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崖石刷成峭壁,路改绕右侧大山上行,早日又放出炎威,大家又汗流气促了。以后或山脊或沙滩约三四十里,又上一峻峭的高山,因已接近目的地,大家还是不休息地拖着两只疲酸的腿前进。十三时过鲁车渡,有船一只,×团即留此过江。我们又登数百米的小山,于是大家欢呼了,随着许多手所指向的辽远前方,错乱山峰夹峙的低处,有明彻的一条白纹,并每隔一二十分钟即有树叶样的小黑物在白纹上浮dàng过,大家都指着那小黑物争抢着说:“啊!那是渡船啦!”

    由金沙江到大渡河(2)

    十八时方至绞车渡江边。广阔的沙岸上,塞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和马匹辎重,数十个船夫(每人每天工资五元)划着五个或大或小的渡船,把一群群的长征英雄向北岸输送,于是又蜿蜒地蠕动着隐没到北岸山口中去。

    奉主任命令负责在此维持过江的秩序。在兴奋快乐的情感下,也忘记行过八十里的疲劳,成碗的溶糖江水吞下后,也消除了饥饿。“这个船只上三十个!”“马牵在船尾上呀!……”呼喊着,奔走着,有时为着制止超过载数而顽强抢渡的人,一足或双足chā入江水中,拖下一个或两个人。渡着渡着,天已入夜了,两岸燃起大堆的火,汽灯也点起了,江岸、江面都照得白晃晃地(这样不分昼夜的槽渡已五天了),继续着一船一船的过。至二十四时,直属队已渡完,确已疲惫不堪了,将维持秩序的任务jiāo给舒同同志,附船过江。摸索到灌木丛中本部的露营地,卧具尚未展放好,又淅淅沥沥落起细雨,破烂的油布,拦不住雨滴的侵袭,而斜坡上又流来高处的余水,于是卧具上下都给潮湿了,把自己的身体缩得像“刺猬”样,勉强睡下了。

    此次我军抢渡金沙江本选定三点前进,我军团和右路的三军团均因架桥未成,不能渡河。只中路军委纵队由刘参谋长①亲率干部团以敏捷灵巧的手腕夺得了几只船,并英勇地击溃了对岸会理来的援敌,夺得了这一要点,全部由此毕渡。这是突破天险金沙江的经过情形,是长征史最光荣的一页。

    当我军主力从贵阳(贵州省城)城边以强行军急行军进入云南边境时,敌人已多少估计到我们要北渡金沙江、大渡河(这是四川的两道天险外围)入川。但此时其云南的主力部队都因增援贵阳被我们甩在后面很远,云南全境空虚。同时我们又以一小支队急趋至昆明(云南省城)城边六十里处之杨村。因此慌得guó mín dǎng省主席龙云手足无措,只能到处调兵守昆明,而分不出也来不及派遣部队扼守金沙江,只雷厉风行的发命令,派了一些专员,不顾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危,威逼金沙江各渡口,将一些材料均焚烧,甚至民房都要拆毁或烧去。我们这次东西两路未能达到渡江的目的,多少是由于敌人这一政策。

    闻刘参谋长率领干部团执行争取渡江点的任务时,曾连续日夜急行军三百五十里。当将到达江边时,适敌人区公所秘书(曾任过县长)正在办理文件,严限速将绞车渡船只焚去。我军得此信后,即至江边喊船,并与管理这带渡口的彝人土司接洽。先头部队赶至口岸已午夜。北岸有一个guó mín dǎng抽收苛捐杂税的厘金局,卡勇三十余人,qiāng十余支。我们巧妙地抢得了船渡过尖兵去,大模大样的进入税局。在局长卡勇奉烟奉茶的恭敬招待下,我们缴了这十几杆qiāng俘虏了五六十个吸血鬼。于是一面警戒,一面招呼后续部队速渡。拂晓干部团除留一连人维持秩序外,其余部队向通安大道挺进,扩大警戒线。行约十里刚上山时,发现左翼大道上有敌约一营向我前进,而右翼山上亦发现有敌扼守,因山道极小,两旁又为削壁,敌人用机步qiāngshè击外,更滚放大石,极不易仰攻。我们极迅速的跃进,结果一个排接近隘口,在刺刀手榴弹猛烈冲锋下,敌人溃散了,接着两营敌人全退却,我们取得了扼要的出口,成为渡江的坚固屏障。此时地方群众来报告,又有两团敌人由通安向江边前进,此时我主力部队最先头尚距渡点有半日路程。这样只得以一小部巩固渡口,以二个营迎击通安的两团敌人,经过一小时的战斗,敌人便被冲得落花流水。虽然敌人是很狼狈的溃窜了,但我们因力弱未能穷追,只俘得团长一营副一连长二,士兵六百余名,缴长短机步qiāng八十余支,迫击pào一门。这一战斗,表现着红军的无上英勇,而这一渡点巧妙的夺取,也只有神速机巧的红军才可能。

