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落谷底。
可赵恬,仍旧不愿认输。他将残兵重新拢回身边,企图拖延时间。
只要……
赵恬心中明白,只要那个披黑裘的山师云打开石扉,擒住武睿,那他们仍有反败为胜之机。
可这拖延,在独孤孝看来,就是垂死挣扎。
小将军当机立断,命令全军压上,先将被断前军包围,围而不杀。他们已失斗志,不过是一群待缚之人。而关键,就是军中赵恬!
他,此刻俨然是武慎军,最后一根精神支柱。
破了擎天之柱,便能塌了天下。
独孤孝骤然拉紧缰绳,拔剑出鞘,胯下黑马人立而起,带飞蹄上污雪,“飞军!随我!斩将夺旗!”
胯下战马,后腿一蹬,直窜而出。
飞军紧随其后!
赵恬唯有死守。两面御敌,他虽是面不改色,却难掩额上大汗淋漓。他虽有治兵之能,但对手也是不凡。难道,真是回天乏术?
他不由将目光望向身边,那里是黄恩所在。
扭头望时,却发现身边黄恩已经不在,只留一个断腿亲兵。
他去了哪里?赵恬不明所以。
那断腿亲兵,却艰难出声,“黄将军给将军留了两句话,‘同仇敌忾,秋后算账。’”
听着亲兵话语,赵恬微微愣神,他似乎能见到黄恩那不屑冷笑,“行军打仗你行,江湖围殴,你还差得远呢!”
军阵之前,昂山群雄方向。
吕烽方才扬起长qiāng,挑飞一名甲士,突闻而后风响!
扭身挺臂!
“当!”的一声巨响。
“小子!”黄恩手持直刃单刀,顶在吕烽面前,“我们在昂山上的架,还没打完呢!”
听闻此言,吕烽双眼微眯,“那我便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吕烽心中战意熊熊,持qiāng一抖。黄恩借势腾空,倒翻一个跟头,悄然落地。
刀qiāng相对,两人无言而立。
而周遭人等,居然自觉退出一个圈外,为两人空开足够空间。
赵恬除了阵前单挑,从未见在战场之上,见过这般情景。
这算什么?在乱军之中决斗?
正如黄恩所言,黄恩领军不如赵恬,但对江湖人士,赵恬根本是一窍不通。
江湖人士,信奉道义,信奉公平二字。即便在权谋家眼中,这些粗糙汉子的执着简直愚昧可笑。所以才会有“野珍馆”中,文武双方,坐得泾渭分明。
然而,愚昧也好,天真也罢,这便是这些江湖莽汉心中信仰。
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江湖决斗,两人生死,天经地义!
乱军之中,为黄恩与吕烽划开一片天地,这种奇景,百年难得一见。
两人只觉得回到那日昂山石窟,擂台之上,仅他两人。
一如那日,一如那刻,只是,攻守互换。
吕烽qiāng尖指地,淡淡一笑,“你曾说我,不知审时度势。”
黄恩抿起嘴角,“哦?”他刀尖微扬,不动分毫。
“我要把这句话还给你。”吕烽夹住qiāng杆,qiāng尖于地上划开半圆,“我军已胜券在握,何必与你逞匹夫之勇?”
黄恩双眼一眯,冷冷一笑,“因为你是吕烽。”
“说的对。”吕烽抬起qiāng尖,“因为我是吕烽!”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踏步上前,激起地上残雪,剖开空中白花。
“当!”
刀qiāng相jiāo!
山坡上,伍庚背手而立,身后围有十余黑衣,皆是单膝跪地。可不见猫怔仲身影,只有在那雪地之中,多上一滩黑血。
伍庚望着坳中战局,面色发寒,“传令下去,黑一门全部撤离岳山,各分舵就地隐藏,一月之内,不得轻易暴露行踪。”
身后黑衣立即垂首应答,“谨遵副门主号令。”
伍庚回过头来,望着身后黑衣,突然眯眼微笑,“今天起,我就是门主。”他拍了拍黑衣肩膀,“可不要再叫错咯。”
语音轻柔,却吓得那人浑身发抖。
“还有一事。”伍庚微微一笑,“传令所有门人知晓,猫怔仲背离宗门,从即日起,若见其人,格杀勿论!”
所有黑衣低垂头颅,无人胆敢吱声。
上山路上,几百人马正在爬山。只是他们却未像方才军队,丢弃多余马匹,反而人人骑乘。
从树林中望去,只能见到人影轮廓,却能听到人声对话。
“老大,兄弟们奔了一天,是不是该歇歇?”
“不能。”
“老大,我们干嘛还要骑马?这山路实在难走……”
“因为我们是马贼,马贼若是无马,那岂不就是毛贼?”
“那老大,这里可是在打仗,我们到底来岳山做什么?”
“来找两个人。”
“找谁?”
……
“我兄弟!”
第152章 刀来qiāng往终落幕
远古之时,两人相争,相持不下。
何解?
