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墨拧开矿泉水的盖子，给小蛮递了过去，小蛮抿了一小口，继续讲着她的故事：
“可有一天，我在家门口等到很晚很晚都没看到我爸我妈一起说说笑笑的回来，我心里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到晚上11点多的时候，和我爸搭伙放羊的扎那大爷来到我家，他告诉我我爸出事了，让我跟他一起去苏木的医院。到医院的时候，我爸已经走了，走的急的连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眼的时间没没留。我哭的嗓子都哑了，可这次面对自己最亲的ài rén去世，直到我爸下葬，我妈却一声都没哭。我妈说我爸应该走的很安详，他生前常说这辈子有我们娘俩，他非常知足。我知道不是我妈心里不苦，只是她想让最爱她也是她最爱的男人走的安心点。六年，三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永远离开了她，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c都是天大的伤害。
我爸走后，我再也没见过我妈笑过。后来我也没去旗里读书，我想在我妈身边多陪陪她。每天从苏木的学校放学回来，我妈都做好饭菜在等我。虽然我妈还是那么深深地爱我，可是我觉得我妈变了，话特别特别的少，除了关心我的话，都是我找话题和她聊天，但也都是我问一句她答一句，有时我都会觉得她的精神有点恍惚。
我清楚地记着那一天，天还是那么的高c那么的蓝。我放学回到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我妈准备的晚饭，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我出去找人说说话'。我心想和别人说说话也好，整天窝在家里就没事的人都能憋出病来。晚上我妈回来的时候，精神很好，晚上我们娘俩睡到一个炕上，啰啰嗦嗦的聊到很晚很晚，直到我困的快睡着了，还恍惚听到我妈说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
第二天放学回来的路上，碰到扎那大爷，他对我说'昨天看到你妈在你爸坟头上坐了一下午，一个人嘴里念念叨叨的也听不清说什么，你妈是想你爸了'，还没等扎那大爷说完，我就想起了昨天我妈的反常，然后我就拼了命的往家里冲。到家里的时候，跟昨天一样桌上摆好了我妈烧的饭和一张折起来的纸。我转头就冲了出去，往我爸的坟头跑去。到那儿没看到我妈，心里莫名的害怕起来，我不敢想我害怕什么，但那一刻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我又往家里冲回去，想尽快看看那张纸我妈写了些什么。回到家打开那张纸，看到上面写的话我一下懵了，我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我感到心里瘆得慌：我妈肯定出事了。这时候扎那大爷怕我出什么事，也赶到我家了，看到我坐在地上，就问我：'孩子，怎么了？'扎那大爷把我扶起来，拿过我手里的那张纸（扎那大爷不识字），问我出什么事了？我才回过神来。
我跌跌撞撞地冲进我爸妈平时睡觉的房间。看到我妈的样子，我咬着自己的手指，死活不敢相信我看到的是真的。我妈躺在炕上，穿着和我爸结婚时穿的婚装：身上穿着喜庆的蒙古袍，头上戴着美丽的头饰，脚上套着结实的皮靴，她是那么的美丽c那么的优雅，可炕头上那空空的农药瓶却在残酷的告诉我：我妈也走了。扎那大爷进来看到后，也大吃一惊，他把手指放到我妈鼻子下看看还有没有气，还能不能救得过来。我已经知道我妈肯定救不过来了，她是那么的倔强，既然决定要去陪我爸了，肯定就不会给我救她的机会了。扎那大爷跟我说：'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我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走到炕前，拉起我妈已经冰凉的手，坐到炕沿上，看着我妈漂亮c有着些许憔悴的脸庞，我失声哭诉：'妈妈，你好恨的心啊！你说走就走了，你陪我爸去了。你们都走了，有没有想过谁来陪我啊！'
第三天头上，我大舅二舅都来了，二舅泪流满面'呜呜'地哭，大舅拉着我妈的手，哽咽地说：'èi èi啊，你怎么跟爸一样的臭脾气，那么倔，倔的要死。爸一直说咱们仨兄妹里就你跟他最像，脾气倔c认死理，我跟你二哥还不服气。我到现在是彻底相信了，你连走都跟爸一样走的那么干脆，干脆的什么都不管不顾。'
我妈的葬礼是扎那大爷等爸妈生前的好友给张罗的。出殡那天，我忍着不哭，我木讷地跟着他们的安排进行着葬礼的一个个流程。当我妈的棺材下到坟里，第一铣土扬在我妈的棺材上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一刻到底我是在哭什么：是在为我妈的去世而哭？还是为我多舛的命运而哭？严格说来，我是被我妈抛弃了，她为了她爱的人而抛弃了她的女儿。
我妈葬后，大舅二舅跟我商量让我跟他们回哈市。我没有答应他们，我想舅舅肯定是会对我好的，可我不想去。虽然我爸我妈走了，可这里还有我的家。我不想走，我要留下来陪我爸我妈。
大舅二舅陪我待了3天，看到我的态度很坚决，不能说服我，就去安排我留下来的所要面对的一些事情。大舅在哈市好像是一个还不小的领导，二舅是做生意的手头上有些钱，所以一个星期不到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对于上学，大舅问我想去旗里的学校上学吗，要是去的话他给我联系转学的事情。我不想去，于是大舅跟我现在学校的校长把我接下来上学的事情都协商好了，甚至把我毕业前所有可能要花到的费用都一并提前交了。对于生活，我说我一个人住，大舅也不放心。跟扎那大爷也商量好了，委托他做我的监护人，扎那大爷搬到我家和我一起住。二舅这几天都没看到他人，大舅说他去旗里办事去了。第二天，二舅是跟着一辆货车回来的。他指挥着人从车上搬下了电视c冰箱c电脑，并让工人安装好，就连网络也通了。二舅还给我买了一个sh一u ji，说是有事随时给他们打diàn huà。还有一大箱的学习用品，还有一袋袋的大米c面粉堆了两堆。晚上，我和大舅二舅c扎那大爷一起吃完饭后，二舅拿了两张银行卡，一张是用我的办的，说是给我留了点钱，想买衣服c零食的话自己就去买点。我没有拒绝。另一张是用扎那大爷的办的，二舅给他的时候，扎那大爷严厉的拒绝了。他说他愿意照顾我一是因为我爸是他最好的朋友，二是因为看着孩子可怜。
第二天，大舅二舅要走了。大舅看着我叹了口气，二舅眼眶红红的，拉着我的手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要是不想在这里待了，他们随时来接我。到旗里的巴士来了，大舅二舅要到旗里做火车回哈市。他们上车走了，我能看见他们一直在车的后窗上望着我，久久都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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