    5月9日

    有些部分因粮食携带不足,今早无饭食,就是我们也只得半饱,加以连日急行军(每日都八十里以上),自然难免疲劳现象的发生,所以今早出发时参差零乱,行军序列紊乱不堪。入山口数里即上山,马给加lún同志骑,我一颠一簸一弯又一弯的向上爬,因我是采用“宁缓勿息”的走法,所以行至半山,我已超过了一切大队的先头。约二十里至山顶,过此即四川境。横行山脊上,正感口渴,迎面一农fù以瓦罐提水来。连饮两碗,问其价,“每碗两个大铜元”,摸索袋中,只有三个铜子,不免踌躇起来了,适刘部长赶至,要渠代为补足,方免此小小困难。不料前进只二百米,在道路转角处,即有细泉涓涓出,前fù人水即由此取。下山后,遇五个农民,他们叙说着昨日怎样劝了三个人来当红军,又指点着右翼的山头,告知五日前红军怎样在那里打败了刘元璋(刘文辉侄,守会理)的两团人,以后他们在山上怎样埋死尸,并清理出了一门迫击pào和一些子弹。进了通安街口,连接着摆列一些茶水和浓rǔ样的白米粥,旁均横挂着“欢迎‘四川’同志吃稀饭”,并有些小鬼同志呼喊着“同志们辛苦了,吃稀饭呀”!“四川”是友军五军团的代名。他们大部还正在后面渡江,这时我的饥肠在提议了:“冒充一个‘四川’同志吧!”于是在一个谷壳满地的小屋中,摆出“四川”同志的架子,喝了两碗稀饭。因为队伍还未到,房子未找好,顺便到一个师政治部,又蒙他们招待了一次,说了一点宣传部门工作后,便借振武同志铺,如死蛇样躺下了。

    由金沙江到大渡河(3)

    通安是滇蜀商业jiāo通的孔道,市场还发达,货品主要是鸦片、糖、盐,所以吸民血的税局门面特别修得堂皇。

    5月11日

    十时半行抵会理城南十余里处,因不知前梯队确在何点,特顺便转入路侧军委询问。承副主席(即周恩来)详细告知,应到达地点和进路,并告我在此将有几天休息。于是在辞出后,又顺便到总政治部,借访几个熟人,并探问工作,寻得后只向荣同志一人在,因此在吃罢一顿香肠及云南火腿后便辞出,冒着正午的炎蒸,贲息赶队伍。当时三军团正在围攻会理城,故我们绕城西小路北进。不久从村庄林树的间隙中,即可窥见城垣,城边正冒着浓烈火焰和烟雾,闻系守城敌人防我接近城基,故今早派人冲出将附近民房一律纵火烧去,同时又以密集火力shè击,不让我们施救,以致我们只得眼看着数百家民房变成焦土!当我们每经过一村庄,都有男fù指城恶骂刘元璋的酷虐,而督劝我们,速即扑灭此獠,以除民害。当赶及部队后,见敌机数架飞行甚低,因小道均从平坦的田畴中穿过,不便隐蔽,向领队者提议索xìng休息隐蔽,俟敌机去后再走,未被采纳。以致行未数十米,敌机即来。队伍忽散开,又集合,经过一小时,前进还不过二里后,卒在稀疏几株小树的土阜上,被敌机寻准了目标。敌机低飞至百米,驾机人和机关qiāng以及翼下悬垂的zhà弹,均历历可见。予趁敌机越过的一瞬间,急趋离开人丛数十米处一水沟内,屏息不久,便见zhà弹连贯落下了,土石飞溅,烟雾吞食了树林和一切。在敌机三次回旋投下六个zhà弹后,本部受轻伤两个,警备连死伤四个。我的特务员未随我逃开,他手提的菜盒、马灯被洞穿了几个大孔。今天的损失,完全由于领队者无计划所致。

    5月12日

    为着寻求安静清凉地点,便于写教育材料和开干部会,特步往距驻地约半里之孤庙。入门见有一堆集而尘封的课桌,知为学校,至侧室遇一面橙黄浮肿而却有点“斯文”气的老烟鬼和一店员样的青年,自说他们是这学校的教员,现在学生都因为农忙回家做“活路”去了。为着探知这一带的状况,便在南风徐来的当门,和他们坐谈了数十分钟。据云:由此至安宁(约五百里),为平坦谷地,两侧荒莽丛山,中均“倮倮”,汉人不敢入。

    又说:“刘元璋是刘文辉的侄子,到这里还不到一年(刘文辉被刘湘赶出成都后才占有西康及这一带地盘),‘款’要的太厉害,什么都要钱!这一带老百姓简直被闹得不得了,你们(指红军)来了,就好了。这是老百姓的救星。”

    晚在此开直属队干部会,由朱瑞主任报告“渡江胜利的意义和今后的任务”。

    5月14日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在:接近或汇合四方面军(他们现正在嘉陵江岷江间胜利的活动着),创造川西北新的抗日局面,因此须趁敌人防御未周时,迅速抢渡第二道天险大渡河。这样便于上午匆匆地结束此地三天的地方工作,大致是:扩大红军工作,兄弟军团较有成绩,而地方组织方面,我们是较好些。总之在这样好的群众条件下,工作都不能算作满意。

