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烽火引 > 第 96 章
    !”

    赵恬看向身边最后三人,眼眶微颤。

    他张开嘴,却是yù言又止,终究咬了咬牙,寒声说道:“你们若不再是我亲兵,便不再受此律约束。”

    三人闻言大惊,“将军?”

    “今日!”赵恬断喝出声,“曹光,肖扬,赵煜,开除军籍!”

    “将军!”三人悲声痛呼,双膝跪地。

    “不要再叫我将军了。”赵恬叹了口气,“你们去吧。”语音轻描淡写。

    他背过身去,用左臂抱紧破面军旗,“我还不能走。”

    飞雪还在,衣衫凌乱,军旗破碎。他将旗杆靠在肩上,笑看独孤孝破阵而来。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呼天抢地。

    赵恬只是从袖口咬下布条,将无力右手,与军刀刀柄死死绑在一块儿。

    半片军旗,伏在肩上,如同暗红披风。

    人在旗在,旗断,人亡。

    独孤孝冲至面前,他看着赵恬模样,双眼一眯,未曾挥剑,而是拉紧缰绳,停驻马脚。

    居高临下,独孤孝沉声说道:“赵将军,投降吧。”

    赵恬微微一笑,举起钢刀。

    未曾说话,却已回答。

    独孤孝垂下眼帘,周遭厮杀声响,渐渐停息。

    停顿片刻,独孤孝缓缓抬头。

    还未说话,却见到三名亲兵冲到赵恬身前,将赵恬护在身后,同样不发一言,却已表明其志。

    赵恬咬住嘴唇,从缝隙之间挤出两个字来,“滚开!”

    那三名亲兵互视一眼,突然挥刀。

    血光一闪,他们竟将自己握刀右手拇指,齐根砍下。

    鲜血淋漓,三个手指跌落雪中。

    “你们”赵恬大惊失色,“你们!!”

    三位亲兵脸色发白,却在面上强挤笑容,“将军,我们已是废人,这样一来,投降也已无用。就让我等,随将军一同赴死。”

    赵恬无言。

    周遭战乱声响,已经停息,后军涌来。

    赵恬叹了口气,横起钢刀架在脖上,“为主公。”

    三名亲兵,同样横刀颈上,面带微笑,“为主公。”

    独孤孝默不作声,抱拳捶胸。

    “壮哉!”赵恬挥动军旗,迎风猎猎。

    “壮哉!”亲兵豪迈应声。

    “刀下留人!”清脆女声,打破此刻肃穆。

    赵恬眉头一皱,停下手中刀刃。

    抬眼望去,见到乱军之中,让开一条道来。一袭红氅款款而来,姜杉,红袍儿跟她身后。

    赵恬浑身一颤,“您……”

    “赵将军。”南柯缓缓说道:“十五岁入伍,曾随慎公子,征战诸国十三战,战必登先。杀敌取首二百六十八人。你的功绩,我们都记在心中。”

    赵恬微微摇头,“您能记得末将小小功劳,末将深感荣幸,可惜……末将,只认主公一人。主公若死,末将也不苟活。”

    “将军。”南柯轻挪脚步,已经行到赵恬面前,“若慎公子,不用死呢?”

    赵恬闻言一愣,手中刀刃微颤。

    南柯轻启嘴唇,“如今我等已然胜券在握。若将军愿降,我必向大王求情,不判慎公子死罪。”

    赵恬看着南柯,沉默片刻,“此话当真?”

    南柯点了点头,“我虽是小女子,也知一言九鼎。”

    赵恬注视南柯双眼,“请先救治末将帐下三位亲兵。”

    南柯闻言一笑。

    独孤孝挥了挥手,立刻有兵卒上前,将三人扶下。

    南柯看着赵恬,“将军,你看。”她伸开手指,指着赵恬手中刀刃。

    赵恬微微一笑,“等见到主公安全,我自然归降。”

    南柯点头微笑。

    众人终将目光,投向石窟。自然也见到石窟边上,山师云端坐在秘钥之下,还有王芝。

    王芝身边甲士已经跑得一干二净,只留他一人,静立门外。

    南柯朝他望去。

    王芝深鞠一躬,“一年未见,您和凤栖,真是越来越……”

    “桐姐未选你……”南柯开口,将王芝打断,面露讥讽,“还真是慧眼识人。”

    王芝闻言一愣,面如死灰。

    南柯挥起衣袖,“绑了!”

    独孤孝点了点头,虎狼之士立即冲上前去,将王芝五花大绑。

    而在南柯身后,花袍远远便见到山壁上秘钥,轻挑眉梢,“啧,居然是个八卦,我对这些玩意儿可不在行。要是太史殊在就好,他可是对这些奇门遁甲颇有研究。”

    “太史殊?”山师yīn微微皱眉,似是回忆,“那个在文曲阁里,爱喝茶,爱穿黑袍的大叔?”

