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的俩身影，同样躺在地上。二哥一定又去找他的貂蝉妹儿了。我又望向杰克的尸体，好像成千上万根蚯蚓在向我招手。它们纷纷嚷嚷:
“快来吃我呀!来吃我呀!我很补的!我们都是营养。“
我咬咬牙，忍住不看杰克。回头却一下被窗外的海际吸引了，像道天瑞，像神明飞行时摇曳出的尾巴。粉色霞光和蓝色的海揉在一起，像冒着冷气哪般醉幻。笔直的海际线也缓缓弯曲折叠，几种光冒出来，映射着，撒在广袤的世界里。
直到所有的光怪陆离消失殆尽，唯一的明窗也颓暗了。我回过神，自言自语着：“一扇窗户而已。”
我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场大战。
天如此这般的暗，我们如此这般的屏息以待，世界仿佛安静的人都死光了。明明我们磨肩擦掌挤在小船棚里，却感觉不到他人的存在。
唯一自然的，就是摸胡子成瘾的孔明，还悠然自得摆着蒲扇。
蓬内没有点烛，却感觉得到孔明的摇头晃脑。我早已对这厮的破主意咬牙切齿了，谁知道这厮这么放纵，自己摇头细语着什么也就算了。不时还低声阴笑，像魔怔了哪般。
我忍不住便推了孔明的肩膀，“姓孔的！你想死用不着叫上我们这么一船人陪葬吧？！”
孔明：“张将军，听说你水性不错？”
我：“那又如何？”
孔明：“现在东风未起，战场未到。张将军大可下水一路游回帐中，不迟。”
我被这厮噎得说不出话来，骑虎难下。船里的人个个是干将，连二哥也在。我自然不能临阵脱逃。
渐渐的，船越来越快。从船蓬竹片的缝隙钻进的风越来越冲人，可此时大家都大气不敢出，因为成败在此一举。
孔明扭过身，对我说：“张将军，素闻将军天生神力。这向曹公借箭的凭据还得由将军来送呀！”
我正一头雾水，孔明便差人拿来一弓一箭。他又亲自将缠着棉花布的箭头引燃，然后把帘子掀开。一只蒲扇伸出去，指着大雾里的曹军水上大营。
我一脚下沉，一脚蹬紧。左手持弓，右手撕弦。
在箭头指着的方向，能看出一抹灯火阑珊，一丝船摇波澜。在皮弦即将崩断的时刻，我松开了虎口。
火箭在夜空里划出道绝美的弧线。孔明立刻拍起马屁：“将军真是神力”
话音未落，曹军大营便泛起了骚动。
孔明下令击鼓鸣笛，几声鼓点像闷雷哪般响起来。然后孔明这厮招呼众人坐下，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只乳白酒瓶，悠哉道：
“何以解忧？”
雾散的时候，草船之上已经插满了竹箭，孔明两鬓绯红走出船棚，两手抱拳，大叫：
“多谢曹丞相的箭！”
然后，几声附和也响声，“多谢曹丞相的箭！谢曹丞相的箭！曹丞相的箭丞相的箭相的箭的箭箭”
后来镇守赤壁一战，我们再也不怕来势汹汹的曹军了。也赢了，因为只要孔明在，我就不怕踏上那要摇晃不停的战船。
可是如今孔明不在了。船外又凉起了蓝调，海水又泛起了粉粼。也许，孔明早已死了。
那时候，我同二哥已在这流海飘了七八年上下。也许是十年。
以前的世界，戎马生涯我们再也不惦记。更不会奢望回去。
只盼望着某一天在海上看见一只小草船，里面坐着以前的故人。能与他们再谈笑风生，共饮一杯，便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又十年过去了。
如今，相伴的依旧是我与二哥俩人。而他的病也还是老样子，一半清醒一半糊涂。
时间好像一直停在这片海上，但二哥的头却白透了，我的头发也掉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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