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都市小说 > 梅里莎的伊甸园[民国] > 123.平安夜
    梅丽莎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白色的屋顶,虽然已经被污垢变成了发黄的颜色还有不少污渍,但确确实实是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屋顶和墙壁。

    这是哪里呢?梅丽莎费力的转过头,这引起了一阵晕眩,定了定神后,她睁开眼,然后看见了沈沐芳面无表情的脸。

    “哟,醒了。”沈沐芳说。

    “我在哪里?”梅丽莎问。

    “鼓楼医院,”沈沐芳说,“现在是12月23日,20号那天,我在你后面赶去了金陵女大,因为魏特琳不让我进去,所以耗费了点时间,等我进去的时候,正好救了你。”

    “另一个人呢?”梅丽莎问。

    “送来了医院,但是抢救无效,当时就死了。”沈沐芳说,他看了看梅丽莎的表情,补充道,“我那天是耽误了点时间,抱歉,但是魏特琳是值得尊敬的女士,我不能随意闯进她守护的地方。”

    “还有个男孩呢?他袭击了我们,你看到他了吗?”梅丽莎问。

    沈沐芳迟疑了一下,道:“我和魏特琳商量的时候,确实看到一个满脸血的小孩在学校里乱跑,我和魏特琳都以为是瀛岛人进去了,立刻就跑去学校,那个小孩的下落没人注意。”

    梅丽莎闭上了眼睛。

    沈沐芳看着梅丽莎的表情,冷不丁来了一句:“是他偷走了取粮食的信物?”

    梅丽莎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的射向了沈沐芳。

    沈沐芳坦然道:“那天,拉贝提到了粮食问题,你伸手去拿东西,却立刻变了脸色,说石头丢了,那块石头其实就是换取粮食的信物吧?你回到学校想找到石头,却被偷石头的人袭击了。”

    “是的”梅丽莎惨然一笑,道:“我没有粮食了。”

    “没什么,”沈沐芳道,“通行证昨天要过期了,你的情况不好,医生提议最好不要移动,而我们不确定你什么时候醒来,所以,我让岳南坪的老婆带着孩子和那个飞行员汪汉万一起离开了春城,我很抱歉。”

    梅丽莎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说:“无所谓,没拿到小石头,我不会离开的。

    “你们公华学社还真是死犟死犟的。”沈沐芳叹了口气。

    梅丽莎一抖,神色诡异的看向了沈沐芳

    沈沐芳明显误会了梅丽莎的脸色,他耸耸肩道:“很容易看出来,不是吗?蒋氏中府在春城是肯定没有什么储备粮食留下来的,也不可能从外面运进来,但那么多粮食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出现的,必然就是别的势力储备的了。”

    梅丽莎神色更加诡异,她盯着沈沐芳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沈沐芳却没有发现她的真实意思,还以为她是在震惊自己的推理

    “你一开始没有拿出粮食,是因为没有和组织跟沟通好吧,后来终于可以拿出粮食了,但那么重要的事情必然是要有印鉴之类的东西来做信物的,那个信物一直都是由你保存的,却被人发现了。”沈沐芳说。

    梅丽莎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一屋子人会是那种反应了,感情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公华学社的乱党,她绝望地问:“为什么是公华学社?为什么不是别的?”

    “除了公华学社,我实在找不到能在蒋氏中府大本营留下那么多储备粮的组织了。”沈沐芳诚恳的说,“你也别害怕,在我进入春城之前,蒋氏中府和公华学社已经同意联手了,也就是说,我们不是敌对方,而是合作的同伴了。”

    梅丽莎无话可说。

    沈沐芳站起来:“我去通知顾小姐你醒来了。”

    “顾小姐?”梅丽莎猛然看向沈沐芳。

    “死者的女儿,据说是你的同学和舍友,她一直等在外面。”沈沐芳说。

    “她不是”梅丽莎愕然,那天她回去没看到顾念,还以为顾念已经进入了伊甸园,但她竟然没有。

    沈沐芳没等到梅丽莎说话,就径直出去了。

    沈沐芳出去没一会儿,顾念拄着拐杖,眼泪婆娑的进来了,扑到梅丽莎床上就开始哭:“梅丽莎,发生什么事了?我妈妈死了,我以为你也要死了,我害怕!到底发生了什么?”

