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久在商场的宋老爷却不可能不知道。

    听到他软绵绵却明显是威胁的话,立时老脸都挂上了冷汗。

    微微一顿之后,立刻赔笑道:“奚公子,不过是些误会,何必这样认真呢?再说,感情上的事儿都是彼此双方的,哪里有一个巴掌就能拍响的道理呢?既然他们两个已经把事情说开,这件事就到此作罢了吧!”

    “你说呢?”奚术尘妖媚的眸子瞥了宋老爷一眼,却是转头问庄千落。

    庄千落自然不可能与千城覆为难,这会儿也就轻轻的点头。

    “哼!算你走运!我家千落心地善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不与你们计较。”奚术尘撅了撅橘红色的唇瓣儿,一脸的傲慢和得意。

    宋老爷用力点点头,实在是不想得罪这尊大佛,说了几句夸奖庄千落大度的话之后,突然话锋一转:“奚公子,老夫是真的没想到,你今天会来彩石郡对账,所以早在昨天就已经把请帖发给你发出去,想来一定是和你错过了!”

    “好在老夫现在说,也不晚!后天就是庆祝犬子安然脱险的家宴,到时候宋家众多亲戚朋友都会到场,还请你务必给脸赏光,一起吃顿庆喜宴。”

    奚术尘抿了抿粉嫩的唇角,转头问明显没什么心情的庄千落:“千落,你想留下来吗?如果不想,我现在就带你走。”

    “不想!”她现在只想马上离开宋家,离千城覆越好越好。

    只有这样,她的心才不会疼到窒息,才不会让她濒临崩溃。

    “好,那我陪你回去。”奚术尘说完就拉着庄千落的手腕往出走,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宋老爷,就更枉论道别的话了。

    宋老爷见状哪里会不明白,他这是负气而去呢?

    若真让他这样走,岂不是要宋家和奚记以后断了来往,那每年得少赚多少银子啊?

    所以,他们才走上没两步,宋老爷就急忙追了过去,挡住他们的去路,陪着笑脸道:“奚公子,庄姑娘,留步!留步啊!”

    奚术尘媚眼一横,撅着粉唇怒愤:“你要干什么?莫不是你这宋府还是个,来得去不得的土匪窝?我家千落说不想参加,那就算你说出龙叫,把我们关在房间里,我们也不会参加的。给我让开!”

    宋老爷赶紧用力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老夫就算是瞎了眼,也不可能敢绑着奚公子啊!老夫是真的想留下奚公子和庄姑娘,一起吃顿庆喜宴,给犬子接风洗洗晦气。毕竟,你们曾经都是朋友,他好了,你们看着也高兴不是吗?”

    这句话,算是说到庄千落的心坎里去了。

    千城覆现在还是没有记忆,他又不肯认宋家的人,就算她故意绝情离开,自然也是让她走不能安心。

    原本她还琢磨着,千城覆唯一一点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宋远乔的证据,就是宋府突然换了所有的下人。

    可是如今,宋老爷居然说,后天就把全部亲友都请来,吃千城覆的庆喜宴。

    那不就是等于把千城覆唯一的证据给推翻了吗?

    他就是宋远乔,宋远乔也就是他。

    而她庄千落注定和宋远乔没有任何关系,从现在起就要划清界限。

    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清楚。

    可是唯一放不下的,仍旧还是他啊!

    “不参加!你们惹我家千落不高兴,还指望我参加什么狗屁庆喜宴?没门!千落,我们走!”还没等庄千落说话,旁边的奚术尘却是翻脸了。

    说罢,他就拉着庄千落要出门,说什么都不理一旁唧唧歪歪留人的宋老爷。

    庄千落跟着他走了两步,终是停了下来,淡淡的声音没有起伏的道:“既然宋老爷一片诚意,咱们就留下来,参加完宴会再走吧!”

