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刺情 > 170
    我连连拍手,止不住啧嘴,“陈小姐耳聪目明 , 我见了谁,去了哪 , 你揣测也好 , 实打实看见也罢,外人说东三省没有张世豪掌控不了的事 , 我看陈小姐才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 后路筹划得稳妥周全 , 在男人身边失宠,你精心饲养的肱骨眼线 , 还能为你反目杀出一条血路呢。九姑娘当年不也是未雨绸缪吗?陈小姐比她厉害多了。”

    我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气势十足撂在桌上 , 反咬得快准狠 , 不给她反应二次还击的余地,“陈小姐别忘记 , 你的两位前辈因为什么被卖去窑子打进冷宫 , 都说一丘之貉,你饱受冷落窝火 , 因爱生恨 , 难免的嘛。我奉劝你 , 重蹈覆辙是愚人行径 , 侥幸妄为最后将一无所得。”

    我斜眼睥睨张世豪,他一言不发捞出浸泡的毛巾,拧得半干折叠成四方块,也不知他擦拭了多少遍 , 下颔处的胡茬与眼窝挂着清透的水珠 , 脸庞仿若笼罩一层虚无的雾气。

    我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犀利对垒,令陈庄脸色陡然变了,不错 , 蒋璐和鲁曼 , 是张世豪忌惮马子最大的祸根,陈庄既然玩儿阴的,我何不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张世豪从未怀疑过她,而对于我 , 他自始至终有所防备,谁的更震撼,更致命,不言而喻。

    她端着水盆立在那儿 , 颇有几分势单力薄的无助和委屈,“程小姐好一张伶牙俐齿。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女人的嫉妒心一向超出男人想象,亲眼得见她们那般受宠风光,而你见不得光,分不到羹,这口气如何咽下?凭陈小姐的能耐,争宠岂非手到擒来?隐忍不过是权宜之计。只待一朝登天,杀气腾腾。瞧——”

    我眉开眼笑摆弄着指甲 , “这不狐狸尾巴夹不住了?赶都赶不走,莫非你要潜伏在张老板这里,窃取情报吗?”

    在我强力泼脏下,陈庄维持的那丝矜持和忍让也荡然无存 , “你少含血喷人。”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挽着张世豪手臂 , “怎么 , 欺负我无依无靠没人疼,指着鼻子骂我吗?张老板 , 你当初说过什么?我如果预料到跟了你遭这份屈辱,我还不如扎进松花江一了百了…”

    我话音未落 , 张世豪食指压住我唇 , 沉了脸色,眉峰紧蹙 , 有些凌厉,“不许说晦气话。”

    我泪眼汪汪的巴望着他 , 千般柔肠 , 万种风情,尽付一双含羞带怯楚楚可怜的眼眸里 , 他瞧了我半晌 , 许是觉得有趣,又或是看出我不依不饶撒泼是在吃醋 , 他不恼不怒 , 反而低低笑了出来 , “鬼精灵,想什么当我不知道吗?”

    我抹了把眼泪 , 哽咽着嗓音抱怨,“反正我是错的,张老板怜香惜玉之情,都给了别人。”

    他嘴唇挨着我耳朵 , 滚烫的呼吸一缕缕喷洒 , 像有灵气儿似得,疯了般往耳蜗里钻,痒得半边身子瑟瑟发抖 , 他警告又纵容的语气 , “还演,一点面子不给她留吗。”

    我不支声,他无奈捏了捏我脸颊 ,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诱哄说,“最疼你。”

    我这才有了一丝波动 , “还有呢。”

    “舍不得你,听你的话。”

    我嗤地一声,从他怀里退出一些,整理着他被我挤压出褶皱的衬衫 , “张老板的嘴巴呀,抹了蜜糖,迷惑得天下女人争先恐后为你卖命,你说你的利器是枪,其实你的利器是——”

    我媚态秋波,娇俏的眼尖横扫他,这样的目光恰是我的杀手锏,米兰说,一万个男人,未有一个逃得过这样的目光 , 浓如茶,烈如酒,香如花 , 艳如月,透着韵味 , 透着骚气 , 透着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恍惚。