    梅丽莎紧紧盯着顾念,看顾念到底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然而顾念只是一个劲地哭,仿佛真的什么也不明白。

    梅丽莎于是慢慢说:“你妈妈偷了伊甸园,我要,她不给,康子趁机袭击了我们,抢走了伊甸园。”

    顾念瞬间止住了哭声,脸色惊恐,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知道这件事吗?”梅丽莎问。

    顾念脸色恍惚,完全听不见梅丽莎的问话,微微摇晃了一下,瘫坐在了沈沐芳刚才坐着的椅子里。

    梅丽莎看着顾念的脸色,感觉似乎是应该叫医生了。

    “原来是这样”顾念脸色惨白,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原来她早上是要对我说这个”

    “什么?”梅丽莎问。

    “我妈妈不,她不,她不是为了自己”顾念泪流满面,失声痛哭起来。

    梅丽莎安静的看着顾念,看着她哭得毫无形象,像是她曾经在上海轰炸的那天,看着路边的小孩在哭一样。

    在顾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梅丽莎叹了口气,说:“擦擦眼泪吧,你要是知道什么,不妨告诉我。”

    顾念又哭了一会儿,低声抽泣着说:“早上,我起来后,华群女士带着韩先生来找我,让韩先生带我去医院换药我的腿被瀛岛打断了我走之前,我妈妈问我,她做了恩将仇报的错事,问我怎么想,我说不能的,不能那么做的;我妈妈又问我想不想离开这里,我说当然想;然后,她问,如果做错事就能离开春城,我愿不愿意试一试,我我就说好啊”

    顾念再次痛哭流涕。

    梅丽莎慢慢的说:“你真的,不知道你妈妈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顾念停了一会儿,缓慢的摇了摇头:“我没想到是偷你的伊甸园,我以为是通行证的事儿,你说过你弄到了通行证,我以为妈妈想要去求洋菩萨,把通行证,给我”

    梅丽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顾念羞愧的无地自容,她搓着双手,脸埋在胸前,低声啜泣着说:“你是拉贝先生的太太,还那么厉害,还有伊甸园我当时以为通行证对你是可有可无的毕竟你只要躲进伊甸园就高枕无忧了”

    “顾念,你让我很失望。”梅丽莎叹了口气。

    “我知道”顾念低声说。

    顾念不断颤抖着,越缩越小,几乎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子。

    两人沉默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快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圣诞快乐!”

    梅丽莎吃惊的看去,却看到拉贝先生快乐的走进病房:“圣诞快乐,我可爱的女孩们,尤其是你,里莎,我听说你醒了就立刻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还好”梅丽莎说。

    “但你的脸色有点苍白,”拉贝先生变戏法似的从衣服里拿出了两朵圣诞玫瑰,递给了梅丽莎和顾念每人一支,“这是圣诞礼物,希望你们能开心点。”

    “怎么会有花?”梅丽莎惊讶的说。

    “这就要感谢张国珍先生了,他是我们的同伴,这是他送给我的,他还买来了一株圣诞树,天知道在这年头,他是怎样做到的!”拉贝先生高兴的说。

    “谢谢,”梅丽莎的心情有些轻松了,“也替我感谢张先生。”

    沈沐芳从拉贝先生身后走过来:“我想你能赶上今晚的圣诞晚会,你的伤不重,颅骨没有裂缝,就是脑震荡,回去慢慢修养,病房让给更需要的人。”

    “那可太好了,”拉贝先生亲切的说,“我家里现在装饰的美极了,韩将4盏小煤油灯和烧剩下来的蜡烛用松树枝装饰起来,还在蜡烛上扎上了红丝带,我们还打开了圣诞节装饰用的红色小星星的包装,还有张送给我的圣诞树,他还送了四根完整的蜡烛!”