阔野高空,划下道来,生死相搏。
在场之人,唯有天,地,你,我。
一人倒下……一人活命……
远古尚武,胜者,便是正义。弱者,一文不值。
今日,他们将这决斗搬到战场之上。他人空开维度,别处jiāo战,却将这困兽斗场,留给两人。
一如远古,天高野阔,单qiāng匹马,生死一线!
谁都不想倒下,谁都不想做失败者!
刀qiāng,近在咫尺。
黄恩撩起地上污浆,杂汁飞溅,拖泥带血。
吕烽后撤半步,甩qiāngdàng开泥浆。
雪还在下,颗颗点点,混着飞散污浊,黑白相间,浮在空中。
如此一瞬,黄恩刀锋三闪!
军中杀伐刀,只讲快!准!狠!
快!
刀速之快,将空中颗粒,粒粒剖开,却未有半颗粘在刀上!
准!
刀轨之准,三刀分发,却刀刀落在吕烽前手qiāng杆一处,分毫不差!
狠!
刀势之狠,三刀之力,凝于一点,即便是吕烽神力,也迫得qiāng尖歪斜,胸腹露出空门!
若是此时用剑,可化劈为刺,直捣吕烽心窝。
然而,黄恩用刀,也只会用刀。
士人配剑,将士用刀,无可厚非。
黄恩再斩一刀,吕烽横qiāng格挡。不仅格挡,他更是右臂握紧qiāng身,左臂拽住qiāng尾,猛然一拉。
硬铁qiāng杆,被他生生掰开一丝弧度。
黄恩就在身前,吕烽骤然松手,右臂飞甩!
铁qiāng横扫,qiāng势猛烈,黄恩是战是退?
需知剑开双刃,却有刀重一边。故而剑利于刺,不耐劈砍。而刀,唯有向前!
军中未有高明功法,更没炫目技艺,所有士卒所学,唯有六字。
进!则生!
退!则死!
黄恩不退反进!钻入吕烽qiāng围!
于那铁qiāng临身之刻,屏息一跃,足下污浆黏着而起,与大地藕断丝连。
qiāng杆擦着军靴下沿掠过,带走星点污浆。
黄恩双手握刀,于空中身展如弓,飞刀下坠!
吕烽双眼圆睁,借甩qiāng之势,扭转身躯,强行避让。
刀风呼啸,劈入地上黑雪,污秽之物激shè而起,溅在两人身上。可谁也不会在意。
这一刀,两人再次拉开距离。
吕烽并不抢攻,静守一边,他也不敢贸然进攻,方才那刀,他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不得不说,黄恩短兵相接之能,确实高于常人。
他不觉由衷敬佩,“将军中刀法,运用到如此境界,你确实厉害。”
黄恩听到吕烽话语,似乎也不急躁,抚着直刀刀脊,“他们练四个时辰,我就练八个时辰。自然厉害……”
语音一顿,黄恩皱眉,“我是军中刀法第一,我原想建功立业!然而……骏马先死,良木先伐,宝刀先钝。”
他望向周遭江湖人士,似是自嘲冷笑,“我一柄军中刀,就因最为锋利,而被派下,回了这糟粕江湖。”
吕烽先是愣神,随后叹气出声,“你只见江湖污浊,皆因你心在污浊,未见江湖之清。”
“江湖之清?江湖之清在哪里?”黄恩突然激动起来,“我生于市井乱象,我家人皆是死于江湖人手!这江湖哪里有清?!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那只是戏文里糊弄孩子的说辞,谁又能真正做到?”
黄恩提起直刀,刀尖指向吕烽,“我入军中,就为摆脱江湖,功成名就,成为人上之人!所以我隐忍,终成昂山之首,原以为能功成身退!可是你!”
“你为何要出现!”刀尖微晃,黄恩目眦yù裂。
吕烽暗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雪仍飘,飘落两人肩头。
黄恩似被冰雪拂面,终是冷静下来,“我知道,我等已无回头之路,甚至无多胜算,但至少……”
刀势再起,黄恩窜向吕烽,“我要你陪葬!”
这一刀,他已运起全部真元,足踏地上,身如残影。
吕烽不敢怠慢,同样运起真元。
黄恩攻,吕烽守,转瞬间,刀刃又至面前。
这一刀,却劈了个空。
一刀划空,黄恩只觉胸腹发闷,但他心中更是疑惑,吕烽怎么会凭空消失?
吕烽,非是凭空消失,而是凭空飞起。
身浮于上,qiāng身在下,qiāng尖下刺黄恩头顶。
听闻头顶呼啸,黄恩这才想起吕烽会舞空之法,他立即缩身抬头,如同一条dú蛇,盘于地上。
不避,更是伺机而动。
吕烽于空中右臂捏住qiāng尾,左掌套住qiāng身,对地多段突刺。
黄恩将眉一展,迎着qiāng尖,弹身而起。
“当!当!当!当!当!当!当!”