    为着凉爽和避免敌机扰乱,这段路程,决定夜行军。十七时出发,两侧均大山,大道尚宽坦,依山傍河行。初冥黑略感颠踬苦,不久下弦月即排东山出,夜风凉爽,月朗星稀,经夷门、白果湾,均为小圩场,大铺、杂货店数十家,因在深夜,闭户寂无人。二时半转入路左山脚露营,居民三两家,询一老媪,知此村名孔明寨,对面约二百米高之山名孔明山,说因诸葛亮南征孟获时曾在此山扎营,故村和山,因此得名。

    5月15日

    上午整个时间被睡眠占去。十七时出发,山势渐逼狭,路亦起伏崎岖,至摩沙营,安宁河自东北来,我们来路之小河汇入转西南角下经易迷注入金沙江。后此山势又渐宽朗,田畴渐多,所经村庄房屋亦较整洁。过永定营,有已倾圮的城郭。金川桥街,路系三合土筑,商业尚发达。出街过铁索桥(铁链四条,横架河上,两端埋入石堆中,铁链上覆板,两旁亦有铁索,作扶栏,人行其上,摇摆如软索,甚怖人,胆弱者有爬行的。此种桥四川最多,云南亦有)。至土坝宿营,已鸡鸣四时矣。

    川省赋“天府”之名,现在虽尚未履腹地,但此数日所经之重山西南陲,其土地之肥沃,物产之丰富,居民生活之较优裕,已驾凌黔滇所谓富庶区之上,州之剑河、紫云,云南之马龙、禄劝等县。队伍决定二十四时出发,我们拟二十一时先行,后因中央来了许多人,打“急手快”做东西吃,又与一位由成都来的失联络的女党员(她丈夫现禁在西昌狱)谈了许久,直至二十三时才动身。过石塘桥,居民多从睡梦中起,捧茶相敬。拂晓经沙坝街,偌大的圩场,不久前被一幼童放bào竹燃起大火,夷为平地。休息时过一老妪,狡猾而善谈,频称颂邓旅长之“功德”。原来这数百里两侧山中均彝民(居民均呼为“倮倮”或“蛮子”),彝分“白彝”、“黑彝”。“黑彝”属土民,汉人多呼之为“黑骨头”,体壮xìng悍,四时跣足,攀山越岭,迅捷如野兽。下着■,管甚大,如布袋。上披无领袖之自制毛毡,色灰白或黑褐。头缠白色或灰色之毛线物。喜■踞地上。食物不用箸,多以手捧。烈酒为酷嗜物。有识汉语者。食物多是“番薯”和“荞麦”,由白彝耕作。白彝为汉彝混血种,为黑彝之奴隶(称娃子),黑彝俘得汉人之未杀者,即留作奴隶,初恐逃,常系以索,使之劳作。因山深路少,且如逃走,则捕获后更酷刑致死,故被俘者多怖而不敢逃。此等俘虏久之驯服后,黑彝或妻以彝女,以后生子生孙,均为此主人后代之奴隶,此白彝之所由来。凡一切耕种、架屋、炊爨、伐柴、牧羊等贱役,均由娃子任之。每家黑彝几乎都统治有若干娃子,而强大的“码头”(即土司下的首领)且有娃子多至数百者。屋均用木材,竖木编条为墙,架梁覆木板作顶,上压石块,防风吹覆。寝无床,多数拥披毡席地卧,亦有支石尺余高,架板作床的。无厨灶,只以三石支地,上置锅釜。对这三块石脚,异常尊敬,如有移动或加以污蔑的,有被主人殴死的危险。无文字,不与汉人通婚,间或以其获取的兽皮等出与汉人取盐或布。汉人的官吏、军阀、地主、绅士们以及他们的政府,都是一贯的蔑视、虐待这些落后弱小民族的,除以种种狡诈欺骗诱取他们(彝民)的财物外,更为着迫使他们缴纳苛捐杂税,时常以大兵肩着“安边”、“宣抚”或“开发”的大旗,去杀捕烧房子牵牲畜。这样就积下彝民(其他一切落后小民族都如此)的怨恨,也不时成群结伙,到汉人区域来抢杀,来报复。正因为他们是反压迫掠夺的斗争民族,所以更养成他们嗜杀不驯的“野蛮”。彝民部亦因支派人口的多寡,势力的强弱,而分出许多互相对抗的宗支,彼此亦仇视,并时常格斗抢杀。邓旅长父为汉人,被虏为奴隶白彝后,取彝女生邓旅长。因此邓旅长精通汉彝语言,并深悉彝民中的族派矛盾。他逃出后由土匪而收编任旅长,便以“做官”来收买利诱,分化各彝首,常以委为营长作诱饵,诱某“码头”扑杀另一“码头”。为唆使其最有力“码头”之弟,谓如能杀其兄,则委为团长,此人果杀其兄,携首来献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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