不知道雇佣兵的水有多深。“何况你觉得去侦查之后还能回来？人家能放你走，就有本事让你永远留下了。不说别的，就那个黑衣鬼脸的人一个，我们加起来都对付不了！”
“啊？那人有这么厉害？可我看见一开始大哥不是压着他打吗？”青年惊奇地说。
这时一开始质问刀疤男的大汉开口了：“笨蛋！那家伙一个打我们全部，又不是一对一。而且大哥根本没伤得了他！这说明什么？说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你哪只眼睛看见他被大哥压制了？”这话说的老实不客气，但刀疤男也管不得教训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青年沉默了，所有人也不说话，气氛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死寂。
“总之，先回去再说。”总算所有人都松完了绑，刀疤男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朝山外走去。只是身上只剩一件贴身衣服，感觉凉飕飕的。他摸了摸已经没有链甲保护的胸口，苦笑着，然后脸色一僵。
刀疤男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四周看了看，发现现在没人在关注自己，于是迅速把藏在胸口的碎纸片取了出来。
“假如有人问起，照实说，语言上的修饰，自己想。吃掉。”
这恐怕是那个恶鬼面具留下的，他可不认为一伙山贼有这么做的必要——虽然他也不觉得那个恶鬼面具有这么做的必要，这更像是一道保险，以防他出去为了佣兵团的信誉而胡说八道。
只是最后的结尾，吃掉他想了想，迅速把碎纸片吞进了肚子里。
难道说这件事还真的有后续吗？刀疤男心情沉重。那个男人的身手怎么看都是有完整的世家传承的，要是野路子出身绝对没有可能把动作做到一丝累赘都没有，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是一般的山贼？虽然云霞山的山贼作风确实不一般
他回头仰望，从这里正好能看见云雾下的云霞山全景。
那上面到底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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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是要钱对吧！我的都给你！我甚至知道我家老爷金库建在哪里，要是”
“钱确实是个好东西，可你这幅德行要我怎么相信？”看着眼前求饶的最后一个活着的方家恶仆，墨寂语有些无语。都说怕死的人在临死前会慌不择路，但胡说八道的程度也该有限度啊。还是说这才是正常的表现而自己是个异类呢？
明明自己当初经历的才是真正的绝望
“接下来把责任推给那群雇佣兵就行了吧”他喃喃自语道，声音细微，但在安静的此地，却也是不费功力就能勉强听见。
此时的他身上已经加上了另一套黑色外袍，面具也用蒙面巾换上了。
“嗤！——”飙溅的鲜血和倒下的无头尸体，与周围的十数具死状各异的尸体构成了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他在离开的途中似是一不小心被一旁的树干干枯的树皮扯住了，一用力，被带下了一泓银光洌洌的物什。墨寂语似是没有发现，便径直离开了。
许久之后，一个方家护卫站起身来。他身前还有一道由肩及腰裂开的细长口子，因为呆的时间太久本已凝固的血块又被汩汩冒出的鲜血冲开。他因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面朝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把那银色紧紧攥入手中，直捏的手指关节发白才算确保它不会从已经不能好好控制的手掌里漏出去。然后又跌跌撞撞地朝着雨桐城的方向跑去。
直到入城，他都不知道，有一双眼睛一直在他的背后默默凝视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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