    奚术尘闻言一愣,不太确定的看着她灰白的脸色,再次出声确定:“真的要这样吗?你明知道留下,只会让你……”

    伤心难过。

    庄千落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不算是笑容的弧度,摇摇头:“也只有这样,我才能走得放心。”

    “……好吧!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陪着你。”奚术尘没有一点犹豫。

    宋老爷闻言大喜,赶忙招呼人备酒菜和房间。

    要说跟对了人来,待遇那是完全不同的。

    昨天她和宋夫人来,连顿饭都没吃上。

    如今跟着奚术尘,那却是美酒佳肴珍馐美食,周围一群丫鬟伺候着,哪怕她喝口水都有人端。

    奈何,她就算再给自己宽心,仍旧不可能做到无事发生过。

    所以这一顿饭,庄千落只吃了几口,奚术尘说什么都要堆在她碗里的菜。

    后来实在坐不住了,不想再听他们谈生意上的事儿,就站起身告辞。

    宋老爷想留的人是奚术尘,自然不会管庄千落离席,所以就命丫鬟送她去厢房休息。

    奈何奚术尘一心都在她身上,更是个任xìng惯了的主儿,明明看出宋老爷满脸的意犹未尽,他却是根本无所顾忌,直接代替丫鬟,陪着庄千落就往后院走。

    这一次,宋老爷给她安排的房间,那是豪华到连奚术尘都觉得满意。

    庄千落看着奚术尘笑得开心,也跟着抿起唇角做做样子。

    之后,宋老爷就被奚术尘打发走,丫鬟又送来热水备浴,和滚开的茶水,这才全部都撤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庄千落坐在床沿上,头也没抬的送客。

    奚术尘闻言转身向外走,可是走到门口时,他推门的手却顿住了,之后头也不回的劝道:“千落,既然事实已定,你多想也无益。若是你坚持不下去……就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带你马上离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的。我……不想看着你难过。”

    “哇……”没有人劝还好,她是可以一直坚强下去。

    可是奚术尘这样一说,庄千落突然就又憋不住眼泪。

    她干脆直接趴到被子上,在谁都看不到的角落里,用力哭得全身都在颤抖,她是真的真的舍不得千城覆。

    奈何……

    她终究争不过命运。

    奚术尘就站在门口背对着她,静静的连自己的呼吸都忘了,一颗心都在她bào发的哭声上。

    他一直以为伪装的很好,一直以为毫无破绽的心,居然在这一刻,听着她的哭声一点点的裂开。

    他想,他是真的,对她动了心。

    奚术尘突然一个激灵,下一秒就转过身,来到庄千落的身边,一把将鸵鸟的她抱了起来,然后定定的盯着她红肿,满是泪痕的眼睛,字字坚定的说道:“要哭就抱着我哭!否则,我拿什么借口安慰你?拿什么借口接近你?拿什么借口哄着你,让你相信,我是真的心疼?庄千落,你个笨女人!”

    一口气说完之后,奚术尘就将庄千落拥进怀中,那曾经娇滴滴的冰蓝色眸子,此刻有那么一瞬是破裂的。

    那犹如冰裂瓷器一般的神情,或许也就只有奚术尘自己能够明白,她对他到底有什么影响,到底有多么特殊。

    庄千落这一刻的脆弱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或许,从前她还可以说,就是因为千城覆想不起过去,所以她才会刻意守着自己的心,不要沦陷到无法挽回。

    可是如今,当她对千城覆说出分手,当她对千城覆说出永不再见之时。

    她才明白过来,原来想象和事实的差距,永远都是那么大的。

    她对他的爱,早已经深刻到了骨髓之中,她早就没有了退路。

    可是前路呢!依旧还是没有。

    她的爱绝望了,绝望到就连呼吸都痛不yù生。

    她该怎么办?

    她到底该怎么办?

    庄千落趴在奚术尘的肩膀上,一哭就是两个多时辰。

    毫不夸张的说,奚术尘的整个肩膀都湿透了,从外衣到棉衣再到里衣,绝对是无衣幸免!

    奚术尘刚开始还在惊讶自己对她的感情,后来又被她哭得心烦意乱。

    见她迟迟都不停下来,就是这样折磨自己,他确实生气了。

    突然他的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扶正面对自己,蹙眉怒问:“庄千落,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这样伤心?你看着我,然后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论外表,我奚术尘胜那个冰山男不是一星半点。论财富地位,他一个员外郎的儿子,更是无法和我比,就连他老子见了我,都要点头哈腰恭恭敬敬。”

    “若论对心上人好,庄千落,我告诉你,我奚术尘可以把你宠上天!就算是宫里的皇后公主,我都有办法叫她们羡慕你!千落,丢了一棵歪脖子树而已,你何苦这样糟蹋自己?”

    “只要你回头,你就会看见我这棵梧桐树,我在等着我的凤凰。我在等着你,等着给你一切最好的。所以忘记他吧!给自己一个好好活下去的理由,也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奚术尘对她好吗?

