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呀!非常好,几乎被浪涛吞噬。」
「那就好!」
既然是幻觉,遥介眼里似乎没见到漂浮在房间角落、上面还站着天使的云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想到那是自己所孕育、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自己的东西,恭司由衷地涌生温馨的感激,抬头持续望着那片云朵。
因为天使实在太小了,无法看清其表情,但是他能确信天使有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还有睫毛与汗毛。被缩小的东西都很美丽,从迷你车到盆栽、邮票等等,小东西之所以迷人,并不是因为能大量搜集,而是因为缩小之后比原有的形状更加美丽。
我的云朵,我的天使。
恭司将大麻烟深吸一口至肺内,再用力吹向云朵。他很想试试看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被紫色强风吹拂的云朵立刻消逝,可怜的天使拍打着如纹白蝶般的纯白翅膀飞上墙壁的天花板附近。
啊,对不起,我没有恶意。
恭司跳舞似地伸出手。天使被风压吹得贴在墙上,翅膀完全张开地贴住。凝神细看,可以见到翅膀四周垂直钉上了好几根极小的图钉。
天使的标本被采集的天使。
不!
是被展翅的天使。
「好漂亮呀!」恭司忍不住在膝上用力一拍。
接下来,桌上有某种模糊的影像,一、二……四。
「又见到奇怪的东西了。」不必遥介问,声音从恭司半开的唇间泄出。
模糊的影像逐渐成形。
那是……
1 1
怎
么 1
1 回 - 1 - 1-
事 6
?
6 6
一又六分之一。
眼前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东西呢?
难道其中启示了某种深奥的真理?
不、不,这可能也是语言游戏,只要解开谜底,或许还会哑然失笑。恭司用指甲在桌子一隅刻上那些奇妙的数字。
「肚子饿了吧?渴吗?」恢复人类脸孔的洛恩,边说着什么边走过来。
他端着盛了恭司最喜欢的冰可可和面包蛋糕的盘子,献给帝王似地举至与额头同高,走了过来。
「各式各样的东西一一出现,也见到想象不到的事物。只要麻yào发生效用,就算待在原地不动,也能逃离一切。」恭司像要确定自己声音似地喃喃自语。
洛恩的骷髅戒指碰到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托尔斯和加达利都抱持否定的观点。」
「是吗?」
「尽管你正亲自体验,不过,麻yào虽然能以猛烈的速度提升知觉能力,但是一旦yào效过去,知觉却会迅速变得迟钝。他们用日本的相扑来譬喻快速与迟缓的jiāo错,不只是快速与迟缓,yù望与知觉也会溶合为一,产生一种节奏。他们与那些想以「意识潜意识」的相对公式区分一切的精神分析学家不同。他们认为在这种时候,潜意识并非像揭开水面下的冰山似地被揭露,而是被生产出来。如果他们的研究顺利,别说是Pink Floyd,连佛洛伊德都得放弃自己的理论。
然而事实上,麻yào只能带来速度感,应该无法面对具有丰富形体的东西,不论出现多少幻觉、幻想与知觉的混乱,也无法开拓展望,而逃走的路线相互缠绕着被吸入黑洞中。若说那是意识改变后的样貌,表面上是很好听,事实上却只是意义的真空化,其世界并未展开,只是堕落于恍惚之中。想达到这种效果还不如阅读亨利米修的作品来得快速有效。吸食着仙人掌dú碱而完成《无限骚乱》一书的他,尽管体验着超出人类有限xìng的喜悦,却称呼麻yào为「悲惨的奇迹」。至于沙特,他同样在完成《呕吐》以后,长期受到幻觉与不安所苦恼。」(译注:米修,Henri Michaux,1899-1984,法国诗人;沙特,Jean Paul Sartre,1905-1980,法国文学家兼哲学家)
洛恩的脸孔崩溃,再次变成鱼脸,而且在烛光的照shè之下,他每说出一个字,鳃侧的鳍就随之摆动。
「你的商品是『悲惨的奇迹』吗?不,应该不是,因为我一点也没有沉重的感觉。」恭司只是很自然地想反驳洛恩。当然,一方面也是因为洛恩的英语让他常常跟不上。「一旦获得自由,照理说便不可能悲惨。我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大脑支配并传达出『只能看那个影像』、『只能听那种声音』的锁链断裂,眼睛与耳朵都可以自由地游移。」
「不,你应该明白那并非大脑独自游移。人类不过是在脑细胞中游走的电子讯号,是蛋白质的残渣。所谓人类的这种存在则在于讯号之中。」
「你是在考验我吗?」恭司的语气变得有些谨惯,「你这个心理扭曲的老板,居然一面叙述自己所售之物的坏处,一面企图让客人主动替你思考宣传文案。」
鱼睑上并无表情:「我不会没礼貌到去考验顾客,只是觉得不应该让顾客认为麻yào万能,因为你表现出来的反应过度强烈。」
「你这等于是向Pink Floyd说『多管闲事』不是吗?何不将店名改成那样?」
鱼眼眨也不眨,仍旧嘴巴半开。
「什么店名都无所谓,你还是先将口水擦掉吧!」遥介说。
恭司慌忙擦拭嘴角。桌面上几个黑色斑点的痕迹,大概就是自己滴下的吧!
