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麻烦你照顾一下她的早餐，我去找一下医生。”顾履对张扬说完，转而嘱咐叶笙，“饿了也不要吃太多，医生交代少食多餐。”他一边说一边将床调到合适高度。既可以让她方便吃东西，又不会调得太高，医生说现在还不能直立角度太大，因为头会晕。
叶笙的脸红就没有消退过，尽管不是很服气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他满意一笑便出去了。
张扬八卦兮兮的凑近她，“顾老师怎么会在这里？还给你送早餐？不会昨晚都在这里吧？”
“顾老师是我家教学生的叔叔。”她简单解释了下。
其实她也好奇啊，她躺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像与世隔绝了一样。
张扬哦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道：“可是我明明听辅导员说已经都安排好了呀，不会是顾老师安排好的吧？”
叶笙小幅度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被张扬紧张得打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我不多问了，你不要乱动啊。”
“嗯嗯嗯我知道你知道了，别动……别动。”张扬小心翼翼的虚虚按住她的肩膀，生怕她乱动，脑袋被缠成了一只蚕蛹，乱动的话很可怕啊看得她头都晕了。
“你眼睛怎么是肿的呀？是不是昨晚疼哭啦？还说不疼呢？你看你这个包得严严实实的架势伤怎么可能轻得了？”
张扬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一边将保温盒拧开，里面的粥还是温热的，“真的好香哦，这个粥，感觉我活了二十年喝的都是假粥。”小心的给她喂了半碗，“张扬，给我自己吃吧，我……手没事。”
“你确定？”张扬打量了一下她裹着纱布的手，“叶笙，你就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一下你嘛，你看你平时就是一个什么都做得很好的人别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可以照顾你，现在你住院了，还不让别人照顾你吗？别说你手还瘸着呢！”
哦，瘸着手的人默默将手放下，乖乖接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设定。
“你快点回去上课吧，还赶得上第三四节课。”叶笙被喂完小半碗粥，“我饱了。”
“吃饱了就赶我走是不是？”张扬知道叶笙最不喜欢麻烦人家，她只是不喜欢叶笙老是将她当成外人的感觉，虽然她们才认识一个多月。
张扬出去的时候顾履正好进来，“顾老师好。”
“要回去了？”他侧了侧身，让她出去。
“嗯，叶笙赶我回去了。”她委屈巴巴告了一状，朝叶笙吐吐舌头。
——
上午的时候，学校领导来了一趟，像走形式一样关注了一下伤势，然后慰问关心了一遍便离开了。乌压压的一群人走了之后，叶笙舒了一口气，“这孩子真是可怜，父母双亲都没有，遇到点什么事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撑着……”类似于这种话她听得不少了，可是每次听都不舒服。
她闭着眼休息，昨晚到底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刚刚又打起了精神将领导应付走，她脑袋抽着痛，顾老师说她的脑袋破了一个口子，他还比出来给她看，捏着食指的小小一截，说：“就破了一点点口子。”
所以剃了周围一撮头发。
——
顾履从叶墨办公室下来，轻轻推开门，叶笙在里面安静地睡着，他又轻轻将门带上，门还没合上，里面传来一声软软的声音，“顾老师。”
“顾老师，您能给我讲一下事故的具体事情吗？”她平静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事故的具体事情。
叶笙是当事人，但是她什么都不知道，顾履心里有些被抻着的酸涩。
“撞你的人和斯与一个小区的，之前在家和家里人闹了一点矛盾心情不好喝了点酒，情绪比较激动，你的伤情报告医院已经送到警察局了，事故责任全在他那方，具体的刑罚要等检察院向的法院提起公诉……”
“顾老师，能不能请您帮我一个忙？”她脑袋动不了，一双眼睛跟着他转，顾履就站在她抬眼就能看得到的视线范围。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顾老师，能不能帮我跟学校领导说我不要什么募捐行动？”她垂着眼睛，从他的角度看下去，长长的睫毛颤抖着。
“什么募捐行动？”
叶笙以为他知道，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将刚刚学校领导来的事情告诉他，学校领导说要为叶笙办一个募捐行动，在网上发起募捐……
她拒绝了，但是人家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接受。
可是她是真的在拒绝。