刀qiāng相jiāo,刀滚qiāng过,黄恩竟然随棍而上!
吕烽身在空中,施展武艺,不能保持悬空,更无法自行闪避。他当机立断,弃了长qiāng,用双臂护住身周要害。
“噗!”直刀入ròu,鲜血淋漓,却被吕烽肌ròu牵住,稍慢一瞬。
吕烽吃痛,却不会放过这等机会,生死相搏,战机皆是稍纵即逝!他赶紧张开左臂,夹住黄恩刀刃,扭腰飞腿,膝击黄恩面颊。
黄恩闷哼一声,受不住吕烽力大,撒手松刀。
两人跌下地来,摔在污秽雪中,滚成两个泥人。
可两人不会就此分开,吕烽一记鲤鱼打挺,站起身姿,拔出臂上直刀,飞速扑向黄恩。
黄恩刚刚撑起身子,吕烽单刀已到脸侧。
却见到黄恩猛然扭头,张嘴一喷。
一口污血,连带两颗断齿,直奔吕烽脸面而去。
这一口污血,黄恩用上真元,断齿敲中吕烽鼻梁。吕烽立刻泪如泉涌,下意识闭起双眼,却突然感到肚腹一凉。
多年习武,让他瞬间收腹,向后躺倒。
这一躺,也让他避过开膛破肚之苦。
刀刃泛映寒光。
黄恩竟在袖中,藏着他那把蝉翼薄刀。他方才激战,皆是为掩饰这夺命一刀!
可惜,吕烽命大!
但黄恩不会就此放弃,他见吕烽倒地,一声狞笑,立即再挥薄刀,要取吕烽xìng命。
吕烽似是惊慌失措,将手中直刀,直接掷向黄恩。
黄恩格挡直刀,却见到吕烽从他身侧一滚,翻到他侧后方向。黄恩紧追不舍,立即回头,却感到胸口发烫。
低头去看,qiāng尖捅入胸膛。
吕烽翻到他身后,原来是为了拾起长qiāng。
生死之斗,胜负,皆在一瞬之间。
身上所有力气,仿佛都从胸膛洞口,向外飞涌。黄恩再难举起刀刃。
飞雪舞,迷了黄恩双眼。
薄刀落地。
吕烽叹了口气,捂住腹上刀伤,终于,结束了。
结束了?
黄恩突然睁大双眼,沿着qiāng杆,将身躯拉到吕烽身前,任由qiāng尖透背而过。
吕烽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黄恩拽住衣领。
他口中满是鲜血,点点滴滴喷在吕烽脸上,“凭什么你们生来富贵?凭什么我受尽磨难?当我受苦之时,你们这些大侠又在哪里?我不甘心!我不……我……”黄恩双手渐渐无力,“我……不……甘……心……”
双手滑落两旁,黄恩双膝跪地,垂首毙命。
吕烽心有余悸,经历方才苦战,他也是脱力,瘫坐在黄恩尸首之前。
他已是无力再动,却也关心战场动向,抬眼去望。
正见到独孤孝,攻入赵恬军中!
第153章 山师叔侄开八卦
黄恩毙命之时,独孤孝一马当先,领着飞军,在赵恬军阵之前,撕开一道裂缝。
一瞬之间,人仰马翻,军心涣散……
回天乏术。
赵恬军就像是破了壳的鸡蛋,敲破坚硬蛋壳,内里柔弱至极。
飞军如同利爪,如同钢刀,如同天降神雷,摧枯拉朽。
独孤孝身为一军统帅,年纪虽轻,不过二十八岁,却弓马娴熟,马下治军,马下冲阵,皆是一把好手。
已无人能够挡他,也已无人原挡。
独孤孝一路呼啸,挺qiāng甩臂,血溅四野。
杀了一阵,却见到赵恬军旗未倒,他拽紧缰绳,调转马头,朝赵恬飞奔而去。
马蹄飞奔,独孤孝振毕高呼,“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身后飞应声嘶吼,“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所过之处,敌军皆靡。
军旗帜下,赵恬望着独孤孝拍马而来。
“不杀”声响,回dàng山坳。
赵恬身周三名亲兵,皆是咬牙切齿,“将军!这独孤孝实在是欺人太甚!”众将气愤填膺,磨刀霍霍,“这些杂兵全无士气,不过将军放心,只要有我等在,必能护着将军杀出……”
“你们投降吧。”赵恬看着身边军旗,旗面烧去小半,破破烂烂,却依然随风而舞。
“将军?”众将面面相觑,一时无所适从。
赵恬伸出左手,抚摸破损旗面,再说一遍,“你们皆是久战老兵,人熊素有礼贤下士之名,想必不会亏待你们。丢了刀刃,向独孤孝投降吧。”
“将军说的是什么话!”亲兵气得浑身颤抖,“军中铁律!主将死,亲卫无故而存者皆斩!皮之不存,毛将安附?我等决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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