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君奉天实在是个好男人,哪怕他回来的并不勤快,也将玉箫的生活照料得无微不至,不论是吃的穿的用的,还是解闷的小玩意儿,一应俱全。看的玉箫赞叹不已,她这颗老阿姨的心都差点要情不自禁了。

    玉箫的伤势也渐渐有了好转,她便每日都在德风古道内转悠一圈,看看花草晒晒太阳,过的像个退休的老太太。

    走到花园的时候,玉箫刚找了个小亭子坐下来,迎面就走来了一个人,是个紫衣黑发长得十分漂亮,像个大姑娘似的年轻人。

    玉箫记得他,阅寒英喊他“玉主事”。在她养伤的这几天里,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人,她仍然一个都不认得。不过连猜带蒙,倒也没有出错。

    来的最勤快的,就是这位玉主事了,听阅寒英的意思,这人就是现在德风古道的一把手,传闻中君奉天的义子,玉离经。玉箫便对着他友好地笑了一下。

    玉离经也在对面坐了下来,问道“义母身体好些了吗”

    玉箫点点头“嗯,好很多了。”

    “外面风大,义母还需多注意一些。”

    玉箫应下“我知道,不必担心,忙你的去就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玉箫努力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看着面前的便宜儿子,紧绷着神经,很担心一不小心就露馅。

    玉离经笑道“也没什么要紧事。”

    但除此之外,两人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连玉箫都忍不住尴尬。即使如此,玉离经也仍是等到她不愿意呆了,两人才一块儿离开,送她回去的时候,又问道是否有什么需求。

    玉箫摇了摇头,笑了起来“没有,这里什么都有。”

    玉离经还想说什么,德风古道外,突然传来一片杂乱的吵嚷声。

    玉箫连忙说道“你赶紧去,三两步就到了,我这就进去,不会再出门了。”

    “那,义母小心。”玉离经看着她进了门,这才忙不迭地转身,立刻向着出事的方向急急走了过去。

    阅寒英正站在院子里等她,看到玉箫进门来,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夫人你回来了。”

    玉箫眨了眨眼“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像很紧张。”

    阅寒英微微一笑“没什么,玉主事在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我只是有些担心夫人。”

    正说着,君奉天也回来了。

    阅寒英立刻看了过去“尊驾。”

    君奉天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过来,看向玉箫。

    阅寒英立刻回避了“我去准备晚饭。”

    玉箫便说道“前头好像出了什么事,你不去看看吗”

    “玉主事应付得来。”君奉天回道,语气依旧清冷淡定。

    玉箫应了一声,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法儒尊驾。”

    正尴尬,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人,玉箫抬眼看了过去,是个路人脸,她已经完全不记得名字了,但她依然还能够认得出,这是玉离经身边的人,貌似地位还不低,玉箫以为他们有话要说,便打算主动离开。

    君奉天却貌似有些不大高兴,听上去声音更冷了“有事你应该去向玉主事说明。”

    那人又往前走了两步,玉箫眼皮猛地一跳,立刻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走向了君奉天,就在这时候,路人脸突然发难,拔出兵器向着君奉天捅了过来。

    那一瞬间,玉箫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君奉天紧紧拽住了她的胳膊,眸中怒意勃发“你在做什么”

    玉箫眨了眨眼,发现她正站在君奉天面前,而她身后,刚刚的路人脸,已经死翘翘了,血还在往外流,持着兵器的手,被利落地砍断了,飞出去老远。

    “我”玉箫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应该是出于身体的本能,在突然察觉到君奉天有可能遇到危险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就自己做出了选择。原来的“玉箫”,真的十分爱他呢。

    看她一脸的茫然无措,君奉天到底也没再说什么,但是整个人却显得更加冷漠疏离,处处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阅寒英打了个寒颤,告知玉箫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然后就赶紧跑了。

    这天晚上,玉箫开始无休止地做梦,梦里面,全是“玉箫”的个人小电影,包括少年时候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那些隐秘却又执着的心思,刻骨铭心、至死不悔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玉箫就格外头疼,日上三竿了也依旧赖在被窝里不肯起。