「喝吧、吃吧,夜晚还很长呢!」
忽地抬脸一看,胡须脸艺术家的侧睑变成了鸡。鸡将杯子凑至嘴内啜着咖啡,鸡冠则不住颤动。
太可笑了。
「我要吃啦!」恭司将面包蛋糕塞入口中。
里面掺入什么东西已没有说明的必要。名称之类的东西根本不需在意,不是吗?茱丽叶是对的,只要能让自己翱翔于意识地平线的彼方,是什么皆无所谓。
恭司拿起底部只剩残渣的咖啡杯,茫然凝视着蔷薇浮雕。
美铃拿着的烛台上面也有蔷薇浮雕呢!
『终有一天将你分尸』
变成蔷薇蔷薇
蔷 薇
薇 蔷
蔷 蔷
薇 蔷 薇 薇
薇 蔷
蔷 薇
岛
蔷 薇 蔷
薇
蔷薇 蔷 蔷
薇 美
蔷薇 薇
rose
蔷薇
水 薇薇
蔷
薇 蔷
蔷
蔷薇 薇
薇 蔷薇 薇
薇
铃 蔷
蔷 蔷
蔷薇
蔷 薇 遥 介
薇
蔷 薇
蔷薇
薇 蔷 e
蔷 薇 r
蔷 蔷 o
薇 蔷薇 s
薇
庆祝会持续至午夜过后。
7
墙上挂着的大钟指针已快指向十二点,星期一终于快要过去了。
「好累!」史塔福特品尝着加入大量牛nǎi与方糖的咖啡,朝对面的搭档说。
诺纳卡组长正好将第二杯咖啡像喝水似地一饮而尽,放下杯子。
其他课员们都已经离开,整间犯罪调查课办公室内只剩他们。明亮辉煌的灯光让深夜空dàngdàng的房间更显寂寞。
「会议拖得太久,整个人都累坏了。不过,以第一天来说,成果并不算差,目前已确定遭肢解的尸体身分,也大致了解被害者生前的行踪。只要彻底清查其周遭的关系者,或许很快就能找出凶手。毕竟将人勒毙再用锯子分尸的手法很难认为是临时起意。」
诺纳卡将脖子左右甩动,颈骨发出喀喀声响。他好像尚未发现这是让上司觉得不太愉快的习惯动作。然后接着说,「凶手在今天见面的这几个人里的机率也很高吧!」
「法兰克,你认为谁有嫌疑吗?」
「不错。」诺纳卡回答,「这完全是刑警的第六感。我觉得日本餐厅姓山尾的年轻人有问题。」
警官端起咖啡杯,催促道:「接下去。」
「他承认与遇害的水岛相当亲近,而彼此接触的层面愈大,产生的摩擦也愈大。」
「你说得太艰涩了些吧?」
「抱歉,这是最近电视剧中常见的台词,看多就记起来了。我只是想说来试看看。警官,你的看法呢?」
「嗯?这个……」
史塔福特眼前浮现山尾恭司的脸孔。他看来不像会犯下肢解尸体这类凶暴罪行的人,虽然滞留阿姆斯特丹的理由并不明确,却也不是个像蟑螂似的外国人,只是个好奇心与冒险心特别旺盛的正直青年。当然,也有案例显示,离奇事件的凶手被逮捕后,才发现竟是出乎意料的人……
「山尾与被害者的接触确实很多,而且与被害者在音乐学院的同学相比,算是属于较低阶层,可是他在星期六的行动却明确许多。」
诺纳卡脸上浮现好像吞下酸东西的表情。
「如果他在星期六直至星期天之前都在咖啡店的证词可以相信,他的行踪确实是很明确。不过,担任空手道指导教练、证实这件事的艺术家正木遥介,他在身分上同样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他作伪证庇护山尾?」
「毕竟同样是日本人嘛!不我认为所谓搜集废弃物、创作奇怪雕刻的那种人很棘手。」
在工作室里见到的雕刻类作品,对史塔福特而言,还不至于是令其审美观感动的艺术品,但也不会厌恶那样的东西。蜜月旅行参观巴黎的美术馆时,他认为庞毕度中心的现代作品远比罗浮宫或奥森美术馆的搜藏更令人心情轻松,会在观赏时感到愉快。
「那是对艺术家的偏见。」
「是这样没错……」