    “大叔?”花袍挤眉弄眼笑着,“哈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

    山师yīn拍了拍花袍肩膀,“让我去试试。”

    说罢,他便要前进。

    花袍却将他拦住,看了看阵中面色yīn沉的枫叔,又看向石窟旁的山师云,“那人……”他未说完,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山师yīn摇了摇头,“我明白,你放心。”

    花袍又看了山师yīn两眼,这才侧身让过。

    山师yīn朝山师云缓步走去,甚至面带微笑,“乌云叔,还真是好久不见。”

    乌云叔靠在山壁之上,微微摇头,“出门一年,也不知寄信回家,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山师yīn勾起嘴角,“乌云叔,怕不是希望我直接尸骨无存?”

    乌云叔摇了摇头,“此次我已败,但山师家,还未亡。而你,仍姓山师。”

    山师yīn未接乌云叔话头,径直走向壁上八卦,“乌云叔也是,平日里我爹可是让你多读点书,不然也不会书到用时,方恨少。”

    山师云哈哈大笑,“混账小子,也不看是谁在外面做生意,养活你这小混蛋。”说着,他还伸出手,在山师yīn肩上拍了拍。

    山师yīn眯眼看着山师云,“若无我父,哪有你今天?”

    山师云讪讪一笑,收回手掌,“这八卦我也看了许久,内外十二层,从黑白双鱼至yīn阳双遁,无所不包。变化之多,以我了解,应有八一之数。我也试过,恢复初始卦象,结果一无所获。”

    红袍儿看了乌云叔一眼,“中天八卦,确有八一之变,但你却漏了一点,这八卦可是在岳山之中,上至宗乃是先天八卦之选。两者相合,可有千变万化。”

    “千变万化?”乌云叔也是吃惊,“那该如何去解?”

    南柯行到红袍儿身后,绣眉微皱,“火哥,还在窟里。”

    “我明白。”山师yīn伸手按上八卦,“我只能,尽力一试。”

    手指按住卦盘,卦轮滚动。

    而在石扉另一头,众人还不知山外近况。

    第154章 武氏兄弟家仇乱

    呼吸急促。

    额角剑伤微痛,鲜血涌出创口之外。血珠顺着额角往下淌,想看要流入眉眼之中,林火却不敢去擦,面色凝重。

    只因面前那人,隐在yīn影之中,露出道袍下摆,还有长剑剑尖。

    剑上有血,那是林火的血。

    血滴落地,溅起几滴尘灰,凝成一团,倒映洞中烛火。

    烛光摇曳,晃得窟中石壁之上,各个前辈掌教牌位忽明忽暗,鬼气森森,更晃着剑刃寒光,刺得林火双眼生疼。

    寒光随火光闪烁,闪过洞中四角,人影三三两两堆叠一块儿,不知生死。

    还站着的,都在林火身后,也因光线不足,看不真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林火不由想起刚刚进窟之时。

    那时,还不是这样……

    陶竹将他推入“卧龙窟”中,而他,眼睁睁看着陶竹背影,消失在石扉之后。

    窟中一片黑暗。

    他知道,门外道士,包括陶竹在内,都是活不下来的。

    悲壮?

    说不上来。

    对于陶竹这人,林火与他初见至今,只怕双方都没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

    在林火看来,陶竹就是个偏执至极之人。他口口声声说着宗门至上,却刺伤李尔冉,甚至和他一同逃生的那几个道士,也可能同样死在他手中。这人绝称不上良善。

    可就在方才,他将林火推入门扉之内,高喊,“宗门荣辱!今系吾身!”这样一个人,又能称为至恶?

    陶竹为守护心中山门,付出所有,最后落得生死道消。

    这一切真的值得?

    林火想不明白。

    他曾经过九霄迷阵,看清心中之路,也发愿,“夕阳西下,目不能阖;罪恶滔天,行不能停。”

    可今日见到李尔冉之死,见到陶竹之死。心中那份坚定,再次动摇。

    明知守不住,还要去守?

    身后亮起光芒,烛火那昏黄光芒,拖长林火身影,还有身后武慎。

    慎公子不知何时,站起身来。

    还有,另一个脚步声,另一个影子。

    “起来吧,人死不能复生。”林火识得,那是范卓的声音。只是那话语之中淡漠,让林火头皮发麻。

    他站直身躯,回过头看着范卓道长,“你的徒弟,就要死在门外。”

    范卓面不改色,“遗憾。”

    “遗憾?”林火不知为何,听到这话,便觉得满心火起,一个箭步窜到范卓面前,两手拽紧范卓衣领,“死在外面的是你徒弟!他为你这狗屁的上至宗,丢了良知,丢了xìng命!你只有两个字!遗憾?”

