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音见刘冉进入主帐，便令人将赤奈的尸体从马背上取下安放在专用的勒勒车上。车的四角都插着一根巨大的火把，蒙古的意义本就是——永恒之火。就让这烈燃的火把来照亮你的来生之路吧！赤奈，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你的妻子那日苏和未出世的宝宝我会悉心照顾的。
傍晚，他们到达了斡难河畔。蒙古族是典型的游牧民族，有水的地方便有充足的鲜草，牛马羊群也得以放养，所以斡难河是蒙古族的母亲河。宝音按照传统的贵族殡葬仪式：一边吟唱着往生祷文，一边以河中之水轻轻刷洗着赤奈那已经被血粘牢的皮毛，直到每一根毛发都黝黑洁净得在夕阳下莹莹地闪着柔和的光。宝音顾不得红肿的双手，拿起洁白的毡毯小心翼翼地包裹好了赤奈的尸体。那日苏跪伏在赤奈头侧哀伤的鸣叫着，时而高亢时而呜咽，萨满祭司们也在一旁附和低吟着古老的经文。
在夕阳的余辉中，宝音将赤奈的尸体连同勒勒车一并点燃焚化。宝音含着泪，在最后没燃尽的白骨中拾取最整齐的几根放在羊皮囊中，埋入早以挖好的墓中。“蒙古族最崇拜天葬。但是我怎么忍心将你的骨肉分食给其他狼虫？当生命之火已熄，只愿让你干净的离开这个充满暴力与肮脏的世界。如果灵魂是永恒之火，那么来生愿你一生平安。”
那日苏仰天长啸悲鸣不已，宝音对赤奈的葬礼是族内贵族的殡葬仪式，那日苏自然是了解的。当烈燃的火疯狂的燃烧之时，它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而埋葬赤奈遗骨的时候，它只是低头垂泪，尾巴翻卷下来，步伐沉重地绕着爱侣的墓地一圈圈地转着。它的喉咙里不断的发出咕噜噜的响声以及似有似无的嘶鸣，好似在对死去的赤奈倾诉着无限的爱意与祝福。
当晚那日苏在斡难河畔赤奈墓旁，宝音所乘的1轿车内产下了两只幼崽。因为有萨满巫医在身边生产过程还算顺利，宝音喜极而泣爱抚着疲惫已极的那日苏，缓缓地喂着它马奶以补充它流失的体力。由于是早产，两个幼崽小小的，不安的依偎在母亲的身旁。
车门外凛冽的寒风吹卷着滔滔的河水，就像赤奈兴奋的狂吼般阵阵呼啸。随从将车内的血污收拾干净，车内只有淡淡的安神香的味道飘散在每一个角落。宝音轻拥着那日苏的颈背，缓缓的合上疲惫的双眼；那日苏时有时无地轻舔着宝音那双冻伤的小手；两个小生命轻哼着藏到盖着羊皮被的母亲身侧，默默地汲取着温暖。这一夜，轿车内如此和谐温情的场景却成为宝音在蒙古草原在那日苏和它的宝宝身边的最永恒的回忆。
————————————————————————————————————
清晨，无风，大地沉寂第一缕曙光缓缓地绽放。远方飞驰而来几骑人马，马上之人都是可汗的亲卫。宝音被随从和萨满们发出的嘈杂声所惊醒。安顿好那日苏母子，她便整理好衣帽小心地走到车外，不让一丝寒冷钻进车内。亲卫们将可汗的雕翎箭呈到宝音面前道：“可汗有令，传宝音小主速回。”
宝音双眉紧簇，迟疑着接过令箭。难道塔塔尔部重新集结了残部又来偷袭了么？还是父汉与汉将言语不和，立场相孛进而发生冲突？宝音明白，现在是乞彦部最危机的时刻，我却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确实有些难以原谅。于是她再三叮嘱随行人，要精心护理并安全护送那日苏回本部。自己则跟随传令官一同上马催促传令官快马加鞭，宝音双手紧紧抱住马颈，顾不上那迎面而来的寒冷和颠簸的马背急驰而去。
待宝音一行人快马飞驰回乞彦部营地的时候正当午时。风尘仆仆的宝音没有直接被带到大帐，而是被几个女侍从领去沐浴更衣。在蒙古草原，除非重大庆典没有人会经常的沐浴。宝音虽然是部落里最喜爱沐浴的孩子，但是在此时此刻，如此庄重的礼数却让她隐隐的感觉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将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换上一身正式的贵族服装的宝音，一边饮着奶茶充饥，一边询问正在为自己打理头发的侍女，希望事先了解一些端倪。可是她却只是摇头不语。另一名侍女则取来那条用数片洁白的象牙串成的牛皮发箍，象牙片之间镶嵌着一颗蓖麻大小的天然祖母绿宝石。那是母亲从契丹带来的嫁妆之一，宝音很少佩带。而这一次侍女却在没有宝音的命令下主动拿了出来系在她的额头，上并以发针固定好，看来已经无须再问了。宝音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又何必急在一时呢。于是便任由她们在自己身上继续装饰着，同时也为自己的双手涂抹最好的冻伤药。
当宝音拖着沉重的步伐步入帐内的一瞬间，她看见了家族里几乎所有人。自己的所有兄弟秭妹，就连大妃刚降生不到一周岁的小妹也被抱了出来。每个人都穿着重大庆典时才佩带衣服饰物，男东女西分开站立在两边，可是神色却全是慌乱不安的。宝音双眼充满疑惑的环视了众人一圈，才见过父汗呼群并一一礼过诸位长者，最后不动声色地退到姐姐塔娜的身边。
一时间大帐内鸦雀无声。良久，呼群开口了，“好了，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本王有件攸关我乞彦部存亡的大事要对大家宣布。”声音洪亮，语气威严，听不出与往日有什么区别。这就是可汗呼群，很少见到他失态的时候，至少宝音没看到过。只是听到当年母亲一行人的死讯传到部落里时，他在自己的营帐里独自呆了3天。当他再次出现在族人面前时，依旧是沉稳淡定的可汗——孛儿子斤·呼群。只是，而今的父汗则再也数不清天上的飞鸟，看不清水中的游鱼，也再也没有去过斡难河畔。一年前，他将曾经冷落许久的偏妃替代母亲立为大妃。可是在他们的婚礼上，自己几乎没有发现威严的他笑过，宝音看不穿父汗的心与身体究竟有多远的距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