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都市小说 > 人类总逼我跳大神 > 正文 29.晋.江独发
    秋风冽冽, 呼啸而过。敞篷车疾驶在江州的夜色下。

    今天白班的胡医生替叶颜接了晚上的夜班,她急着找到那两个孩子。

    林警官握着方向盘,看她被风吹成平行线的头发,很想将敞篷车顶给拉下,却不敢招惹暴怒中的叶医生, 只能徒劳地安慰:“别担心,俩肯定是吓到了,自己躲起来。等明白没事儿,自然会回家。再说那个杨四海”

    “我管他去死!”叶颜咆哮, “他早三年前就该死了!我是担心孩子, 万一他们受伤沾到了血,被传染了艾滋病怎么办?”

    她得立刻找到冯春跟小军, 赶紧带人去打阻断针。他们的未来还长,不值得为了个人渣而断送希望。

    是的, 那就是个人渣, 彻头彻尾的人渣!

    三年前,他强.暴了才九岁的小冯春。学校的老师发现不对劲,报了案, 警察将他抓进了大牢。

    派出所民警在电话里头连连道歉。他昨晚上应该多个手,照惯例查查斗殴人员有没有案底的。

    结果杨四海那个未婚妻一直哭,一直不停地道歉。混混求之不得, 两边握手言和, 谁都不愿意立案。于是民警就省了桩事儿。

    民警真不知道这是个人渣。

    因为杨四海是在老家犯的事儿, 也是在老家服的刑。他户籍不在本地, 平常也时不时往外头跑,连常驻人口的标准都勉强。社区这边根本就没建他的档案。

    “王八蛋,这种畜生不判死刑也应该判无期啊,为什么才三年?”叶颜一开口,凉风灌满肚子,她整个人气得几乎要爆炸。

    林奇无比尴尬。理论角度上,强.女按照强.奸罪论处,应当从重处罚。但实际操作上,各地对从重的标准解释不同。

    况且,就连2010年的量刑指导意见,都是直接将奸.淫幼女跟强.奸妇女的量刑起点一并模糊成三到五年。

    他只能含混地解释:“杨四海获得了家属的谅解,对她家进行了经济赔偿。”

    冯家现在开烧烤的店面就是杨四海免费提供的。按照市价来算,三年下来,房租差不多有三四十万。

    叶颜简直要疯了:“原谅?谁他妈有资格代替孩子原谅啊!猪狗不如的畜生,这是在卖儿卖女!”

    好好的一个女儿,就值个店面的租金?艹他妈的世界,要卖,他们为什么不把自己给卖了?

    是,他们卖不出价儿。孩子能卖出钱,卖给变态,不顾孩子死活的卖给变态。

    林警官完全抬不起头来,总觉得自己成了罪恶的帮手。可案子就是这么判的,罪犯服完刑接受过惩罚,社会应该以广阔的胸怀重新接纳他们。

    “那也不包括人渣!”叶颜眼睛往外头喷火,恨不得烧了这群社会渣滓。

    今年春节时才出的狱,连个缓冲期都没有,立刻又祸害小冯春。

    这种人渣,有什么资格被接纳?

    他们就应该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叶颜的情绪过于激动,晚风灌进她胸腔中,呛得她连连咳嗽。

    “哗”的一声,林奇合上了敞篷。对着叶医生的怒目相向,他硬着头皮解释:“你这么吹冷风,会冻感冒的。”

    叶颜阴着脸开了窗户:“感冒不是绝症。”

    找不到冯春跟小军,这俩孩子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林奇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小声嘀咕:“这孩子,为什么不说呢。”

    又有警察又有医生,他们都竭尽所能想要帮她跟小军。这么长时间,两个孩子为什么要选择硬扛,而不是向他们求救呢?