    范卓任由林火拽着,“那么林少侠,贫道应该做些什么?现在打开石扉,冲出‘卧龙窟’外,和那些军队拼个你死我活,然后让全部努力付诸流水?”

    林火说不出话,拽紧范卓的手,也慢慢松开。他心里知道,范卓说得对,可他不能接受。

    “林少侠。”范卓推开林火手掌,“他为宗门献身,死得其所。”

    “宗门!宗门!宗门!”林火抱住脑袋,“在你心里,究竟把陶竹当做弟子,还是工具?”

    范卓微微皱眉,“自然是徒弟。况且,做人不就应该往前看?”他看着身边武慎,“我们已经擒了慎公子,掌握绝对主动,这点小小牺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孤可不这么认为。”一边武慎拍了拍身上污渍,即便拍不干净,他却做得理所应当,“看似你们擒住了孤,又何尝不是被孤困在这洞窟之内?”

    林火看着武慎自得模样,心中不明白,他何来这般自信?

    “王兄。”武睿走上前来,“你的命已经在孤手中,难道还不知道谨言慎行?”

    “为何要谨言慎行?”武慎微微一笑,走到武睿面前,与他争锋相对,“王弟,难道你敢杀孤?”

    窟中烛光晃dàng,照着武睿半边脸庞,面上表情变幻莫测,却未曾接嘴。

    “哈哈哈哈……”武慎仰天大笑,“你也明白,此时若是杀我,窟外众人绝不会放过你们。不说孤部下赵恬黄恩。那王芝会不会在乎孤之生死,还在两说。至于山师云绝不会在乎孤的xìng命,他可是巴不得我们两人,全都死在窟中。”

    武睿面色,越发yīn沉。

    武慎敛住笑容,恻恻说道:“只有孤活着,你们才有一线生机。”

    林火也是心中一沉,他明白,武慎说的没错。他将武慎劫持入窟,虽是请了一尊神来。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武睿才缓缓抬起头来:“王兄,何必做到这种程度?”

    武慎面无表情,“你知道为什么。”

    “就为了凤栖?”武睿激动起来,“你这么做只会重伤大燕元气。最终得益之人,只会是旁姓之人。难道大燕江山,还比不过你的女儿?大燕万万子民,还比不过一人?”

    “那是你的万万子民。”武慎脸庞抽搐,似是痛苦至极,“我……我只剩桐儿一人而已。”

    语音沉沉,林火似乎又看到那日王城之后,慎公子孤身一人,守在女儿棺椁面前。悲切孤影,无泪怆然。

    落单的鸳鸯,离群的孤狼,都不及这位失去女儿的老人,都不及那背影半分悲怆。

    是天下?还是一人?

    武睿指着武慎鼻尖,“为了她,你要与世人为敌?”

    这话,问过多遍,可每一遍问来,都让人心头发颤。

    武慎眉头微抖,挤出一丝苦笑,“我送她出关,顺应你和亲计划。我原以为,我能为大燕与女儿,选出最好的路。可事实证明,我错了。我错得离谱!是我!看不起柳凤泊。是我!答应了你的计划!是我!亲手把她送上那条不归路!”

    泪涌而出。

    在那一个瞬间,武慎不是慎公子,不是王孙贵族,只是一个丢了女儿的寻常父亲。想要豁出一切,只为救赎罪过,点滴也好。

    林火看着武慎鬓角白发,暗暗叹息。

    “你问我,要与世人为敌?没错!”武慎看着武睿双眼,眼中泪光粼粼,语音却是落地有声,“我愿为我女儿,与天下为敌!”

    “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武睿面上狰狞,“柳凤泊是如此,你也是如此,天下,和一人,为何算不清楚。”

    “算得太清,活得便不快乐。”武慎看着武睿双眼,“若让你用你的莫儿和梦儿,去换这大燕天下,你可愿意?”

    “孤……孤……”武睿张口无言,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王兄,我们何以至此。孤……我只是为了大燕。”

    “我明白……”武慎抹去眼角泪痕,“我只是为了女儿。”

    武睿闭上双眼,“为国君,何其不易。为人父,何其不易。”他猛然张开双眼,攥住武慎双手,“王兄,算我错了好不好?无论我做错什么,你都会原谅我,这一次……”

    武慎淡淡一笑,“你愿意下罪己诏?”

    武睿脸色一沉,松开武慎手掌。

    “从小就是我让你。从小,你就不愿承认自己罪过。”武慎摇了摇头,“是啊,你是燕王,若是为了一个小小郡主,就下罪己诏,以后还怎么统御天下?”

    武睿面色发寒,向后退了半步。

    他没说话,但已表现得非常明白。

    “你不愿意。”武慎侧过身,指着石扉,“我只能靠他们,让你认罪。”

    洞中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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