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不知所措，一双本来很大的眼睛微微垂着，里面也不敢装着委屈，只是有些害怕，可能是出于对老师的本能的敬畏，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犯了什么错了，顾老师才会这样子说她。
顾履说了一半瞥见她的表情便说不下去了，“我一般不怎么理会在我讲课的时候不听课人，因为我觉得这是每个人的自由，但是叶笙，我讲的东西就这么无聊？”无聊到十分钟走神三次？无聊到叶墨一进来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没有啊……”难不成她要说是因为他的存在感太强，连气息都干扰到她了？
“算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先出去抽根烟。”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出去了。
叶笙撇撇嘴，看着他迈着大长腿出去，心里一阵不舒服，她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
站在走廊上深处的顾淮生吐出一个烟圈，他并不是那么的喜欢吸烟，只是心情烦闷的时候就喜欢烟草苦涩的味道，仿佛吐出来的烟雾就是心头的郁气。
一连将剩下的两支烟都抽完，他又站在窗口吹了一会儿风确定烟味都散得差不多了才转头回去，却在快回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听到了叶笙的笑声，咯咯咯的像铜铃一样。
“顾老师，你回来啦。”献殷勤前奏的声音，可惜她只能口头上献献殷勤。
顾履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转而望向那个站在叶笙床前笑意还未散去的男生身上，眼神一转，看到了桌子上他带来的一沓书上的一束粉红色嫩绿色交织的花，他挑挑眉，一只手插着兜，慵懒地站着。
“您就是那个n大论坛上长居榜首的顾老师吗？”赵明宴惊喜地问，语气飞扬地像见到了偶像的小迷弟一样，有点紧张但是难掩心底的欣喜。
“或许吧？”顾履勾勾唇。
“我们都知道您，哦我是电子信息与工程学院的，我叫赵明宴，顾老师，您好。”赵明艳恭敬地俯身鞠了一个躬。
顾履摆摆手，“受不起，不用这样。”
“我来看看叶笙，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顾老师再见。”他说着跟叶笙告别，背着包就走。
顾履漫不经心，“这么快就走了，不多聊一会儿？”
“不了不了，听说您在给叶笙补课，我就不打扰了，再见。”他说着便走了。
“再见。”叶笙坐在床上朝他挥挥手道别。
“顾老师，我们还继续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总觉得顾老师的气好像还没消啊，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平和的温柔的，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但是难掩冷漠啊，她真的能把他气成这样吗？顾老师好像消失了两个星期回来之后就不一样了……
“哦，忘了跟你说了，院长说允许你不用参加这个学期的期中考了，特地嘱咐我来告诉你的，刚刚忘记了。”他踱步到她的床前，无辜地说。
“那你……”
“我刚刚闲着没事干。”他耸耸肩，弯腰将花挪到一旁，把他带来的书收拾整齐，“刚刚给你将的那些只是期末也能用得上，或许以后都能用得上，如果你现在还能记得住的话。”
叶笙怯怯的根本一点都没反应过来，低声道歉，“顾老师，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他盯着她的脸，神色不明，里面隐隐夹杂着纠结和痛苦和隐忍的歉疚。
叶笙一直低着头，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她纤长的脖子就像高贵的白天鹅一样，只是现在低低的垂着，她头上的一道手指节长的伤口缝合处像盘旋的蜈蚣一样，被放下的头发微微遮挡住。
“顾老师，其实我刚刚是被你干扰的，所以才不能专心地听你讲知识点……”片刻，就在顾履出神的时候，她低声说，挂着点滴的那只手的手指大拇指和食指不安的搓动着，他垂眸，没忍住，将她的手按住，“别动了，当心跳针。”
好像做完这个动作他没事没能从她的话语中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着他的眼睛说，“我是说，你才是那个让我不专心的原因！”叶笙一定是魔怔了，她心里的小人在惊呼，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样说的后果吗？！