    “请问成年人给了他们什么?在他们碰到困难时,成年人值得信任吗?”叶颜跟吃了枪子儿一样,说话又急又冲,“你们要是将那畜生关个二十年,保准能少好多事。”

    林警官被迫成了公检法代言人,接受不满群众的鞭笞。

    天地良心,法律这么规定的,法官也没徇私。不过借林奇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招惹暴怒中的叶大仙,只能灰溜溜地继续开车。

    可是,现在再急着找冯春跟小军,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那冯春已经被杨四海糟蹋了啊。

    林奇想到这儿,浑身汗毛直竖。还有冯春的儿子,该不会一并被传染了吧。这王八蛋,已经祸害了多少孩子?

    “没有,杨四海是后来才染上病的。冯春的检测结果是阴性。”

    叶颜眼睛盯着车窗外,不停地催促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赶紧想办法将消息扩散出去。她现在就要冯春跟小军的下落。

    林奇有点儿懵:“啊?”

    叶颜不耐烦起来:“犯人入狱都要进行体检,有艾滋病早查出来了。杨四海在监狱中根本没有机会接触疾病传播渠道。”

    出狱之后就不同了。有人处心积虑地接近他,利用他龌龊下流的嗜好,让他染上疾病。

    林奇理解不能:“让他染上艾滋病,对那个安娜有什么好处?”

    叶颜暴躁:“你人头猪脑啊!谁得了艾滋病不会五雷轰顶?发现自己染病自杀的人还少吗?”

    杨四海染病后,自觉愧对新婚妻子,在强烈的心理压力下选择自杀。这是多么完美的方案。

    林奇默默地开了暖气,小声嘀咕:“我是不怎么聪明,你别生气。”

    叶颜愣了下,恍然察觉自己口不择言伤了人,重重地吐出口气:“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气我自己。”

    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她却跟个傻子似的视而不见。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成了别人手中的刀,她却只能追悔莫及。

    手机响了,代替叶颜上班的胡医生传来消息。120到达现场的时候,人瞳孔都固定了,现场就能开死亡证明。

    “死的挺惨。”胡医生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只感慨现场惨烈。

    血喷了一地,杨四海是失血过多活生生痛死的。从尸体表现来看,估计死之前还出现了张力性血气胸,标准的会呼吸的痛。

    胡医生感慨:“要是早半个小时被发现,说不定人还有救。”

    杨四海的新婚妻子怎么可能会早点儿联系120,不确定他死透了,她还怎么继承遗产?

    多好啊,现成的刀子替她杀了人。她完美地从这件事中摘了出去,甚至连伪造自杀现场都不必。

    胡医生兀自头痛:“他刚过门的老婆一直在哭,我真怕他家会闹起来。”

    “不会的。”叶颜安慰了几句胡医生,挂断电话。

    安娜从来都抓大放小。比起杨四海数千万的遗产,跟医院扯皮裹精索取几十万的赔偿,根本不够看。

    她辛辛苦苦地忽悠完余溪代孕,又马不停蹄地转换形象,想方设法接近杨四海。现在大势已定,她才不会因小失大呢。

    林奇忍不住感慨:“余溪对这位安娜可真是真爱。”

    人都已经变成现在的模样,半点儿酷t范儿都没有,余溪居然也能甘之如饴。

    “这就是她精明的地方。她自己先转换形象,强烈表达愿意为了她们之间的爱情怀孕。按照余溪的个性跟她们之间长期关系的定位,余溪肯定会消除顾虑,主动选择由她来怀孕生子。”

    算盘打的多精啊,两头都敷衍得好好的。

    余溪的钱一到手,人立刻失去利用价值。即使这次代孕顺利生子恢复了,以后等待她的命运就是行走的子.宫。

    不把人身上的最后一滴油榨干,安娜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车子开到城东的一家奶茶店门口。冯春在这儿打了给叶颜第一通也是最后一通电话。

    然而店员对冯春没有丁点儿印象。他们家的电话就放在柜台上,平常用来接外卖订单的。如果客人想用,自己打就好,反正也打不了长途。

    店员小哥极其配合地调出了监控录像。镜头正对着收银台,冯春只在模糊的画面角落中出现了一小会儿。她独自一人,打完电话就出去了。

    门口的金钱树仔细回想半天,终于记起这么个小姑娘。她的确是独自一人来店里的,从旁边的公厕过来,身边没人陪着。

    林奇满是疑惑:“小军呢?他俩没在一块儿?”

