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幻想运河 > 第 26 章
    接自己的久能说的。

    久能送自己回去因住院而离开半个月的家的途中,他觉得掠过车窗外的街景仿佛初见般陌生。看着树叶凋尽的行道树,他记起自己曾想过必须添加冬衣,也曾感到轻微耳鸣。

    「恭司,你不会还认为哥哥是杀人凶手吧?」

    是或不是都已经无所谓了。事件虽然陷入胶着,但是自己并非承办刑警,因此毫无关系,而且自己也不会因为未能逮捕凶手就觉得水岛死不瞑目。

    话虽如此,在出院后不久,他还是去了「UMMAGUMMA」一趟,目的是求证导致自己怀疑洛恩与遥介的桌上之刻痕是否存在。虽然到处都找不到,却在此时再度体认到遥介所说的「你不会是记错了吧」的真实xìng。

    我没有打电话和谁提及「蓝月」。

    恭司问他时,洛恩若无其事地回答。

    他拿了最新的菜单让恭司过目,恭司却什么也未点地离开了「UMMAGUMMA」,此后再也没有和洛恩见过面。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受到警方针对水岛事件的严厉讯问。史塔福特警官问「为什么要逃走」他回答「我不过是想跟警方开个玩笑」。不久,似乎被判定与事件无关,最后警方转而要求他「请你赶快回国」。

    最后一次见到警官与诺纳卡组长是在快到耶诞节的时候。

    警官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今天是女儿们的生日,我待会要去买礼物,然后直接回家。」

    魁梧的属下也说:「双胞胎应该要花不少钱吧?」

    恭司几乎想起象征杰纳斯脸孔的双胞胎船屋的事,还好,其幻影已经完全褪色。

    洛恩要我转告你多保重。

    过年后,离开阿姆斯特丹前,亚妮妲送他到机场,很愧疚似地这么说。

    恭司原本就预料到洛恩不会来送行,听到这句话时也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不希望在波纹已停的水池里再投下石头。

    亚妮妲轻轻与他拥抱之后,显得有点难过地离开了。

    他与借他旅费的橘、久能、美铃握手后,在通过海关的出境处时回头,向大家一礼,同时暗暗地告诉自己:只要想见面,和任何人都能再见。

    美铃那时曾说过整理好身边琐事后,就会带着遥介的骨灰回国。当时他相信自己应该很快就可以在日本与美铃重逢。但是事实上却花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

    「我之所以会怀疑洛恩与遥介,主要也是因为你与亚妮妲的关系,因为你们一直强调『哥哥的样子很奇怪』。我很想问你,你们说的很奇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恭司忽然脱口而出应该抗议的事。

    美铃紧锁眉心:「我虽然不想回忆,但是,应该只是很在意哥哥好像很高兴水岛死亡。亚妮妲那边应该也是一样。」

    「你们的哥哥为什么会高兴水岛死亡呢?不可能是害怕妹妹被抢走吧?」

    她拿着两个茶杯站起,到厨房再加入咖啡。

    「我没有问过他那种蠢话。不过,也许他心中还想着更可怕的事。」

    那是具体地想到某件事情,而且已是近乎能够确定的语气。

    恭司问:「譬如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我也无从得知。可是,如果他憎恨水岛,一定是因为他看见了什么。他应该是预见了水岛将会带来重大灾厄的未来景象!」

    恭司花了点时间才想起遥介所拥有的特殊能力。

    美铃的鼻尖微皱,很苦涩似地啜饮着第二杯咖啡。

    「所谓水岛带来的灾厄是什么?」

    「某种……」

    「一定是水岛对遥介说过什么吧?」

    「到底是什么只有哥哥能看见。至于是何种型态、对谁而言的灾厄,这些我都无法回答。」

    恭司一时之间完全无法理解美铃所说的话,不久,他愕然了:美铃不可能会告诉自己完全无法了解的事情。很难想象有谁会毫无根据地憎恨不知何时会带来灾厄的人,更何况还因而产生杀意……

    「未来的伟大剧作家,你没听过这样的事吗?某处有一位具备能预视今后将发生之事的超能力男人,有一次,他见到某位想参选总统的议员的未来,该位议员如果当选,其命运注定他终有一天会按下将人类推向灭亡的核子战争按钮。这位知道恐怖未来的超能力者抱头苦恼不已,全世界当然只有他能预知议员未来的深重罪孽,连议员本人都没想到自己会做出那种事。再三苦恼的结果,超能力者下了悲怆的决断。为了拯救世界免于毁灭,他宁愿被冠上暗杀者的污名接受审判,也要狙杀议员。」

