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瞥他一眼,上下打量一番,“老子可不要吃不起苦的书生。”
章昭平微微一笑,“玄奘法师,不过文僧,也能步行至西域佛国。我一儒生,学六韬武艺,习浩然之气,哪里不能去的?”
“你小子。”李虎挑了挑眉,“算你挂注。”
“挂注?”章昭平似是有些茫然。
李虎哈哈大笑,勾住书呆肩膀,“道上黑化,就是说,老子看得起你,许你入伙!”
“黑话?”章昭平点了点头,“果然是学无止境。”
李虎笑得更欢,林火却是摇了摇头,他没有再劝。他自然是明白李虎脾xìng,虎哥若决定一事,便绝不会轻易更改。
不过也好,李虎从小到大都是刺头,若是一起走,只怕是到处惹是生非。还是带着小石头省心。
就在此时,石磊也凑了过来,稍低双眼,“火哥,我也不能和你走。”
“什么?”林火心中烦乱,今天算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要离开?
小石头像是被林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说道:“我也不是个小孩子了是吧。经历这么多事,我觉得吧,我应该在这天下,那个,小小地游历一番。”
“和谁去?”林火问道。
小石头看向怀智和尚。
林火皱眉,“你要当和尚?”
“不不不。”小石头连连摆手,“他们去过的地方多,我只是想和他们结伴而行走天下。”
林火皱了皱眉,“你连龙兴周边都能迷路,还想想走天下?”
“火哥!”石磊咬了咬牙,脸上再无青涩模样,“天下众生皆苦,我曾经不知。今日既然知晓,又怎能袖手旁观?佛法我懂不多,却也知道,‘普渡众生’。”
普渡众生?
林火看着小石头,突然觉得那个只会跟在自己身后的孩子,也长成了青葱男儿。
李虎拍了拍石磊肩膀,“虎哥支持你,男儿郎,就该有些志向。”
林火苦笑。李虎都这般说了,他还能说些什么?只能说些话儿,嘱托小石头万事小心。
众人会话,却有一人,始终静立一边山师yīn。
他看着众人说笑,面上表情变幻,终是握了握拳,走到林火面前。
林火看他,笑骂道:“怎么?你也要凑个热闹?是去南蛮骑象,还是去东海喂鱼?”
“不。”红袍儿淡淡说道:“我要留在大燕。”
林火哑然,山师yīn这决定,实在出人意料。
半个时辰后,马贼下山,朝北方行进。
山师yīn与枫叔,在岳山山脚,与众人挥手告别。
林火不时回头张望,见到红袍越变越小,最终隐于山后。
他有些不明白山师yīn为何选择留下,他问花袍,花袍只是叹气,“红袍儿他,怕是有些过意不去。”
有什么过意不去?
林火想不明白。
但他知道,红袍儿选择留下,必定是有他道理。否则在如此风口浪尖,他为何要留在最为危险的燕国?一定有什么事,无比重要,以至于将他绊住手脚。
只希望,就此一别,还有再见之时。
林火的身影,已经消失于山后,山师yīn却仍站在原地,呆呆望着。
枫叔在一旁牵着战马,轻声说道:“少当家的,林公子,已经走了。”
“我知道。”山师yīn沉默片刻,接过枫叔手中缰绳,“我们也走吧。”
枫叔将红袍儿扶上马鞍。
山师yīn挥动马鞭,“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说罢,两人朝上至城,纵驰离开。确未发现,在那山坡之后,有一书生打扮,骑一白马,紧跟林火而去。
入夜,上至城,王族别院,院中小楼。
月弧挂空,淡云稍掩。
楼门缓缓开启,武梦从楼中慢慢走出,又反身将房门轻轻合上。
月色不美,她也无心赏月。
武莫知晓武睿死讯,哭闹了一宿,好不容易被她哄入梦乡。晚风吹过,她已换了一身素服,此刻,只觉心神疲惫。
靠在廊边柱上,武梦不由摸向手腕,那里却是空空dàngdàng。
她这才想起来,已将红绳丢还林火,此生……此生也不知是否还能相见。
不见也好,见了又能如何?不过再一次肝肠寸断。
武梦叹了口气,仰头望向夜空,夜云似幻,想起过去种种。
今日原是大年初一,前半夜皆是烟火,后半夜寂静无声。
喧闹至死寂。
或许,这便是有缘无分。
武梦晃了晃脑袋,想要甩去这些惆怅,却见到空中,突然亮起一簇烟火。
烟花zhà开,好亮一团火光。
武梦望着那团烟火,睁大双眼。
因为那烟火,就是林火曾经为她所放。
是谁?是谁在放这烟火?难道……
是他?