    这不可能啊。俩孩子走到这一步,正是抱团取暖的时候,肯定不至于现在拆伙。

    金钱树哼哼唧唧:“好像是往左边去了。十梓街那边的木芙蓉说见过差不多模样的男孩女孩。”

    林奇问奶茶店边上的炸鸡店调出监控看,示意叶颜:“小军是不是也在卫生间,然后两人朝左边走,直接从后面坐公交车直接去车站了?你看这边,冯春的模样,明显有人等她。”

    “不对。”叶颜伸手指着监控画面角落中一闪而过的车灯,“小军在车上。”

    林奇哑然:“不至于,两个小孩包车,哪个司机肯搭理他们。别忘了,他们都没钱。”

    他跟叶医生给出的一百二十块钱,真打辆出租车,连江州城都不够出。

    叶颜摇头:“不需要他们花钱的车,等着他们自投罗网的车。赶紧查这个车牌号,上次在大街上带走余溪的也是这辆车。”

    她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她始终觉得不对劲了。

    按照冯春跟小军的个性,两个孩子杀了人不会主动逃命。在他们单纯的世界中,大不了一命偿一命,杨四海是坏人,他们没必要躲。

    “有人带走了他们。”叶颜催促林奇开车,“安娜想要榨干两个孩子最后一滴血!”

    她不会轻易放过这两个走投无路的孩子。这两个孩子在她手上,可以帮她挣到更多的钱。

    就好像那个叫诺诺的小女孩。

    惹得杨四海晕头转向,脑袋长在下半身,身家性命悉数交了出去。

    冯春挂断电话,慢慢挪回街角的面包车上。

    开车的司机正插着耳机听歌,身体随着音乐节奏一摇一摆,好像被电到了一样,不时抽动一下。

    周叔叔跟王阿姨下车买吃的去了,今晚他们要连夜出江州,然后赶去农场。

    昏黄的车灯下,小军坐在后排发呆。看到她回来,他才蠕动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你饿不饿?”

    出来的时候太慌张,他忘了带上饼干,春儿最喜欢吃的拇指饼干。

    冯春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医生姐姐说,福利院不打孩子的。”少女的脸上浮出了恍惚的笑容,“他肯定过得比我好,以后跟医生姐姐一样厉害。”

    医生姐姐答应会经常去看宝宝,已经很好了。医生姐姐是好人,跟祝老师一样的好人。她不能再连累他们。

    那年祝老师原本都要转正了,结果最后公布的名单上却没有他。后来村小学撤并,祝老师没有被镇上小学聘用,只能出去打工了。

    祝老师说跟她没关系,让她好好生活好好学习,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冯春不傻,她当然知道有些人惹不起。

    小军拉住她的胳膊,轻声安慰:“没事的,安娜阿姨不是说了么。等我们在农场安顿下来,风头过去了,我们就可以将宝宝接过去。”

    他愧疚极了,他连累了春儿跟宝宝。

    可是他真的没办法,那个畜生要抢走宝宝,还要接着祸害春儿。他不能让春儿被糟蹋,春儿真的会死的。

    上次要不是绳子没打牢,春儿就吊死了。结果春儿摔下来时,压裂了塑料板凳,她妈又不问青红皂白就打她。

    好像她的命,还没有一张塑料板凳重要。

    春儿再继续待下去,肯定会被她爸妈活活打死。

    三年前,杨四海坐牢的时候,春儿就被她爸妈吊起来打。他从窗户里头看到她挨打,非常好奇,以为她父母是人贩子。因为只有人贩子才这么打小孩,他奶奶就从来不打他。

    春儿告诉他,因为她爸妈嫌弃她丢人,让他们在村里没办法抬头。

    杨家是村里的大户,杨家人在外头挣了钱,还修了杨家祠堂,是能上杨家族谱的大能人。

    冯家的小丫头片子却害得杨家四海蹲大牢。

    蹲大牢啊!没杀人没放火,居然还要蹲大牢!