    恭司发现美铃的肩膀正在颤抖。他自己也受到强烈震撼。

    「水岛又没有参选总统,他只是个xìng情温柔的中提琴演奏者,只是个容貌俊秀的富家少爷。」

    「这和那个有关吗?就算他按下引发核子战争之按钮的可能xìng趋近于零,但仍不可能是零。不,我当然不会真的认为他有按下飞弹发shè钮的可能xìng,但是,也许他是肩负着不同种类、将引发更真实之灾祸的命运。而且,如果有预言者相信这件事绝对会实现,又有谁能让这位预言者改变心意?就算是强拉着他去看精神科医师,或许也无法撼动其信念,说不定反而让他更陶醉于『这种迫害正是预言者的光荣宿命』,只是更加强化其殉教的决心。」

    「人类……不会那样憎恨某个人的,不可能。」

    「人类是为了殉教而生的。」美铃昂然说道。

    「能够只是为了那样的妄想就杀人吗?」

    「如果相信杀人之于对方乃是一种慈悲,当然能够。」

    「不可能!」

    「哥哥,像他那种自以为是的男人,或许就有可能。」

    虽然是五月的傍晚,两人的身体却颤抖不已,简直像是待在冰库里一般,无法忍住颤抖。

    「你果然怀疑或许是遥介杀害了水岛,而且,你考虑到的是我无法想象的动机。但是,我现在能够断言,遥介并不是凶手。能够听到你的妄想真好,那种愚蠢的杀人行为是不可能发生的,何况,洛恩也不会帮他。」

    她脸上浮现哭笑不得的表情:「你不会懂的,洛恩很可能是哥哥的信徒。」

    「信徒?这么说来,遥介还是某种教派的教祖?你是认为头脑有问题的家伙一个不够,还要补成一对?」

    「谁具有何种现实xìng是永远无法估量的还是别再谈这件事了吧?连我自己都觉得愈说愈无趣了。」

    「请你不要擅自中止话题。如果那是基于遥介与洛恩的信念所为之犯罪,将尸体肢解又是基于何种理由呢?应该不是只为了排遣无聊,而在驶回伪装不在场证明用的船屋途中丢弃的吧?」

    「不知道,或许是代表了某种献祭。为了祛除污秽,或是为了净化以便祈求复活,反正是他们认同的具有现实xìng意义的仪式。请不要问我。」

    「你喜欢水岛吧?」忍住有如尖针刺喉般的痛楚,恭司问。

    美铃颔首。

    「那为什么和我……」

    「如果你是在埋怨那天晚上的事,请原谅我。因为我那时觉得快发狂了,不禁想要倚靠你……」

    「你说『我希望我们深深相爱』。」

    「我刚才也讲过类似的话。请你原谅。」

    「如果你是说『和我上床』……」

    「请你原谅!我知道你讨厌那种迂回的说话方式,因为,你连咖啡店的称呼都讨厌,抱歉。」

    漫长且凝重的沉默笼罩了冰冷的房间。仿佛嘲笑这种静寂似的,恭司又开始耳鸣。

    在阿姆斯特丹应该就已经痊愈了才对,但是到了最近,耳鸣却经常令他忧郁不已。等耳鸣逐渐消失时,感觉似乎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手风琴之琴韵。他抬起脸,想着:怎么可能?

    同一瞬间,美铃叫他:「恭司,如果我现在要求,你愿意跟我上床吗?」

    他缓缓摇头。

    「那么,如果我希望你杀死我呢?」

    「我可以考虑看看。」恭司想着,这是像以前彼此精神都很好时玩的戏谑玩笑吗?

    「你当然不会是为了做那种事刻意前来。我竟要求你做『杀我』这样的麻烦事情,真的太厚颜无耻了。」

    「别讲那种蠢话,你不会是罹患了忧郁症吧?」

    她又拂高虚幻中的长发:「我开始觉得我们在一起很难过,可以请你离开吗?」

    恭司感到内心深处恍如破了一个大洞,回答:「嗯。」

    他站起来,努力不让对方发觉自己有所眷恋地走向房门。

    正在穿鞋时,背后响起美铃的声音:「我昨天买到了自己非常想要的东西。」

    「那很好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有好事至少还算不错。」

    「嗯。」

    「那么,我走了!」恭司说。

    美铃咬紧下唇:「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有这样痛苦的遭遇。」

    那是恭司最后听到美铃所说的话。

    走出公寓时,恭司在夜风里点起香烟。一支无法让心情平静下来,于是他再抽了一支,还是没什么用。他已经不想再抽,回到车子旁边。

    他拿出钥匙,边抬头望着刚离开的房间窗户。

    灯光熄灭了。

    他全身受到仿佛自体内开始剧痒的不安所侵袭,冲入公寓,一次两阶地跑上二楼。在按门铃前,先转动了门的把手。房门轻而易举地开了。

    分手还不满十分钟,然而房内却换上了从未见过的景象。他带来的葡萄酒已经开封,注入葡萄酒的杯子掉在地上,将灰色的地毯染成深红。而保持着向酒杯伸手之姿势的美铃,阖眼倒卧在地。桌上的咖啡杯已经收拾起来,改放着疑似yào包之东西。

    我昨天买到了自己非常想要的东西。

    恭司强烈地悔恨不已,自己为何没有问那是什么东西。

    我闹得太过分了!