    阅寒英进来催了三次了“夫人,好歹先起来吃个饭吧,尊驾半个时辰前又派人来问了,您再不吃,我可没法交代啊。”

    玉箫依旧没有动“没事儿,他忙得很,不会回来的。”

    话还没说完,阅寒英一转头,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尊驾。”

    玉箫将脸埋进被子里,叹气“别说他了行不”

    阅寒英“”好的,我闭嘴,我这就走了。

    君奉天走进来,沉默了片刻,才抬脚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开口问道“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玉箫裹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并不想太跟他说话。

    君奉天强硬地将她抱了过来。

    玉箫一愣“你干嘛”

    “不应该是我问你吗”君奉天将她的脸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为什么不吃饭”

    “没睡好,困。”玉箫像只毛毛虫一样,蜷缩在被子里,打了个哈欠。

    君奉天又沉默起来,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是该让她先睡觉还是先吃饭。

    玉箫蔫蔫地,又说道“你去忙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君奉天没动,看着她又睡了过去,便一直坐在那里,并没有离开。

    这几天来,玉箫一直陆陆续续梦到过往,心里越发忐忑,她不想继续再德风古道住下去了。

    如果君奉天是个站那,或者对原来的玉箫并不好的话,她就可以心安理得享受着现在的这一切;但若是现在君奉天对她的好,都是原来的玉箫挖心掏肺换来的,她又如何能够接受

    这天一大早,玉箫便打算外出走走,又再次遇到了玉离经,相互打过招呼之后,便问道“我能去镇上吗”

    玉离经微微一愣,随即笑起来,语气温柔“义母是想买什么东西吗你身体不适,还是遣人去买吧。”

    玉箫摇摇头“我想自己去。”

    玉离经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了下来“索性我也无事,便陪义母一起去吧。”

    玉箫也没拒绝“劳烦你。”

    刚到镇上,就遇到了熟人,玉箫记得,那是她哥,玉逍遥,现在的名号是天迹,喜欢吃鸡。没错儿,是亲哥。

    玉逍遥十分关心她,远远看到人影就跑了过来,问道“玉箫,你的伤势怎么样了都好了吗不疼了吗”

    玉箫点点头“差不多好全了。”

    “这么快”玉逍遥似乎有点惊讶。

    玉箫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大半个月了,也应该好了呀“很快吗”

    “没有没有,也不算是很快啦。”玉逍遥很快恢复了神态,拉着她往旁边的铺子走去,“这里的叉烧包可好吃了,玉箫你也来尝尝。”

    玉逍遥一边吃着一边絮絮叨叨,多半是在说他们兄妹和君奉天少年时期的事情,听上去的确是亲密无间,令人羡慕,然而玉箫除了很给面子地笑了笑,并无任何表示。

    玉逍遥叹了一口气“奉天说你又失忆了,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唉”

    玉箫手一抖,差点将鸡腿扔到地上去,但是却仍旧保持沉默。

    玉逍遥很快又打起了精神“没关系,你不记得了,大哥就再次说给你听。”

    玉箫对着他笑了笑,没有作声。说的再煽情,经历这一切的人也不是她呀,那些年的记忆也跟她毫无关系,实在没办法感同身受。不过,这句话很有意思,“又”、“再次”也就是说,她之前也失忆过

    早说嘛,何必让她演的这么费劲

    不过,听着玉逍遥嘚吧嘚吧了半天,玉箫倒是又知道了许多事。比如,玉离经是他们三个人一起,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儿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玉箫顿时一脸的难以置信。不是,她明明还是个花季少女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玉箫没忍住,问道“所以说,你们都多大年纪了五十六十”

    玉逍遥顿时哑声“啊”

    玉离经干咳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义母可还想要吃什么”

    玉箫回过神“这些就够了。”然后又看向玉逍遥,“你继续说,后来呢被鬼麒主抓住之后,你跟君奉天将我们救回来了,是吗”