    “你不该夸奖他们,先生,”沈沐芳说,“那些是你们最后的照明工具,电厂恢复遥遥无期,照明用具最好尽量节省。”

    “现在,士气比别的更重要。”拉贝先生说,然后他转过头对梅丽莎悄声说:“他每天都这样板着脸,一定是嫉妒我得到了很多礼物,他可一个都没得到。”

    梅丽莎不禁笑出了声。

    沈沐芳看了看她,他肯定听到了拉贝先生的话,但他默不作声。

    “那么医生阁下,里莎现在可以出院了吗?”拉贝先生问。

    “随时。”沈沐芳说。

    “那就好,”拉贝先生对梅丽莎说,“是他救了你,也是他给你做的手术,医院的药品不足,但他携带了一些必要的药品。”

    “谢谢。”梅丽莎说。

    “应该的,我本来就是军医。”沈沐芳停顿了一下,说,“只是皮外伤,那个凶手对你特别客气。”

    梅丽莎和拉贝先生都楞了一下。

    “我是说相对于另一个受害人而言,”沈沐芳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毛病,于是补充道,“另一个人的头颅都快被砸碎了。”

    顾念发出一声极度恐惧的抽泣,转身跑出了房间。

    “你不该在她面前说的,”拉贝先生责怪道,“她是死者的女儿。”

    “真抱歉。”沈沐芳没什么真心的说。

    “我去看看顾小姐,顺便帮你办理出院事宜。”拉贝先生说,他握紧了梅丽莎的手,随即离开了病房。

    沈沐芳目送老拉贝先生离开,看向了梅丽莎,问:“对于那个凶手,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要找到他。”梅丽莎说。

    “怎么找?”沈沐芳问。

    “去他有可能去的地方。”梅丽莎说。

    “非常好,那么能把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告诉我吗?”沈沐芳说,“你也许需要帮手。”

    “你想帮我?”梅丽莎问。

    “不是帮你,”沈沐芳面无表情了偏了偏头,道,“那个信物关系着能不能继续从公华学社的粮仓里拿出粮食,难民们没有粮食,挨不过冬天。”

    “你没想过直接去找粮仓吗?”梅丽莎问。

    “我对公华学社没什么不满,所以,不会做你以为我会做的事情。”沈沐芳说,“蒋氏中府和公华学社正在合作,介于双方往日里的恩怨情仇,一点点火花都可能导致合作流产,这是瀛岛非常愿意看到的,我不愿意那样。”

    “那真是谢谢了。”梅丽莎说。

    “我和公华学社打交道的日子长了,对于你们都是什么德行,再清楚不过了,没有命令,粮仓的守护人宁愿饿死也不会动一粒粮食,而我不能暴力解决,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凶手手上的信物了。”沈沐芳说。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误会。梅丽莎心想。

    拉贝很快就帮梅丽莎办好了出院手续,考虑到梅丽莎所在的那个宿舍在这几天已经被新的难民住满了,拉贝先生就让她和顾念暂且居住在了他自己的家里,当天下午她们就来到了拉贝先生的小院里,暂时居住在阁楼里。

    拉贝本来想让梅丽莎住在自己房间,但是大家都反对,理由是拉贝自己更需要好的睡眠,梅丽莎自己也坚决推辞,于是她们被安置在了阁楼,这里已经住了一家难民了,梅丽莎和顾念在拉贝的关照下得到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拉贝还把自己的一张牛皮垫子给了梅丽莎。

    当天晚上,梅丽莎和顾念两个伤员被韩湘林和沈沐芳搬到了楼下的餐室,大家现在都在这里围着,小小的圣诞树前坐了好几个人,几根凄惨的蜡烛将自己微弱的光彩放射开来,韩湘林和几个中国人在静静地装点着那棵小圣诞树,树上有圣母一家人,有大象工艺品和各种小动物的模型,还有彩球和小星星,它们温馨洒脱地混合在一起,让众人心中又上了一丝丝的圣诞情怀。

    “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宴会,女孩们,”拉贝先生欢快的说,“今天是我度过的最好的圣诞夜之一,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想让我有更大的圣诞喜悦,所有的人都喜欢上了我。非常感人!奇怪,以前据我所知是没人能容忍我的。或者,难道是我的错觉?”