武梦嘴角微颤,身上再无疲倦,唯有坐立难安。
她立刻往别院外冲,那些安危告诫,自己身份,她全然不顾,翻了别院墙头,单人孤影,朝那日小巷奔去。
她只想知道,是谁,是不是他。
武睿死讯未出,城中仍未宵禁,路上三三两两还有行人,对那烟火议论纷纷。
“后半夜还放烟火,真是不让人睡。”
“你懂什么?说不定是哪位公子哥,要讨小娘欢心。”
武梦并不在意他们说些什么,只是避过城内巡逻甲士,一路急行。
终于,来到小巷之外,那烟火也已停歇。
真相就在眼前,武梦却停下了脚步。她这才发现,自己一路,居然什么都没去想。
即便是他在这里,又能改变什么?
大错已铸,势难回头。
可她明明知道无法改变,却还是缓缓走入巷中,说不清原由。
她缓缓踱步小巷,越行越深,终于在尽头,借着火光,见到一个人影。
武梦双眼圆睁,又微垂眼睑,淡淡说道:“原来是你。”
“怎么?”火光印在山师yīn脸上,他微微笑道:“看来,我们的公主大人,很失望啊。”
武梦稍抬起眼,观察四周,“就你一人?”
山师yīn眉头一挑,“当然不是。”
武梦眼皮一跳,盯住红袍儿。
山师yīn哈哈大笑,“还有枫叔。”
武梦瞪了山师yīn一眼,咬了咬唇似要骂人,却又觉得索然无味,淡淡回应,“你怎么不逃?”
山师yīn走到武梦面前,“因为,我要告诉你事实。”
“事实?”武梦一对秀眉皱到一块儿。
山师yīn点了点头,“其实杀害燕王之人,并非林火。而是山师云。他用了摄魂膏,迷了林子心神,才会铸就大错。”
武梦握紧双拳,却又缓缓放开,“那又如何?父王已死,结局已难改变。”
山师yīn皱紧眉头,上下打量武梦,似是第一次见到面前之人,“你不是武梦,我认识的武梦绝不是这种意识消沉,软弱无能之辈。她是一个女中豪杰,是一个敢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的真豪杰。而你……”
红袍儿嗤之以鼻,“只是个披着同一件皮囊的娇弱公主。”
武梦咬住嘴唇,素白衣衫,在月光下倍显娇弱,恨声说道:“我又能怎样?父王死了,林火走了,你还要我怎样?”
“要你怎样?”山师yīn突然提高音量,“你还没死,大燕还没亡!”
武梦浑身一颤,骤然捏紧双拳,寒声说道:“那我是不是该将你这反贼,就地正法?”
山师yīn恢复平静模样,淡淡说道: “你不会杀我。”
武梦冷冷一哼,“何以见得?”
“因为,九婴不灭,大燕不宁。而我是你的好友,是林火的好友,也是……”山师yīn勾唇一笑,于月光之下,分外妖魅,“这世上,最了解九婴的人。”
第160章 初睁睡眼待从头
志清重新睁开双眼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干净的被褥,泛着皂角气味。若不是浑身疼痛,今天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清晨。然而,志清知道,昨日的所有事情,都不是梦。
因为另一个内门弟子,正绑着纱布,坐在他床边。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无神地盯着他的脸庞,“你醒了?”语音空洞疲乏。
志清感到不妙,“我们……咳咳咳……”他想要说话,可是喉咙像是火烧。
内门弟子,为他倒了杯水。
志清牛饮而下。
内门弟子就在一旁看着,淡淡说道:“醒了就快些穿衣,公主她要见你。”
“咳咳咳……”志清被清水呛到,“公主?”
内门弟子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燕王……死了……”
志清目瞪口呆,杯中清水,洒在被上。
半个时辰后,志清穿上新的道袍,站在王族别院,院中小楼之前,静默而立。
胸腹还在绞痛,范卓那一击未能将他杀死,却也造成了不小内伤。
他站在门外,等候召见。等待时候,他便在心中将后来发生之事稍加回忆,不由深深叹息。
武睿终究是死了,却是死在林火手中,这让他始料不及。jiāo往时间不多,他却相信,林火必定不是这等喜怒无常之人。此事,必有蹊跷。
然而原由不再重要,结果已经铸就。
他虽不喜武睿,却也知道,武睿一死,天下难安。
那么上至宗,又该何去何从?
