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都市小说 > 天下丹青 > 9 消逝的神佛(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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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脚手架……为什么急急便拆了。”

    走在前头的晏怀安打着哈欠,听见这话下意识“嗯”了一声,揉着眼睛回头来问:“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

    云惜默默走着,心跳蓦然加快。

    这脚手架,怎么就急急地拆掉了呢?

    岂不是多此一举?线稿虽然已经完成,但还得上色啊!明日或者后日给佛像上色,不还得继续使用脚手架?

    这样着急地拆掉并不碍事的脚手架,并且将竹竿堆积在参堂旁边……

    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故意如此,因为有其他作用。

    云惜遥望参堂的门窗,在心里筹谋着对策。

    这一夜她睡得不沉。云摩寺的种种萦绕心头。尤其白天与信真大和尚打的那一阵机锋。真真假假,亦幻亦真。她手底下画过的那么多的人物,以及壁画上三次再现的神佛,难道当真一点点真实的意味都没有吗?

    可是,那回诡异梦境里的父亲虽然异样,却仍然给她亲切的意向。她知道那不是真的,但对于假的东西,自己怎么也有想要亲近的感觉?

    自己学画,究竟是要把假的东西做得极其精致似真,还是说只是对世间的真实,做一种虚假的抽象?

    思绪翻涌,云惜睡得很累很累。

    也不知几更天时,她似乎听到了外边的某种响动。

    很轻很轻,但是对于警觉的她来说,声声入耳。

    云惜眼睛一睁,在黑暗中发出猫一样锐利的光泽。

    她从床上轻手轻脚地起来,速度极快。这是寒冬,平日里起床都要在被子里反复斗争半晌,今天却意外地干脆利落。

    她没有点灯,摸黑下地,走到门边,悄悄打开来。

    她以为自己动静足够小了,没想到对面晏怀安“唰”一下也推开门出来。

    不是说昨天累得够呛么。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云惜咬牙,赶紧竖起食指在唇间,示意:“别作声。”

    晏怀安两只眼圈乌青乌青。

    他是困倦已极不错,但云惜的安全却是他心里的头等大事。

    所以他大概只睡了上半夜的两个时辰,便自然醒来。

    为了自己防止再度睡着,晏怀安干脆披着被子坐到了桌子旁边,撑着眼皮盯紧外边的动静。

    也不知道这么迷迷糊糊坐了多久,他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外头古怪的动静。

    起先还以为是夜猫或者山间其他什么动物。但是没一会儿,他发现对面云惜的门打开了。

    这把他惊得不轻。立即窜身起来,赶紧拉开门。

    正要开口问她是怎么了?云惜已经打手势示意他小声。

    毕竟有捕快的职业本能在,晏怀安生生把话头咬断在嘴边。对云惜点了点头。

    两人蹑手蹑脚地出了各自房门,走到知客寮中间的通道上。

    凌晨的寒风中,云惜的身子微微发抖。

    不知道是因为低气温,还是因为内心的紧张。

    晏怀安仍是裹着自己被子的。见状便二话不说,将身上被子一抖,批在了她身上。

    被子上的余温席卷而来,让云惜瞬间暖到了心底。

    她立即不发抖了,扭头对晏怀安一笑。

    这一笑,直把晏怀安笑得心驰神荡。

    他靠近她,用极低的声音问:“怎么了?”

    云惜没回答,只是指了指前方。

    参堂的方向。

    那些古怪的声音来源的地方。

    天还黑着,但远处的天空已经有微弱的光。云惜努力地盯着前头,似乎有几个人影在动。

    “糟糕!”她低念一声,“参堂!”

    晏怀安这时才跟着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云惜不如他动作快,但也跟在后头。

    晏怀安拿出捕快的气势来,朝那人影处断喝:“哪里来的贼人!”

    他这次出来没有带刀。毕竟刀剑凶器,与佛寺格格不入。他就带了一根短棍在身,这会子正在腰间。

    晏怀安伸手一抽,短棍在手,那人影静默下来。

    四周一片死寂,连威风拂过发丝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眼前黑暗幽深,似乎埋伏着几分危险。

    敌我位置难辨,晏怀安没有贸然出手。云惜更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颗心怦怦跳得极快。

    不过好在这时候,寺院的另一个方向亮起了微弱的烛火。

    早课的时间快要到了。

    人一起,就方便许多。

    云惜对晏怀安道:“你在这里守着,但凡有人出没拿下即可。我去喊人。”

    “你去喊人?喊谁?诶,那边可都是一群和尚啊!”