    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从她被逸轻狂绑到温室后,奚术尘就好像突然闯入了她的生活,从生活的一点一滴开始,就犹如温水一样,慢慢渗透进她的人生,简直就是个无孔不入的暖男。

    可是她的心呢?

    早就给了一个叫千城覆的人好吗?

    就算那个叫千城覆的男人,从八天前就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就算那个叫千城覆的男人,今天已经被她彻底的推在生命之外。

    可是她的心里,却不能没有那个叫千城覆的男人。

    因为,如果没有了千城覆,她的心就不完整。

    所以就算她把奚术尘的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听到,可是一直到最后,她都没有说一个字。

    给不起的,她就绝对不会让他看到希望。

    她不玩暧、昧,因为她玩不起。

    奚术尘从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期待,一直到最后彻底变成了无奈。

    “看来,我还是输给了他。只因为一点,我就输给了他,那就是,时间。谁让他最先认识你,赢得了你的心呢?呵呵!我败得应该,没什么好怨的。”奚术尘缓缓松开她的肩膀,仿若喃喃自语一般。

    说完,奚术尘缓缓从床沿上站起来,那一袭火红色的狐裘,就好像太阳一般刺眼,晃得泪眼朦胧的庄千落闭上眼不敢去看。

    奚术尘回头之时,就看到庄千落紧闭双眸,一串一串的泪珠从没停歇,那楚楚可怜又唯美的样子,是那般动人又怜人。

    可是为何,她做出这个表情,不是为了他呢?

    这一刻,就连奚术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他,又能拿这样痴心的庄千落怎么办?

    “别哭了!就算是为了他,你也应该保重身体,不是吗?”终究,他还是拿千城覆为借口,来劝她不要再流泪。

    庄千落闻言粘着泪水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之后匆匆别开脸,却是真的没有再哭了。

    奚术尘无奈的轻叹,走到已经从热水变成凉水的浴盆处,沁湿一个毛巾过来,恢复温柔的声线,轻声说道:“我给你敷敷眼睛吧!哭了这么久,明天指不定是什么样子,让人看见了也不好。”

    庄千落唇角动了动,却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之后乖乖的躺倒在被子上,任由奚术尘把冰凉的毛巾敷在红肿的眼睛上。

    是啊!

    无论今天有多么难熬,多么心痛,明天仍旧会不约而至。

    所以,就算是为了无尽的明天,她也不能再这样执迷不悟伤害自己下去。

    就算老天塌了,她都要坚强的去面对。

    奚术尘见她听话的躺着,就坐到床沿上,冰蓝色的眸子转了转,突然对她说道:“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悲大了伤心。所以,如果碰到了难过之事,我就给自己讲笑话,哄自己心情好。我知道你现在没心情,可是我的心情也同样不好,所以我讲笑话给自己听,你不介意吧!”

    庄千落轻轻摇了摇头,满脑子悲伤和心痛,哪里是真的听到他在说什么?

    奚术尘明明知道她是这样,仍旧还是继续说道:“那我可就讲了!”

    “陈朝遣使来访,东朝就秘密派候白去摸底。候白穿着破旧衣服,扮作仆人前去。使者很看不起他,一边侧卧着放屁,一边与他讲话。使者问:你们国家的马价格贵贱?”

    “候白一听机会来了,就报告道:马有数等,贵贱不一……

    第285章 送衣

    “华佗为关公疗dú,用刀刮骨,奚奚有声。帐上帐下见者,皆掩面失色。关公饮酒食ròu,与马良jiāo谈弈棋,仿若全无痛苦。须臾,血流盈盆。关公镇定自如,指着棋盘对马良笑曰:将死。马良见状伏地大哭:公侯,疼就喊出来吧!咱下的是围棋……”

    不知道讲了多久,奚术尘终于看到庄千落的呼吸平稳下来,这才停了声音,从她的脸上轻轻拿下毛巾。

    那双他熟悉的,总是泛着慧黠的眸子,此刻完全被红肿包裹,泪痕未干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

    他给她讲了一晚上的笑话,如今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而她却为千城覆哭了整整一晚,连毛巾都可以拧出水来。

    奚术尘的心底此刻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或许应该说,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庄千落那边算是安静的度过一晚,除了奚术尘说了一整晚的笑话,以至于第二天嗓子哑的说不出来以外,基本没闹出任何事。

    然而千城覆那边,那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宋老爷的书房里,早就被请过来的千城覆,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品茶,淡然镇定的模样,似乎丝毫都不清楚,宋老爷已经气得狂跳的眉角就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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