“叶笙，你知道什么叫白眼狼吗？就像你这样的。”他半弯下腰，对上她明显闪烁不定的眼睛。
“我是说，顾老师的气场太强大了，我不能集中精神……”她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啊，叶笙自嘲。
顾履像是被这个答案逗笑一样，嘴角带上了一抹上扬的弧度，“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他正了正色，说：“院长是说过允许你不用参加期中考，但是我想以你的性子估计也是想回去考试的吧？”
“嗯，我想回去考试。”叶笙不想错过大学的第一次考试，她知道这次考试的意义，是为了测试他们对于这个专业的水平程度，虽说成绩不重要，但是这个却关乎着未来一个学期乃至一个学年的学习方向和目标，何况，n大的每一次考试都是有排名的，开学的第一天，院长就说了，n大就是这么残酷，奖学金是考试排名靠前的人才有机会拿的，虽然说成绩不能决定一切，但是你连一个好的成绩都拿不到，别跟我说其他的了。
因为叶笙要拿奖学金，所以她是要回去参加考试的。
奖学金对于叶笙的意义，或许等于水对于被沙漠困住的人的意义。
“叶笙……”他叫她的名字。
叶笙：“嗯？”疑惑脸。
他叹了口气，“算了。”顾履捏了捏眉头，有些疲惫，“我们继续吧？”
“好。”叶笙挺直背，坐得像个小学生一样，“我这次不会再走神了。”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
“行，希望我的强大气场不会再震慑到你了。”他瞅了她一眼，在椅子上坐下，视线里又看到了那束花，他翻开了另外一本书，不经意地问：“刚刚你那个同学找你有事？”
“没有啊，他路过顺便过来看一下。”叶笙目光集中在他翻书的那只手上，骨节分明，匀称瘦长，她能不能用手如柔夷来形容啊？
顾淮生轻咳了一声，叶笙立马将视线从他的手上移开，转移到了上，“他不是电子信息与工程学院的？”
“哦，我们是在公车上认识的，就是去给祁斯与家教的公车上，他还教我写题来着。”
“嗯，还挺厉害的。”他淡淡讽刺。
叶笙没听出来他语气的不对，“还好吧。”
“还记得新闻传播业的社会需求是什么吗？”他突然问。
叶笙回忆了一下，道：“首先是经济需求，资本主义的商品经济发展，市场扩张，世界性的商品市场形成，重要的工商港口对新闻信息的需求尤为突出……”
他点点头，道：“嗯，不错，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叶笙：o__o”…
“上次你为什么说学不会？新闻学有什么是看不懂的？”
“大概也许是那时候脑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她疑惑道，“也有可能是我看张扬的笔记不习惯她的思路吧？”
他不置可否，问道：“你觉得哪科比较难？”
比较难的话……“新闻心理学吧。”
“这个应该是最简单的吧？它不过是你的主观意识而已，难道你连情绪也要照着书上的？”他反问，“难道你对于一件事会没有自己的主观判断吗？”
叶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顾老师……黎悦姐不是说你大一大二念的是新闻学吗？所以你现在的知识是那个时候的吗？”她无法想象，在她看到的“他”之外，究竟还有多少常人无法企及的东西。
“差不多吧？”他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翻着书，低着头，可以看到他小扇子一样的眼睫毛，叶笙默默感叹了一声，原来真的有像扇子一样的眼睫毛诶，不是夸张比喻的，“其实这是从小到大的追求……”他勾了勾唇，神情里夹杂着类似于自嘲的东西。
顾履一只手在下面握成了拳，然后放开，低声问，“那你学这个专业的初衷是什么？”他垂眸，一页页的翻着书。
她几乎没有思考，微笑着说：“因为这也是从小到大的梦想啊。我觉得这份工作就是一个信仰，是面对雷电交加枪林弹雨也会砥砺前行的信仰。”
“可是你知道现实总是会有污浊的……”
“我知道啊，可是新闻工作者是有血性的啊，因为现实有污浊所以我们才要让人们了解到更多的事实真相，看到更多的风情美景啊……”
顾履几乎被她身上这一瞬间散发的光芒刺痛双眼。
什么时候，他也曾听过这样一番话，什么时候他也曾将此作为信仰……到底是什么丧失的呢，或者说是什么时候不再敢相信了呢？甚至是害怕再看到听到这些字眼了呢？
“顾老师……我觉得不管你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她眉眼弯弯的朝他笑。
他那颗心在冉冉上升，一直到了可以接触到阳光的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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