    “没有的事,”韩湘林将一颗点燃的小星星蜡烛放在桌子上,笑着说,“像先生这样伟大的人,值得最好的!”

    “你真是太美好了,我的朋友!”拉贝高兴的说。

    沈沐芳走近梅丽莎递给了她一个眼熟的钢笔:“圣诞快乐。”

    “谢谢。”梅丽莎说,她接过钢笔,发现那和自己的簪子是一样的,蓝衣社的制式装备,匕首钢笔,“我没有礼物可以给你。”

    “没关系。”沈沐芳说。

    众人忙碌的时候,拉贝先生的邻居敲门进来,他是一位鞋匠,是来给送拉贝先生送鞋的,拉贝先生在他那里修了一双旧皮靴,他顺便还给拉贝先生的望远镜做了一个皮套子,拉贝先生很感谢,而且今晚上是平安夜,他慷慨的给了鞋匠10元钱。

    但这让鞋匠受了很大刺激,他又默默地把钱重新塞到了拉贝先生手上,低头说了句什么告辞了。

    韩湘林微笑着送鞋匠出门,回来看到拉贝先生还在为自己没送出去的钱郁闷,于是笑着说:“你的钱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的,他说欠你的太多了。”

    拉贝先生沉默了一下,低声说:“可怜的人啊”

    拉贝先生环顾四周,大家都在忙碌,顾念也拄着拐杖主动去帮忙点蜡烛,他于是拿了一把彩纸走到仅有的闲人梅丽莎和沈沐芳身边。

    “我们来叠一些花朵放在晚会上吧。”拉贝先生说。

    “好的。”梅丽莎说。

    “你知道吗?明天就是格蕾特尔的生日了,我很想念她。”拉贝先生说。

    “那是谁?”沈沐芳问。

    “我太太,她的生日是圣诞节,每年的圣诞节就是我们全家最开心的时候你怎么了?”

    沈沐芳惊异的瞪直了眼镜,他看了看梅丽莎再看看拉贝先生,似乎想说什么

    梅丽莎有些尴尬,拉贝先生则从容的解释:“里莎不是我的情人,这种说法不过是为了让瀛岛人放过她,我是在春城城破那天晚上遇见她的,如果不那么说,她和她的同伴就要死了。”

    “事后也没有澄清?”沈沐芳问。

    “为了方便她行走,”拉贝先生说,“梅丽莎懂德语和英语,我们很缺人,就招募她来难民委员会工作。”

    沈沐芳将手边的彩纸揉成了一团,他拍了拍梅丽莎:“和我来一下。”

    他直接将梅丽莎连人带椅子一起搬了出去,引起众人的一阵惊呼和短暂的慌乱。

    梅丽莎忐忑的蜷在椅子里,感觉在移动的时候头晕晕的,有些想吐。

    “你敢吐出来,我就把你扔到院子里。”沈沐芳的脸色有些可怕。

    “怎么了?”梅丽莎问。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沈沐芳问。

    “什么?”梅丽莎明知故问。

    “你和拉贝的事。”沈沐芳咄咄逼人。

    “有什么关系吗?”梅丽莎问。

    “沈醉在春城外面等着接应,我刚让岳南坪的老婆告诉他你结婚了!”沈沐芳说。

    “沈醉”梅丽莎在这时发现,沈醉还是像个沉重的山石一样压在她心里,梅丽莎已经很久没想过沈醉了,但有些人,即使你平日里不去想他,当他突然从别人嘴里出现在你耳边的时候,分量从未减轻过,甚至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重。

    梅丽莎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又怎么样?”

    “沈醉没结婚。”沈沐芳说,“他把家里给他安排的女人推掉了,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但他还是没结婚。”

    梅丽莎猛然回过头,直愣愣的看着沈沐芳。

    “沈醉没结婚。”沈沐芳说。

    梅丽莎在那一刹那感觉到空落落的心里仿佛被什么填上了,泪水滂沱而下,就像得知沈醉结婚的那个晚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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