史塔福特犹豫着是否该告诉眉头深锁的诺纳卡,他觉得正木遥介才是不论煮过或烤过都令人难以下咽的人。原因并不在于对方来自外地,也不在于自己必须面对无法理解的艺术,虽然要说明清楚有点困难,但若硬要提出个理由,应该就是对方那种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莫名冷静。或许这只是无聊的错觉,不过,能事先预料到犯罪事件调查人员的疑问,并几近精准的应对,他若不是具有超乎常人的敏锐头脑,就是掌握了事件的真相。
令他疑惑的是,正木遥介尽管可疑,却予人相当深思熟虑,而且脑筋也转动得非常迅速的感觉,所以,他的冷静或许只是与生俱来。虽然有强烈震惊的样子,但若与听到噩耗而大惊失色的妹妹美铃相比,却显得有些空洞,真是个令人无法了解的男人。
美铃的动摇没有一点作假的迹象,但也不像丧失亲人或恋人似地受到致命xìng的打击,应该确实如几位关系者的证词所述,被害者只是她的异xìng朋友之一。
水岛智树在卧房角落的桌子上摆了他与美铃两人的合照。依美铃所说,那是与亚妮妲杰纳斯三人至比利时布鲁日当天来回兜风时所拍的照片,而且她还补充说「我们不是恋人,请不要误会」。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不是水岛单方面的爱慕,就是因为自己房间过于空dàng,才摆上女xìng朋友的照片。至于实情如何,目前无法确定。
「同样是玩些废弃物,那位妹妹却相当可爱,而且黑得不能再黑的头发与褐色眼眸散发出神秘的色彩,稍显凌厉的眼神则具有东方卡门的风情。」诺纳卡很难得会将女人的外观以「卡门」来形容。
警官虽然也有同感,却不喜欢岔开话题:「先不说偏见,我认为你说正木遥介因为同是日本人而庇护山尾的说法应该不正确。因为山尾一直待在咖啡店这点,不仅是遥介,连咖啡店老板洛恩杰纳斯都指证历历。」
「可是,洛恩那家伙好像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前往有问题的咖啡店查访的是另一组刑警,所以只是在会议上听过对方报告的诺纳卡不太能相信洛恩的说词。
「他与正木不同,身分明确,其父似乎是风评极佳的执业医师。但是这种家庭里长大的小孩经常会出现不肖子。他在莱登大学中途辍学之后,可能是死缠着父亲买两艘船屋给他吧?一艘当作睡窝,另一艘则用来经营咖啡店。如果是我,就算钱多得花不完,也不会那样溺爱儿子。」
诺纳卡的独子与史塔福特的女儿同龄,一定接受很严格的家教吧!
「咖啡店也是生意呀!杰纳斯的咖啡店从来没惹过任何麻烦,可以说他是很努力地自力更生。」
「在这个国家里,年轻人的独立生活或许只有那种程度。不论怎样,到了周末总是回家吃妈妈煮的料理。」
「如果你觉得有问题,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到那家店里看看。不只为了求证山尾的说词,我还想深入追查水岛智树的jiāo友关系,因为杰纳斯也认识水岛。」
组长叼着万宝路香烟,捏扁空了的烟盒:「水岛是在什么地方遇害的呢?他的住处并没有他回去过的痕迹。」
「他离开『三门』之后的行动无论如何都必须调查清楚。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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