    不就是伯伯喝多了,摸了几把小丫头片子嘛,女人早晚都是要给男人睡的。冯家小丫头平常也没少吃四海大伯给的点心,居然翻脸不认人,告到官家去了。

    杨家村祖祖辈辈本本分分,多少年不惹官司,居然出了这么个能耐人,果然厉害!

    这就是仙人跳,变着法子讹诈杨四海呢。

    看看,冯家不是搬到大城市里头去了嘛。多亮堂的店面,多阔气的买卖,一个丫头片子卖出这么高的价儿,冯家人肯定在梦里头都笑醒了。

    看看,要是没有杨四海,他们家这辈子还在地里头刨食呢。

    冯春木木地回想着她经历的一切。

    她都忘光了,她真的忘得差不多了,就是偶尔夜里头会做噩梦,活活疼醒了她。

    可是她不敢哭,因为爸妈会打她。爸妈怪她把事情闹大了,收不了场白丢人,还彻底得罪了杨家。

    家里头从来不让提起杨四海跟以前的事。

    有一次城里学校老师家访,问起她以前在乡下读书的情况。她提到班主任祝老师。

    等家访结束后,妈妈就用饭勺敲她的头,大声骂:“你能耐了啊,大小姐。我们都是靠你的卖身钱过日子的,跪在你面前求你是不是啊。没用的东西!”

    冯春被打的满地躲,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茬。

    她真的就是单纯喜欢关心学生的祝老师而已,她都忘了当年祝老师帮她报警的事。关于那件事,她都忘了。

    可是明明不准家里说的父母,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挖出这件事,羞辱她,打骂她。

    爸妈不让她再去学校,因为她丢人现眼。

    久而久之,她也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了。所有人都说她不对,那就是她错了吧。最起码的,她不该闹,撕破脸把人送进大牢里头有什么用?

    睡都睡了,不如赶紧多要点儿钱,以后还能靠着嫁妆找个好婆家。拿到自己手上的钱最实在。

    每次爸妈吵架说钱不够用时,就会互相指责对方。如果当初不是她这个女儿闹到了派出所,杨四海肯定能出更高的价儿。

    冯春木木地想着,原来她值钱啊。那为什么父母还成天将她是赔钱货挂在嘴边呢。

    姑婆坐在主座上,皱着眉头抱怨冯家夫妻:“你们两个就是拎不清。杨四海结婚怎么啦?春儿有他的孩子,这可是嫡亲的大儿子。有这个金鸡蛋在手上,你们还怕引不来金母鸡吗?”

    灯光下,姑婆一颗接着一颗嗑南瓜子,瓜子壳满天飞。

    她觉得自己跟孩子的命运就随着那轻飘飘抛出来的瓜子壳一块儿掉在地上。

    冯春想到了一个词,尘埃落定。

    这是她在医院听医生查房时说的。

    她还听说了一个道理。有的时候,父母打孩子仅仅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

    父母痛恨孩子将他们没有能力解决的问题捅到他们面前。所以,他们只能打他们能打得了的孩子,来证明他们的能耐。

    就好像她的父母一样,现在伸着老母鸡似的脖子,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姑婆:“她大姑,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再送人蹲一回大牢?那人家肯定不乐意,直接就把店面收回头了。这几年店铺租金涨得厉害,隔壁差不多的店面一个月得两万!他家这是还连着楼上的住房呢,只会更贵。

