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小说扎谈1
何谓“喜剧小说”
南台
什么叫“喜剧小说”？就是喜剧的小说形式，或者说小说形式的喜剧。既然小说只是形式，喜剧才是核心，那么喜剧小说就与喜剧具有同样的内核，搞清了什么是“喜剧”，也就基本搞清了什么是“喜剧小说”。然而，要谈“喜剧”，却是有点费劲。
以前的理论，谈到“喜剧”，大多是指戏剧，但“喜剧小说”的出现，使理论的范围扩大了，只好用“喜剧作品”来覆盖。那么，什么是“喜剧作品”呢？亚里士多德在与悲剧相比较的意义上对喜剧作了这样的规定：“喜剧是对于比较坏的人的摹仿，‘坏’不是指恶而言，而是指丑而言，其中一种是滑稽。滑稽的事物是某种错误或丑陋，不致引起痛苦或伤害。”大权威说得对不对？草民不敢说不对，但他把喜剧的对象作为一种“否定性”存在，那有没有“肯定型”喜剧？如果有，由谁来“领导”？
康德先生从主体心理感受分析中引出喜剧的特点，把喜剧的“可笑性”和“突然性”相联系，认为“一种紧张的期待突然归于消失”会引起笑，有这种特点的自然是喜剧了。他举的例子是在一次英国人的聚会上，一个印度人对啤酒桶打开后泡沫喷涌而出的现象十分吃惊，英国人以为他是吃惊泡沫现象，不料他说，这么多的泡沫当初是怎么装进去的？紧张的期待突然转移了，当然也可以说是消失。这不好说不是喜剧，但喜剧就这么丁点乐趣？似乎有点狭窄啊。
英国著名喜剧作家梅瑞狄斯则强调了理智认识（领悟），说喜剧“是通过头脑所产生的一种笑。”只有那些头脑敏锐领悟能力强的人才能欣赏。法国哲学家柏格森有意无意地迎合了梅氏的说法，并且有一个比较有意义的总结，指出喜剧人物并不一定就是恶和不道德，只是与传统习俗不合拍，显得奇怪。这些说法不能说错，但具体区分是不是喜剧时，怎么把握？
鲁迅先生说：“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边界非常清晰，很好把握，可喜剧只是把“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吗？“有价值”的便不能入喜剧？
黑格尔说喜剧是“理性的幽默”，这当然对，而且面很很宽，“无价值”“有价值”全包括进来了，可是不是有点朦胧啊？
马克思指出喜剧对象的特征是“用另外一个本质的假象来把自己的本质掩盖起来。”到底是大哲学家，非常具体、准确，而且边界清晰，但就是话说得有点弯弯绕，与中国人的说话习惯不太合辙。
这些先生，不是革命导师，就是文坛领袖，一个赛一个的高，不好轻易否定哪一个，但综合起来看，还是黑格尔、马克思、鲁迅三位的比较靠谱。再综合三人的意见，喜剧小说是不是可以这样定义：幽默地将张冠摘掉，把冠下李裸给人笑。
核心是马克思的，“张冠”即“另外一个本质的假象”，“李”即“自己的本质”，“冠下”即“掩盖起来”；
动作是鲁迅先生的，将张冠“摘掉”即“撕破”，“裸给人笑”即“给人看”，但“冠下李”是“伪”，包括“无价值”，却不止于“无价值”，比鲁迅先生的限定更宽广。
形式是黑格尔的，“幽默”直接派用了，不摘别个，只有选择的“将张冠摘掉”，就是“理性”。
这三个是最主要的，其余如亚里士多德、康德、柏格森、梅瑞狄斯等人的意思，大体上都能或隐或显地体现一点。而且将车尔尼雪夫斯基深恶痛绝的“闹剧”被“理性”排除在外了，以免它败坏喜剧的声誉。
这就是我理解的“喜剧小说”。
当然，若人物、情节、环境、语言都是喜剧的，便是完全的喜剧小说：若情节、环境、语言是喜剧的，人物是非喜剧的，则是不完全的喜剧小说；若只偶有情节、环境、语言的喜剧性，只能算有喜剧因子的小说：若只有语言的调侃，而无人物、情节、环境的喜剧性，则不能算喜剧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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