    ※

    恭司坐在美铃身旁,握着她纤细的手,也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感觉到她的体温不知被何种无情的东西逐渐夺走,如同雕像般慢慢僵硬,令他觉得比死还难过。

    「我回想起来了。」

    他回忆着在阿姆斯特丹的每一个日子,对着苍白的侧脸一一诉说。久能的大麻讲座、亚妮妲可爱的不良少女行为、与水岛辩论艺术、从移动式游乐场的观景缆车上俯瞰的阑珊灯火。一切都像是前世的记忆般遥远。

    又过了数个小时。

    他握了美铃的手一下,站起来。他到厨房里找寻着,发现了合适的东西。磨得锋利的菜刀反shè出清爽的光影。他紧握着,走回美铃身旁,脱掉她身上的衣服为了切割她赤luǒ的尸体。

    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有这样痛苦的遭遇。

    没关系,我一点也无所谓!

    首先是肢解右臂,然后是左臂脱离躯体。感觉好像在切割着自己的身体,也感受到自己似乎已经死亡。

    右腿截断至一半时,他发觉从肩膀至上臂的肌ròu与紧握住菜刀的右手相当疼痛,可是,他不能休息,只要稍微休息,力气就会消失,将无法在清晨之前完成作业。

    咬紧牙根的作业在接近凌晨四点时顺利结束。他将肢解成六块的美铃分别用在厨房找到的塑胶袋包住。

    「走吧!」恭司向她的头颅呼唤着。

    出到室外,外面被朝霭笼罩着。

    他将双臂与头颅一起用床单裹住,抱至车旁,放入行李箱。带着床单再度回到房间,接下来是双腿。最后的躯体因为很难抱起,又非常重,等到全部放入行李箱,用蓝色席子盖住之后,全身已经汗水淋漓。

    他祈祷着天色不要太快亮,随即开车出发。要往哪个方向走必须看到地图才能决定。

    朝霭一直没有散开的迹象。

    想起罗斯札克的诗的最后一节时,他的眼眶有点热了。

    今晨

    从我所站立的地方

    几乎连靠岸边最近

    的岛屿都看不见

    「不要回阿姆斯特丹,我送你去水岛所在的地方。」

    他选择适当的地点停车,将美铃的部分尸体随xìng地投入运河中。

    每次涌生这么做又能如何的疑问时,他就念着「所有的河川相连接」的咒语。

    十七岁的水岛为了对某段爱恋死心,将一张照片在分水公园撕破,分开丢弃,让其流入日本海与濑户内海。但是,现在自己所做的事却不一样,这是为了再生与重逢的仪式。

    在大阪城附近丢下头颅时,天空已浮现鱼肚白。但是,天亮又如何?

    他逡巡,绕着运河。

    你一定要回阿姆斯特丹见水岛!

    他在心里如此想着:遥介应该也是同样心思吧?正想丢下左臂时,有人叫住他。

    喂,你……

    两条朦胧的灰色黑影朝这边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毫不在乎,将手上的东西丢入运河。

    后记

    一九九四年秋天,前去拜访住在荷兰的弟弟与弟媳,由他们带领参观阿姆斯特丹时所见到的如幻影般之物,写成连载小说后就变成这种型态。反正,我一向不拘泥于本格推理小说的型式,能完全自由地挥笔疾书。

    虽然不打算叙述作品完成前的情况与作者的意图,但在进行连载的最终部分时,却获悉吉鲁托尔斯的讣闻(而且是跳楼自杀),对此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

    开始创作时,在《周刊小说》编辑部的安排下,很感激能与诸位荷兰会的成员在雨中聚集,并得以听到各种各样的内容,不仅是在一起吃饭时获得有益的情报,而且可以忘记搜集资料的辛苦,度过一段欢乐时间。

    代表荷兰会的猪濑修一先生借我各种资料,河合浩先生提供独特的经验谈,荷兰大使馆的皆越尚子小姐也提供其著作供我参考,森冈由纪子小姐更在连载期间提出对于错处的恳切指正,谢谢你们。

    我认为,这本小说若能稍微述及阿姆斯特丹的魅力,我就于愿已足。

    ※

    顺便也要感谢在杂志连载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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