    “都这时候了,哪能顾上这么多?”

    云惜话音一落,便朝僧房的方向疾步跑去。

    说实话,僧人们的确被她吓了一跳。

    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往一群男人的宿舍跑,的确有几分……胆色。

    不过最叫和尚们害怕的还不是这点,而是因为云惜穿的是一身白衣。白色的衣衫在黑夜的背景下飘飘忽忽而来,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鬼影……

    那些心意不坚的和尚虽然平日里口称南无,但是看见这么个白影子,还是不免给一屁股吓到了地上。

    大师兄信真心地最诚,当然,也部分是因为他眼神好,远远就看清那不是女鬼,而是云惜。

    信真担心云惜跑得过近,便在众僧之中率先向前一步,朗声道:“女施主慢行,到底出了何事?”

    云惜喘了两口气:“是,参堂那边。”

    “参堂?”信真眉头一皱,“参堂那边出什么事了?”

    云惜说:“一时半会说不清,总之官差在那里应付着,咱们过去,哪怕壮壮声势。”

    十万火急的事情,信真走出两步,却又慢了下来。

    云惜不解,问:“怎么了?”

    信真说:“这事不知大小,我不便自己决断,咱们稍等一下职事。”

    云惜更困惑了。平日里两人势如水火,信真只要自己能决断的一定自己决断。怎么这时候想起拙一来了?

    拙一没这些和尚起得利索,拖拉了一些,片刻后也出现在僧人队伍里。

    虽然只是不多会儿的工夫,却让云惜等得心焦。

    简要说明了情况,拙一二话不说,立即带着人往参堂这边赶。

    等众人赶到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天亮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光线很快便亮到足以让人看清参堂旁的那个角落。

    晏怀安手持短棍,铁塔一般站着。他面前还有两个人,也站着。

    信正、信远。

    初晨的光线也不能遮掩他俩脸色的苍白。看见拙一领着众僧前来,更是惭愧得抬不起头。

    信正、信远的脚边,还有一些扎起来的竹竿。

    大概云惜先前听到的古怪动静,便是扎竹竿时发出的声音。

    群僧到来目睹此景,都不由谔谔。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和尚信真更是颇为不悦,因为晏怀安俨然一副看守坏人的模样对待他的两个师弟。

    “请问官差,这是做什么?我这两位师弟难不成犯了什么事儿?”

    “哦,嘿嘿,”晏怀安答,“这得问你的这两位好师弟。”

    信真正要问信正、信远两个,这时拙一已经抢先哼了一声:“这用问么?抓现行了吧。”

    此言一出,僧人们中间发出不安的响动。

    信真立即反驳:“现行?敢问职事,这是抓什么现行?”

    “呵,信真啊,我知道他俩被抓,也是丢你这个大师兄的脸。但是咱们要实事求是。众僧僧房连在一起。其他人都是这会子才起,信正、信远怎么独自早起了?而且还在这里忙活。忙活什么呢?有人委派这样的差事了么?”

    信真看着信正和信远两个,脸上辨不出明显的怒意。

    信真继续道:“职事既然这么肯定,那好,我敢问一句,他们到底被抓了什么‘现行’?”

    “他们……”拙一语塞。因为他眼睛瞥向参堂那边,只看到大门紧闭,铜锁挂在上边,完好无缺。

    而那铜锁的钥匙,还是拙一收着的。

    信真冷笑:“看样子职事是在担心壁画。那么,参堂内的壁画可曾遭到损坏?”

    “这……”

    自然是没有的。

    信真气定神闲地盯着拙一,似乎想看他准备如何收场。

    拙一火了:“信真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要是壁画真被他俩毁了,现在就是抓现行也来不及了!”

    “毁画之事,事关云摩寺名声前途。罪过大了。职事如果没有证据,这帽子还是不要乱扣的好。”

    “你!”

    就算没有现在这样的场面,众僧看到两个师兄弟落难,自然都是要站到信真这边。

    就在拙一势单力孤,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云惜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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