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脚板啪嗒啪嗒地拍打着泥泞的田塍，*上身的阿牛挑着二百多斤生姜没有半点疲态，劳动之后的阿牛，脸红黑红黑的，厚厚的嘴唇片上叼着一根自卷的烟，油亮粗壮的身体上滚动着晶莹的汗珠，顺着胸膛往下流。此时太阳刚刚升起，田野里雾气还未散尽，只剩下姜苗和翻起的泥土，阿牛已经把姜拔完了。“真x热，晒着头皮刺痛刺痛的。”阿牛唾了一口，顺口把烟头喷到路旁溪流里，溪边几只瘌蛤蟆赶紧一跳，躲入草丛中不见了，阿牛干脆把裤子也除掉了，只剩下条四角短裤。
回到屋门口，主家忙着招呼阿牛吃早饭，阿牛啪地一声坐下，熟练地从桌旁厨柜里拿出一支散装白酒，倒满一碗，咕噜咕噜地先喝了下去。阿牛顾着喝酒，只懒懒动了几下筷子，吃了几块肉，饭也不吃。“阿牛，多吃点饭嘛。”主家关照道，“酒能解渴，又能当饭吃哩。”阿牛回应。
吃完早饭，阿牛和主家一起到山上伐木，几十年树龄的杉木，经不起阿牛几斧头砍斫，吱呀吱呀地倒了下来，扑倒了一大片杂草。阿牛、主家各扛一根，共扛了四五根到溪边，他们合力把溪流上朽烂的木桥拆了，用新伐的杉木重新架桥，刚架好桥，雨点就唰唰地往下砸，他们收好斧子、锤子等工具，赶紧回到家里。“咦，布惊菌哩。”阿牛顺手将路旁黄土里刚长出来的布惊菌（鸡枞）拔了起来。
阿牛和主家坐在门廊下喝茶，望着对面山上的“竹高浪雨”（夏季山里的大雨）发呆，阿牛鼻孔上喷出来的淡绿色的烟很快混入白色的雨雾中不见了。夏季的天孩子的脸，瓢泼大雨很快鸣金收兵，太阳重新露出笑嘻嘻的脸，而山上的水排下来，顺着门前水沟流到下边的果林里，到处一片湿漉漉的，主家决定不出工了。阿牛东家长西家短地说起了村里的趣闻轶事，兴奋的口沫不停地翻飞。“阿牛，最近打猎情况怎样啊？”“x的，前几天本来夹到一只野猪的，我去得太迟了，那吃货也不怕疼，留了一只脚臂给我。”“真可惜了，夹住也好，省得天天出来糟蹋庄稼，把地刨得不成样子。”“那我管不着，我寻思卖了起码就有一个月的烟钱、酒钱了。”
聊着聊着，狗儿拢了过来，它对着主人摇尾巴，望也不望阿牛一眼，由于粗壮的阿牛长得像李魁，狗儿对他天生有一种警惕，对他不够友好，每次他来的时候都要吠一吠。“这狗生狗娃了吧？”阿牛似乎漫不经心地说。“对，就上个月下的崽。”“狗娃肉挺嫩的，怎么不杀一只来吃。”“哦，那是打算送给亲戚养的，怎么舍得杀呢，不如这样吧，反正今天上午也没什么事，杀只鸭下下酒吧。”一群鸭不合时宜地走进了他们的视线，在一刻之间就决定了它们之中有一只肯定会成为“席上珍”。
阿牛欢快地动作起来，帮忙烧水、捉鸭，主动地提着鸭到溪边拔毛，最后又自告奋勇地下厨煮鸭。中午吃饭的时候，桌上放了一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鸭肉，“来，吃！”阿牛颇有大家风范，主家夹了一块来吃，突然呛了一下，望了望盆里的肉，发现还有一些寒毛（新长的刚冒头的鸭毛，须认真细致才能拔完），“姑，这鸭肉太咸了！”主家的侄女向主家老婆说，“不怕不怕，多补充一些盐分嘛。”阿牛笑笑说。午饭吃完以后，肉还剩下大半，但主家厨柜里的酒已差不多空了，之前干净的地面上也布满了烟头。
吃完饭，阿牛显得很高兴，继续在门廊下天南海北地吹，时不时提及一些他的“英雄事迹”，主家对这些明显经过加工的故事不感冒，坐在茶几旁“钓虾公”（打瞌睡），勉强打起精神来陪阿牛……
血红的太阳慢慢往下沉，阿牛收好工钱，扛起一根百几斤重的木头回家了。
（2008.05.26于山中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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