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半命之途 > 正文 第11章 娘亲的法子
    草屋被深夜的夜色包围了。

    躺在铺的很是柔软c暖和的木床上,方简双手交叠安放在胸膛上,睁着眼睛死命盯着上方黑暗中隐晦着的屋梁。

    他的娘亲曾对他说过,要是晚上睡不着,就盯住某一个东西死命地看,这样可以有效地集中精神c消耗精力,看着看着就能睡着了,比闭着眼在心里数绵羊好使多了。

    方简现在就睡不着。

    之前他刚认了采药老人做自己的师父,并且干劲十足地表示明天就要开始修行。

    老人当然是婉拒了方简这种急躁的想法。

    他语重心长地表示修行不是要竟一日之功,这样急着开始,已经不是心如野马了,是心如野的千里马了。

    而且老人提醒方简,修行一事,不是踏入修行一途就是一位修行者了。三个关隘,无论哪个没有冲过,到头来,也就是一个比普通人要不普通一点的人,否则也不会有登堂入室这个说法。

    很多人修行了几年,甚至十几年,卡在明见境c通秀境而成不了一位真正的修士,这不奇怪;也有的人像老人一样一辈子就停在了神灵境,再难突破。

    所以在顺其自然的前提下,务必要做好所有的心理准备。

    老人还难得的安慰了方简一次,说这世间很多事,时间不一定能够为你带来,但一定可以为你带走。劝他勿要老想着娘亲的事,很多修士由于羁绊太多c太深,修着修着一急,就走火入魔了。

    老人最后点拨方简:“但是呢,有时候心不为外物所乱,并非是具备了舍弃外物牵绊的气概,而不过是为外物所惧,自缚手足罢了。所以,不管如何,修道之心一定要能静下来,戒骄戒躁。”

    老人的话让方简受益良多,也冷静了下来。但是一回到偏屋,一躺倒在木床上,真正独处之时,方简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不由自主得想起娘亲和姚爷爷,感觉很是悲苦。

    他把双手叠到脑袋下面,对自己不自信起来,要是师父说的那些不好的情况自己碰巧遇上了怎么办?要是那初始修行的三个关隘自己一个都过不去怎么办?

    虽然他知道这是杞人忧天,因为自己都还没开始修行,但是他也十分清楚,这是一场赛跑,与行凶之人的赛跑,与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飘忽不定的真相之间的赛跑。

    时间之于他,相对来说要比之于这个世上大多数人的更重要。

    他使劲摇了摇头,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还是死命盯着屋梁,强迫自己想些其他事情。

    比如自己身上还剩下什么家当。他需要要好好理一下。

    首先,银钱的事他不去考虑。他有双手双脚,有比同龄人更为健壮一点的体魄,总是饿不死的。再说他身上还有约摸一两白银的散碎银钱,也够用一阵子了,这些都是自己平常攒下的。

    玉牌和那尊旃檀香白玉小护身佛是娘亲留下的,可以算作方简最为重要之物。

    娘亲带着方简去过几次小镇三十里外的报身寺,都是逢着初一c十五的日子去烧香礼佛,脖颈间挂着的这尊小护身佛由一条白色的丝绦缠护着,开过光,受到过寺庙高僧精深佛法的加持。

    报身寺和寺里的高僧很受当地及周边村镇乡民的拥护和爱戴,每逢初一c十五的日子,烧香拜佛的功德更为殊胜,于是更多民众往来寺庙,作出虔诚礼佛之态,香火很是鼎盛。

    方简至今还记得身形单薄的娘亲紧紧拽着他的手,在烧香礼佛的人潮中艰难行走,娘亲柔嫩的手传来的可靠的温暖是他童年最为温馨的回忆。

    可惜的是,这种回忆次数并不多。因为除了几次带方简去报身寺外,娘亲就没有出过栖霞小镇。

    如今,他一看到白玉小护身佛就会想起娘亲;想念娘亲了就想把白玉小护身佛拿出来看看。

    这尊方简的本命护身佛是大日如来,他一想起娘亲,再看到白玉大日如来,在心神恍惚之间,上面那些柔和的线条与轮廓渐渐就会幻化成娘亲那散发母爱的模样,引得他心酸喉酸,鼻酸眼酸,泪珠子就会打转。

    他身上还有一枝待放的花苞,从他出生时就带在身边。他有细细数过,白色的花苞紧裹着九片薄薄的瓣儿。方简去小镇学塾进修时,别的小伙伴都能拿出各种新奇的玩意儿,互相玩闹c炫耀c抢夺,当时还是蒙童的他兴致勃勃地拿出身上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那枝孱弱的小花苞,被围着他的一圈蒙童好一番嘲笑。有些蒙童笑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甚至都流到了自己手上拿着的小玩意儿上还浑然不觉。小花苞在方简微颤的手上,微拂的风中好似畏寒之人般瑟瑟发抖,做着无奈又无声的抗议。