    “你们真是脑壳不好用,当然是跟杨四海谈判啦。这是他儿子,嫡亲的大儿子。杨四海这么大年纪都没后,以后谁晓得生的出来生不出来。他那个所谓的老婆,二婚,带着拖油瓶,哪里比得上春儿从头到尾都是干净姑娘。”

    姑婆狠狠地贬斥了一番杨四海的未婚妻。照他们老家的规矩,没摆酒席呢,那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姘头。

    杨家的财产肯定得归杨家嫡长子,冯家夫妻是岳父母,很有资格帮着代管外孙的店面。

    冯母有点儿犹豫:“那隔壁呢,那个小军”

    “脑子坏掉了你们!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空口白牙就想娶媳妇啊。天大的便宜!”

    他们说的那么热闹,唾沫横飞,谁也没有想起来问一声坐在角落里的冯春。

    弟弟妹妹咬着手指头吃吃的笑,他们还太小,什么都不懂。

    也许这个家都跟她没关系吧,冯春木木地想着。她躲进了房里头,抱着胳膊蜷缩在角落中,恓惶而恐惧。

    太疼了,她只记得疼。比妈妈用水瓢敲她的头,比爸爸抬脚踢她还疼。她疼得快要死过去了,她真的会死掉的。

    死掉了,宝宝怎么办?会不会被送到医生姐姐说的福利院里头?那里真的不打小孩吗?

    “咚”的一声响,窗户被石子敲到了。小军站在楼底下,冲她喊:“宝宝好的,我去看过了,医生说宝宝再养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不要出院,出院就会被他们抢走了。

    冯春怕的要命。

    她父母真的将杨四海请来了,在后面厨房支起桌子,跟他一块儿喝酒。妈妈还逼她过去端菜倒酒。

    杨四海眯着眼睛看她,她浑身不停地颤抖。

    她忘不了这样的眼神,她忘不了那端着酒杯的手,跟蛇一样,像毒蛇,爬在她身上。她哭不出来,他们都说不许哭。

    “你看,现成的老婆孩子,你还在外头折腾什么劲儿。”姑婆用眼神示意冯春倒酒,狠狠地剜她一眼。

    女人找婆家就是二次投胎,她有儿子傍身,怕什么。

    冯春没有不怕的,她怕得快要死掉了。她躲在角落里不敢过去,姑婆还在笑:“都当妈的人了,害哪门子臊啊。十五岁,大姑娘了,早该许人家了。”

    到最后,杨四海也没开口说要娶冯春进门。不过他的儿子他认,这个钱他掏。以后孩子就跟着他过吧。

    姑婆一个劲儿戳冯春的腰,冲她怪笑:“哪有当妈的不跟着孩子的道理。春儿也过去照顾孩子,你家总不至于差张床。”

    桌上的人都奇怪地笑起来。

    冯春不知道她父母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她只听到姑婆压低说在她耳边的话:“你多笼络着男人,他喜欢小姑娘,不会看上那个老女人的。”

    她知道,他们都知道。冯春看着桌上的大人,浑身颤抖。这是她的父母,她的长辈,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一切,可是他们全都不在意。

    他们还骗她说,都是她的错。

    冯春跌跌撞撞地回了屋。弟弟妹妹们都跑出去围着餐桌等大人给好菜吃。平常他们家都是吃卖不出去的烧烤,根本不会格外加菜。

    她脑海中冒出个古怪的念头。他们是不是打算也将弟弟妹妹卖了,只要有个好价钱。

    冯春悄悄溜出了屋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清楚,这个家,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小军从对面街角跑过来,埋怨地看她:“你怎么不理人啊。”

    突然间就关了窗户,一句话都没有。

    “那个人来了。”冯春没头没脑地冒出话,“我爸妈说要把宝宝给他。让我跟着过去。”

    小军立刻变了脸色,愤怒地捋起脏兮兮的袖子:“她怎么这样?不是说好了你去我家吗?”