她的名字一直出现在贫困生、受资助生的榜上，那是因为以前她没有能力，现在她不想再让自己的名字出来在别人的视线里原因是——
无父无母……
她没有关心将她撞成这样的人怎么样了，她关心的是要拒绝校方发起的募捐，他想他可能是懂她的，“叶笙，你是不是从来不会去怨恨一个人？”
“顾老师，我听今天的护士说我住院手术的费用都是你出的，我会还给你的。”叶笙认真道。
顾履点点头，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说，“我会去说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钱的事情，等你好了再说吧。”
“酒驾的司机家人说要来看看你，要是不想见的话可以不见。”他绕到床头来，跟她商量着说。
“不见了吧。”没有什么见的必要。
“嗯，那就不见了。”他开口声音嘶哑，说完侧过脸去低声清了清嗓子。
“顾老师，你回去休息吧？”昨晚一宿没睡，她隐隐约约记起来一些，昨晚她说累了哭累了睡着，在梦里抓着爸爸的宽厚的手掌哭了一场，但是她那时的感觉很真实，真的有一个宽厚温热的手掌被她抓着……
他依旧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停顿，回头说：“请了一个护工，下午过来，期间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护士和值班医生。”
“哦对了，许姨说要来照顾你，说要是你同意的话，就不用护工了，刚刚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情的。”他背着手，逆着光，笔直地站着，细碎的头发散落在额前，侧脸轮廓分明，线条行云流水，显得格外的俊逸和……温柔。
“许姨会不会不方便？”她轻声问。
“许姨过来会方便一些，怕其他人照顾得不够精心，你也不必花时间去适应另外一个人。”他分析，“那就叫许姨过来照顾吧？我回去跟她交代一些具体要注意的事项。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他就这样替她做了决定，门“咔哒”一声关上的时候，寂静的房间，叶笙扯唇哂笑一声，慢慢睡去。
——
祁斯与下午和许姨一起过来的，男孩和今早张扬的反应一样怯怯的不敢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神跟不认识一样，“叶笙？你痛不痛？”
“不痛啊。”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每个人见到她都问，你痛不痛？
“对不起啊，叶笙。”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跟她说声对不起，要不是因为要来给他补课就不会出意外了，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幼稚也有些矫情，但是他就是觉得愧疚。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叶笙头被固定住了，她眼珠子转了转，“是我应该说声抱歉，要不你重新再找一个家教吧？要不就耽误你学习进度了。”
祁斯与想说我本来就不需要家教，但是看到叶笙连头都不能动，整个人被白色的纱布裹成了一个茧，就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没事，我先自己学，等你痊愈了再补回来。”
“好了，不要让叶笙说话了。”一旁的许姨温柔地替叶笙掖了掖被子，柔声说：“好孩子，受苦了。”
“许姨，没事的。”
她始终是平和的，一场突如其来的横祸让她原本好好的一个人满身是伤的躺在医院病床上，连酒驾的司机也没有一句怨怼的话语。
“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怕麻烦许姨，有事就说不要顾忌太多。”
“我知道的，许姨。”叶笙应。
“昨晚可把小与给吓坏了，早上起来的时候眼圈都是黑的，他小叔昨晚把他赶回来的，顾先生也累坏了，我让他晚上再过来，叶笙，其实你不是一个人的，所以，别怕。”许姨坐在一旁削着水果，一边唠家常一样的说。
叶笙，其实你不是一个人的，所以，别怕。
她一直都渴望有个人能对她说这样的话，可能是昨晚收到了足够多的安全感，所以，此刻，她没有害怕的情绪，相反她的胸腔都被一种温情的东西充斥着。
他们非亲非故，叶笙何德何能，承得起他们那么多的关心？
可是这一刻，她明明是贪恋的。
就像睡梦中那双真实存在的宽厚的温热的手。
就连她的梦都被温热了，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夜晚，漫天繁星，白天，澄空如洗。
他低沉的声音像清泉一样汩汩流淌过，那些怨愤，不平，消极，暗黑的东西都被洗刷掉了，剩下的只有美好的，像他一样清澈的东西。
所以，有了这些，叶笙是不害怕的，也是不怨愤的。
因为她得到的比失去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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