    就连平常和自己玩得最近的桃青丝与容成安,看到方简从怀里掏出那枝小花苞时,两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口无遮拦的容成安更是当面嘲讽c挖苦,于是方简当时差点就要扔掉小花苞。但是想起娘亲对他耳提面命,强调过要他一直留着这枝花苞,它是自己的护身符,从而作罢。不过以后方简再也没把小花苞拿出来给谁看过。

    除了玉牌c白玉小护身佛和一枝花苞,他身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一纸婚约。

    婚约被他卷起塞进了一个刚好合尺寸的小竹筒里,放在衣物最深处,不虞有失。

    不过这一纸婚约对另一方来说更重要一些,对他倒是没那么重要,因为他日后会找个时间去退掉这纸婚约,所以他现在只要好好保管就行。

    退掉这门婚约是娘亲要求的,当时他还小,根本不懂这些,娘亲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如今方简长到了十四岁,对婚约另一方的那位女孩除了好奇之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他只知道那位女孩脖颈间挂有一串五彩丝绦缠护着的璎珞,作为标识。

    娶,还是不娶?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方简只是好奇于婚约的另一方居然是弈山宗的一名女弟子,现在他知道了弈山宗不是什么文坛大宗,跟下棋c手谈什么的更是没有关系,弈山宗是正正经经的修行大派。

    那这名叫雨莫诗的女弟子岂不是一名修行之人?

    难怪娘亲要自己长大了就去宛州宛安山脉那边的弈山宗退婚。

    细数完一遍,他发现身上的东西就只有这么多了,说起来每一样东西都是不容丢失之物。

    他一直死死地盯着房梁,细数完这些,他盯得眼睛有点痛,人也有点疲累了,但还是睡不着。

    方简第一次怀疑娘亲说的这个法子到底管不管用?

    最浓的情感都羞于表白,最深的思念都拙于言辞。

    就算方简和容成家那位油腔滑调c大大咧咧的次子容成安认识了十年时间,他也从来不是油嘴滑舌之人。如今,很多话和很多的思念他还是会选择在心里安静地述说与细细地品味。

    所以,一直在心里述说与品位着的方简,还是睡不着。

    他想起了姚爷爷曾对他说过很多当他还是娘亲怀抱里那个只会哭湿她胸脯的襁褓婴儿时发生的事情。

    有一次他发起了高烧,一双小手死命拽着娘亲,哇哇地啼哭着,娘亲笑着对姚爷爷说自己的怀里就像是抱着隆冬时节里一块发热的小木炭,再热她也不想松开。等到了宋家药铺子,他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把娘亲拽的更紧了,竟然也不啼哭了,就是把粉嫩的小脑袋死命地往娘亲胸脯里缩,好像是怕自己惊动什么危险的事物。一把年纪的宋掌柜居然第一下没把这个机敏的婴儿取过来。于是娘亲就低头在他耳边柔声安慰着c鼓励着,同时脸上浮上了一层羞涩的红晕;但他还是紧紧依偎着娘亲,不为所动,娘亲到后来又开始哄他,轻声呵斥他,眼眸里却满是溺爱。

    还有一次是他刚出生没多久,家里来了一位云游四方c看相为生的算命道士,身穿破烂道袍,一手提着根长长的布幡,幡上左右两边都缝着斗大的字,分别是:一张铁嘴,识破人间凶与吉;两只怪眼,善观世上败与兴。中间还缝着一行小字:只言玄妙,不说寻常。穷酸算命的说话也很是唬人,一张口就对他娘亲说:“贫道颇能望气,亦能断人阴阳祸福。可需要贫道为你怀中的婴儿算上一算,测测命数?不贵,算上一次也就五十文钱。”娘亲答应了以后,穷酸算命的折腾了半天,揉捻着五指,抬着眼珠子,露着眼白,说道:“你这孩子有命踏七星之象,本是前途明朗c春暖花开的局面,奈何七星里有五颗居然是坏的!只余了两星”穷酸算命的摇了摇头,吧嗒着嘴巴,“不好啊,不好啊。”

    娘亲闻言之后,将方简交由姚爷爷抱着,进屋提着一把扫帚,一言不发就把穷酸算命地赶了出去,直赶到小镇南门外才罢休。

    而最让姚爷爷感到开怀的一次是方简在桐门那个秋峰主怀里不声不响地偷摸尿了一地,等秋峰主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往下一看,有那么极短的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所修功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渗上水了?

    还好秋峰主反应够快,马上呵斥起了小方简

    就这样一件事一件地想着想着,方简的意识终于渐渐模糊了起来

    屋外山里传来几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空中回荡着一些很难被察觉到的噪声,画眉溪里的歌声更加清亮,偶有山风满溢而飘了过来,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娘”

    方简睡着前最后想着的是娘亲说的这个法子还真管用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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