    我张嘴咬他下唇,咬得残暴而瓷实 , 两枚齿印当下立现 , 清晰得仿佛雕刻 , “你的虚情假意。”

    张世豪沉默不语,许久他闷笑了声 , 扼住我手腕,一笔一划在我掌心烙印下四个字:对你不是。

    陈庄不动声色倚着墙壁 , 全然无半点波澜 , 她麻木沉静的面孔之下,是微不可察的忧虑 , 被我捕捉到。

    强作镇定绝不会无一丝破绽 , 喜怒哀乐终究盖不住的,我自恃张世豪的兴趣 , 自恃背后错综瓜葛的无数高官 , 我看似不稳 , 实则筹码很足 , 而陈庄只有不断立功,才能抗衡我。她心知肚明,倘若货物平安出境,我有资格独当一面 , 势必趁机将她踢开远远的 , 这个女人单凭能力文决计成为我的绊脚石,假以时日绊了一跟头,她能乘胜追击踩死我。

    因此这批货之外 , 陈庄急于寻觅新的生意 , 黑老大的马子不好做,新鲜可口的肉体多如牛毛,漩涡深处站稳脚跟本就是一场牺牲巨大的工程。

    张世豪最终采取了我的建议 , 将押运货物时间改为当晚八点整。虽说两天,但次日风险极大 , 三座岗哨分布东南北三角,市局、市检指派的联合排查是大型公务,条子需提前十二小时到位,擦边球不好打 , 今晚最妥帖。

    我傍晚五点多出门,带上了自打我来这边专门跟着我的司机,目的地是吉林省军区。

    我在赌注,也是为即将形成的局势做试探,这个千钧一发的节骨眼,关彦庭是否在吉林,倘若他在,一则看戏,二则暗中推波助澜 , 三则我的饵派上用场,他力保出货顺遂,总之 , 他在不一定是好的,不在一定是坏的。

    车停泊在军区大院的黑色栅栏外 , 相距百米的军政办公楼伫立夕阳光辉中闪耀着神圣而威严的光芒 , 我一眼瞥见关彦庭的车,最不起眼的角落 , 车牌再熟悉不过 , 到底我也坐了两次 , 我心里有了底,吩咐司机和警卫交涉 , 报我姓氏,约见黑龙江省省委员兼关副总参谋长。

    司机下车与执勤武警洽谈了几分钟 , 对方拿出对讲机 , 按了一枚红色按钮,很快一名眼生的警卫员从铁门内走出 , 他步子极快 , 无比谨慎的四下梭巡,在司机引领下抵达后座 , 敲了敲车窗示意我 , 我迅速降下玻璃 , 他喊了声程小姐 , 交给我一张纸条,“关参谋长不便亲自见您,还请您担待。”

    我接过看了一眼,上面是打印的字迹 , 只有五个字:万事皆无忧。

    我笑了声 , 关彦庭这老狐狸,防人之心够重,连亲笔字都不肯写 , 我看完攒成一团攥在手心 , 又想了下,干脆撕得粉碎,抛向路边的垃圾桶 , 洋洋洒洒的纸片腾空而起,最终覆于尘土。

    “他在吉林待了数日,公差在身吗?”

    警卫员说这不知 , 关参谋长是省委,来视察东北军区工作,名正言顺。

    关彦庭派来打发我的人,自是圆滑狡诈 , 滴水不漏,若非他授意,根本挖不出什么的,我点了点头,警卫员朝我敬了一个军礼,转身返回。

    三种可能,更大的几率,关彦庭会出手相助,否则他不至于如此神秘拘谨 , 另外,他不会堂而皇之入驻省军区,说白了 , 给自己不在场,不参与的证据罢了。

    悬着的一颗石头彻底落了地 , 今晚假设有变故 , 恶战来临,在市检和军政之间爆发 , 市局是我的人了 , 何慕鸿以后还得混官场 , 他不敢明目张胆得罪祖宗,故而他只是装瞎子 , 关彦庭有承诺在先,他必定捏着足够的底牌应付祖宗 , 保不齐他早已着手准备 , 瞧他可是泰然自若得很。

    车拐出长街,司机正要加速时 , 我对他说靠边停。

    他透过后视镜瞧我 , “程小姐,咱赶在豪哥前面回去 , 还有不少事没安排 , 时间不富裕了。”