志清摇头苦笑,他个小人物还担心这些做什么?他不过是个外门弟子,人微言轻。
胡思乱想间,有一褐服小宦推门出来,低伏身子,垂手向屋内一引,“道长,公主怕您伤势在身,在外难忍风寒,让您入内等候。”
志清先是一愣,心中暗想,这位素未谋面的公主,倒是体贴人。
他也不推辞,便随着小宦入得楼中。
迎面便是一块纱帘,帘幕之后便是大堂。
透过帘布,人影绰绰看不真切。能望见一人坐于大堂主座,一身白裳,有些矮小。在那白影座旁还立有一人,同着白衣,却不知是谁。
而在大堂正中,还有两人,只是,为何是一立一跪?
“啪。”
身后的关门声,将志清从思考中拉回。小宦将他引到一边,正有屏风挡住视线。小宦作揖道:“道长先在这边稍等。”
志清回礼,静静等待。
却听到屏风之后,传来清脆女声,“二叔,真不再考虑留下?”
武慎的声音,在屏风之后响起,“你已劝了我许久,我也说了多遍,我如今乃是重罪在身,只求为一老兵,为大燕守土护边。”
堂中沉默。
志清暗想,那女声想必是梦公主。而武慎,应该是立于堂上之人。只是听这公主口气莫非坐于主座?
堂中又有声响,还是公主发问,“那么赵恬将军,本宫虽知你罪大恶极,但本宫愿意既往不咎,只要你从今以后,尽忠职守。”
赵恬?这下也就明了,武慎立,赵恬跪,也是合乎情理。
却听到赵恬回答,“罪臣愿为大燕继续效命,只是……”
“只是?”梦公主低声说道。
赵恬似是轻笑,“慎公子何往,罪臣何往,亦步亦趋,不离半步。”
“赵恬!”武慎似是怒喝,“此时此处,岂是让你讨价还价?”
“主公。”赵恬也是强硬,“若不能追随于你,末将不如立即死于此地!”
武慎无言。
梦公主,一声叹息,“罢了,罢了。王弟以为如何?”
堂中最后一人,原来是王子武莫。
只听他小声回应,“全凭姐姐做主。”
梦公主再叹口气,“二叔……一路保重。”
又是片刻沉默。
武慎开口说道:“梦儿,莫儿,大燕的江山,就jiāo给你们了。”
梦公主似是“嗯”了一声,又似什么都没呼应。屏风之后,传来悉索声响,不多时,一只僵硬手臂掀开纱帘。
赵恬最先冒出头来,他似是感到身边有人,戒备望来。
昨日还是激战,志清今天可做不到笑脸相迎,他便寒着张脸,与赵恬大眼瞪小眼。
另一只手,按住赵天肩膀,“何事?”
赵恬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无事。”
说罢,赵恬便撩住纱帘,让武慎通过。
武慎穿过纱帘,也看向志清。
两人对视弹指,武慎微微一笑,“小伙子,你很不错。上至宗还有你在,那就还没烂到骨子里。”
说罢,他便丢下一头雾水的志清,走向大门。
小宦为他推开楼门,两人鱼贯而出。
志清看着两人背影,木门渐合,背影消失于木门之后。
小宦再一施礼,“道长,该你了。”
志清这才回过神来,回了一礼,转身撩开纱帘,步入大堂。
入眼处,却是有些令他惊讶,原来是武莫坐于主座,而公主立于座旁。梦公主眼眶微红,似是刚刚哭过。
一身白衣,白皙脸颊,微红眼眶,如若风中散樱。梦公主,似乎是叫做武梦?
志清发觉自己失态,赶紧双膝下跪,“贫道,上至宗外门弟子志清,拜见两位殿下。”
“道长莫要多礼。”武梦轻声说着,“来人,给道长看座。”
志清赶紧站起身来,身后小宦已经搬来胡凳。
“贫道逾礼。”志清鞠躬致礼,这才坐下,正对王族兄妹二人。
他在心中惴惴,不知今日召见所为何事。
武莫看了武梦一眼,武梦点了点头。武莫这才开口说道:“道长救驾有功,更有一颗赤子之心,特有嘉奖。”
嘉奖?这倒是志清始料未及。
武莫再看武梦一眼,才继续说道:“特封道长为上至宗代掌教,护国国师之位。愿道长谨记王恩,为国效力。”
志清听得目瞪口呆,直接站起身来,“代掌教?我?”
“没错。”武莫似是有些不悦,“正是道长你。”
志清只觉脑中一团浆糊,一时间忘了回话。
武莫再次皱眉,“道长,可能坐下说话?”
“哦哦哦。”志清脑中一片空白,依言坐下,却又立刻站了起来,“不对啊,我,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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