    现在要怎么办?春儿会被害死的。

    他们没有商量出结果,杨四海就喝的醉醺醺的出了冯家烧烤铺。今天可是他新婚大喜的日子。

    小军跟上去,他要和这人说清楚。姓杨的要是敢再祸害春儿,他就送姓杨的再去蹲大牢!有亲子鉴定,姓杨的逃不了!

    冯春害怕出事,赶紧跟上。她不要去他家住,她宁可住在桥洞底下,都不要去他家。宝宝是她的,不能给他。

    杨家没人,上下两层楼,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杨四海嘴里头喊着“诺诺”,浑身发烫。泡了的药酒里头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他全身的血都在沸腾。

    安娜去买东西了,家里只有诺诺。

    来,诺诺,爸爸跟你玩个游戏,特别好玩的游戏。以后你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你买。

    男人上上下下地找来找去,家里的每一扇门都被他打开了。每一扇门里头都没有那个小妖精。

    多香甜多迷人的小妖精啊,肉是嫩的,骨头也是嫩的,吞进肚子里头去,香的要命。

    杨四海扯着自己的衣服,满脸通红,眼睛快要瞪出眼眶外。小妖精跑哪儿去了,小兔子乖乖,不要躲迷藏了,快点儿出来,让爸爸好好跟你玩。

    楼下的门铃响了。

    杨四海大喜过望,赶紧冲下去,迫不及待地开门,拽过门口的小女孩,没头没脑地亲上去。

    “诺诺,快,爸爸带你玩好玩的。”杨四海一把抱起小女孩,迫不及待地往房里头走。

    这个小妖精钓了他半年的胃口,总算要吃进嘴里头去了。

    冯春吓得手足冰凉,拼命挣扎:“你放开我!”

    杨四海这时候才发现抱在怀里头的小女孩不是诺诺。怪就怪诺诺的发型跟她太像了,今天也穿了件橙色的衣服。

    他浑身烧的难受,已经顾不上挑三拣四,急吼吼地要扯冯春的衣服:“先你凑合着也行。想进我家的门,好好学着怎么伺候男人。”

    小军从地上爬起来。刚才杨四海动作太快,抱起春儿的时候,带倒了他。

    “你放下春儿。”小军身材矮小,才到杨四海的肚子上头。

    他跳着脚想要拽回自己的朋友,杨四海一胳膊肘把人捅到了边上。

    “男娃娃我可不稀罕,小东西,别多事。”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觉得后背上一凉,然后痛意才迟钝地传递到脑子当中,他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小军抓着滴血的水果刀。刀刃上的血一滴滴往下落,渗透进看上去十分高级的地板缝中。

    他杀人了,用随手从桌上抄起的切西瓜的水果刀,捅进了一个人的身体里头。

    小军连忙扶住被丢到地上的冯春:“春儿,有没有扎到你?”

    西瓜刀那么长那么锋利,就跟切豆腐一样,轻轻松松就扎进那人背里头了。

    他们惊恐地看着男人倒在地上,身体开始一阵接着一阵抽搐。血在地板上流淌,很快浓郁的腥气就弥散开来。

    门响了,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门口。她手中还捏着钥匙,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吓得捂住了嘴巴。

    她的身后,一个十岁上下的漂亮女孩发出了惊呼。

    女人一把捂住小女孩的嘴巴,惊恐地摸出自己的手提包,在里头胡乱摸着:“给你钱,我们给你钱,请不要动刀。”

    小军吓得浑身颤抖,瞪大眼睛道:“我,我们不是强盗。对,我,我们是正当防卫。”

    他终于想起这个词,底气壮了不少。对,这个坏蛋要祸害春儿,他是为了救春儿。

    外头传来响动,小军本能地挥舞着手中滴血的刀。

    女人像是被他吓住了,赶紧合上门板,做出乖乖配合的模样。她眼角觑着呆若木鸡的冯春,结结巴巴道:“祸害祸害她?她还是个小孩啊。”

    “他就是变态!”小军情绪激动,“三年前他就祸害了春儿,蹲了大牢。不信你去查,肯定能查到。”