    玉逍遥看着她眸中纯净如婴儿,除了好奇,并不掺杂任何埋怨或是不解,心思一沉,又继续说道“没有,当时情况复杂,我们也中计了,等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已经身受重伤。而且,鬼麒主还开出了另外的条件。”

    时隔多年,再提起来,与肖瑶的心情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哪怕心心念念的人已经死而复生,当时绝望的心境却仿佛成了心魔一般,再也消除不掉。

    玉箫将她大哥说的话按照时间顺序认真串了一下,又问了玉离经一些细节,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血河战役结束几年后,她就在鬼麒主的设计下,挂了。当时是奉天逍遥亲自将她埋葬,立了墓碑。但是,几年前,她的坟墓突然被人挖了,玉逍遥才发现,她的尸体不在其中,那是座空坟。

    就在这时候,玉箫自己回来了,当时她也并没有多少关于少年时期的记忆,相处几年,两人都觉得这个玉箫的确是真的,便再次接纳了她。

    玉箫很纳闷“一直都没有恢复记忆吗”

    “大概回来后三年多,义母就已经恢复了记忆,这也才跟义父成亲。”玉离经倒是知无不言,十分温和又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玉箫又问“谁提的”

    玉离经微微一愣“什么”

    “成亲啊。”

    “这”玉离经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这我就不清楚了。”

    君奉天回来的时候,听说玉箫去了镇上,就又回了他的办公室,不过倒是嘱托了德风古道的护卫,如果玉箫回来了,就去告知他一声。

    交代完毕正要离开,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玉箫在和玉离经讨论这件事,顿时脚步一滞,握紧了手里的制衡律典。

    君奉天还没想好走出去该说什么,他又听到玉箫问道“那,我是怎么受伤的”

    玉离经温和回道“这,离经亦不知晓。义母受伤那日,是独自外出,后来也是亚父将您带回,到底发生何事,亚父不说,自然也无人知晓。”顿了顿,玉离经又说,“或许,天迹前辈应该知晓。”

    玉箫皱了皱眉“好的吧,改天我去问问他。”

    玉离经如释重负“义母回去歇息吧,若有别的事情,可随时来找我。”

    “我能再问一个事儿不”玉箫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大儿子。她也知道自己仿佛太多事了,但是一无所知,她心里很没底嘛。

    玉离经笑道“义母不必如此,您想问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玉箫踌躇了一下“我想问问,你们儒门,要离婚的话,需要走什么程序”看上去,她哥天迹也挺有钱的,那不如,回娘家宅着

    玉离经“”

    君奉天立刻大踏步走了过来,假装没有听到“回来了去买什么了”

    玉离经“亚父。”

    君奉天点点头“辛苦你了,回去吧。”

    玉离经立刻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恨不能点个急速的技能。

    玉箫跟着他进了门,抬起眼看了看他冷硬的脸,依旧是那副不怒自威霸气侧漏的模样,本来想说的话,也只好都咽了回去算了,维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

    当天晚上,玉离经就主动上了昊法修堂,跟君奉天交代了今天出门发生的事情“只是跟天迹前辈多吃了一点东西,也没有遇见旁的什么人,更没发生什么事,是故,我也不知义母为何会突然这么想”

    君奉天“嗯”了一天,也觉得这话来的莫名其妙,又问“果真没有别的事情发生吗”

    玉离经仔细想了又想,最终不确定地说道“义母问了一句,您和天迹前辈究竟多少岁了。”

    君奉天“跟这有什么关系”

    玉离经“可能是,年纪太大了”

    君奉天盯着他,沉默不语。

    玉离经“咳,我就这么随便一说,亚父不必当真。义母与亚父年纪相仿,想必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君奉天却不这么想,乍一提起,他突然想起来了,玉箫恢复记忆的时候,曾经跟他说过,她被鬼麒主害死之后,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几年前与奉天逍遥再次相遇的前几天。而且玉箫对于这几百年来发生的事情,全都一无所知。

    如此说来,玉箫的确是比他们少了几百年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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