    冯春反应过来,这女人是杨四海刚结婚的妻子。她目光落在对方身后捂着嘴不敢吭声的女孩身上,猛然反应过来:“对,他跟你结婚,就是为了你女儿。你是诺诺吧,刚才他一直说要跟诺诺玩游戏。”

    女人面白如雪,瞪着眼睛手指还在地上挣扎的杨四海,尖声道:“你这个变态!你怎么能祸害小姑娘。”

    小军眨巴着眼睛,丢下刀,跟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阿姨,你替我们作证,他是罪有应得。我这是替天行道!”

    女人遗憾地摇摇头:“不是阿姨不想帮你们,只是法医很厉害的,你捅刀子的时候,阿姨还没进门。我要是这么说,警察肯定认为我撒谎,会把你们抓走的。”

    “你怎么办?”小军急了,“你们也别想走!明明他是坏人!”

    女人瑟缩着身子往后退,惶然地看着地上的血,声音哆嗦:“我我也想帮你们啊。你们相当于救了我女儿。要不是你们,我女儿肯定会被这个人渣祸害的!可是,要怎么办呢?”

    屋外的门铃又一次响了。

    小军挥着刀威胁:“不要开门,你们必须得给我作证。”

    冯春突然间开了口:“是我杀的人,跟他没关系。阿姨,你就说看到我杀人就行了。我不连累你们。”

    “你别傻!”小军吓坏了,“杀人偿命,你死了,宝宝怎么办?”

    女人指着电话机怯生生地开口:“我就接个电话,看看到底是谁。我保证不说,什么都不说。”

    小军神色惊疑不定,一时间拿不起主意。

    那个叫诺诺的小女孩细声细气开了口:“要是一直不开门的话,外面的人肯定以为出事了,会报警的。”

    “报警吧。”冯春伸手去拿小军的刀,“枪毙我,然后把我孩子送去福利院,以后就没人打他了。”

    女人急了:“说什么混账话,你才多点儿大的年纪,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听阿姨的,肯定有办法解决。”

    她的手机响了,小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接起电话。

    女人的脸一下子亮了,欣喜若狂道:“有办法了,你们赶紧洗干净手。今晚马上走,我朋友就在外头。他们有车去云省的农场。你俩去那边躲一阵子。”

    “不行,我还有宝宝呢。”冯春出奇地固执,“我不能丢下宝宝不管。”

    她不知道该怎样当妈妈,可她知道宝宝需要她。

    女人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别怕,孩子。等你们在农场落下脚,我再想办法帮你们把孩子送过去。真的,你们是我们母女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们,万一我女儿有个什么闪失,我都不想活了。”

    小军依然担心:“警察肯定会抓我们的啊。”

    女人笑了:“警察事情那么多,案子那么多,哪里忙得过来。这一阵子是最紧张的,可过了这段时间,新的案子起来。家属又不去公安局催,警察乐得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呢。”

    冯春疑惑:“破不了案,他们不挨处分吗?”

    “嗐,都是国家发钱的铁饭碗,混日子而已,谁愿意多事。”女人催促他们做准备,“反正他也没什么亲属,我是他老婆,我不追着公安局,没人理会这件事的。”

    小军终于松开了手,刀子落在地板上,发出“砰”的声响。

    他心中一慌,再三再四地跟女人强调:“阿姨,他真的是坏蛋。他蹲过大牢,你可以查到的。你千万不要当他是好人。”

    女人点点头,试探着指向门口:“我能开门吗?要走赶紧走,早点儿出了江州城,全国这么大,找人比登天还难。你们两个小孩,再长几年,样子就全变了。谁还知道你们到底是谁。”

    冯春咬着嘴唇,神情犹豫,咬咬牙道:“我不能连累你们,我去自首。要杀要剐,随他们的便。”

    “姑娘。”女人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你听我说,母亲对孩子来说,永远都是不可或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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