    我不肯听 , 态度坚决重复了一遍靠边。

    司机万般无奈 , 只好踩刹闸,我推门下车,径直朝西侧繁茂的灌木丛走去,那丛丛叠叠的花枝掩藏着一抹灰 , 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 但恰恰是这份缜密,暴露了灌木丛的僵硬,常言道树欲静而风不停 , 北风呼啸 , 万树摇晃,唯独它是静止的,自然是人为触碰了。

    我驻足俯视 , 伸手拨弄着郁郁葱葱刺手的针叶,埋伏在土坑里的男人察觉我是奔着他来的 , 急忙转身逃离,我一把扯住了他后脖颈的衣领,男女力量悬殊,我几乎使了全身的劲儿 , 才勉强控制住他。

    我二话不说,手绕过耳背,锋利的匕首抵住了他咽喉,他完全想不到我竟然随身配备刀具,整个人都僵硬了。

    “姑娘,无冤无仇的,你这是做什么。”

    我故作不懂,挑眉冷笑,“你说无冤无仇 , 怎还跟了我这么久?我这张脸蛋,与你旧情人相似吗,你这般魂不守舍 , 一追就是十几里地。”

    他语气不慌不忙,不骄不躁 , “我哪里跟你了 , 路许你走,不许我走吗?”

    若不是我留意他很久,他这嘴硬还真把我骗了。

    我阴恻恻哦,“是吗?”

    刀尖再度插入他喉咙一毫厘 , “你的赤胆忠贞 , 有机会我替你转达陈庄 , 算你的遗言了。”

    我轻轻一划,男人喉结的滚动戛然而止 , 我松手的同时,他直挺挺反转 , 不甘的瞪大眼睛 , 踉跄栽在地上,鲜血从单薄的皮肤源源不断流出 , 裸露的森森白骨带着狰狞的血筋儿。

    我丢掉匕首 , 没入荆棘琳琅的草坑,“让你哑得明白 , 陈庄撑不住一时片刻了 , 跟错主子 , 结错冤家 , 死都不知如何死的,你指望她力保你无恙吗?她自顾不暇。”

    男人张嘴咕隆了几句,也听不清说什么,便脑袋一歪 , 晕死过去。

    司机隔着老远瞧见这一幕 , 他奔跑来时大惊失色,说话都结巴了,“程小姐…您。”

    我理也不理他 , 面不改色的擦着染血的指尖 , 我也惊讶,我不手软,不慌乱 , 不后怕,不心悸 , 似乎这样的事常做,麻木无感了,然而今日是我真正意义的第一次,让自己染指了阴暗和杀戮。

    “送医院 , 最好让他再也不能开口讲话,得了失心疯,或者精神错乱,怎样给我这个交代,你跟着张世豪耳濡目染,应该驾轻就熟。过程无所谓,我要结果。”

    我凶狠盯着他,“另外,你不想做第二个他 , 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也不要挑战尝试。”

    司机吓得魂不附体 , 他胆颤答应了,看着我的眼神几度恐惧可怖 , 却不敢多说。

    我当然清楚 , 他怎会不告密呢,替我隐瞒张世豪 , 他不要命了。我这么做无非也是等他宣扬 , 让那群押宝陈庄的马仔 , 明白情势,程霖不是看上去这般柔弱 , 我也能眼睛不眨,视人命为儿戏。

    我下不去手 , 可这次下不去 , 来日我便是鱼肉,她为刀俎。

    条子盘查的目标是张世豪名下货物 , 归根究底冲他的 , 为防患未然择清嫌疑,他回了哈尔滨 , 跳出吉林的纷争围剿之外 , 阿炳在别墅等我 , 到达之后我们分秒不耽误 , 乘车赶往西北郊的盘查口。

    我特意询问阿炳,陈庄负责接应,还是在车上护送货物,他说陈小姐不管这批货。

    我顿时了然 , 这笔交易下家是澳门 , 澳门与东北的官场一贯无合作,澳门瞧不上东北,东北的爷更看不起澳门弹丸之地 , 重中之重的压轴戏在香港 , 顾润良是唯一的路子,澳门的买卖既然我接手了,由我全程指挥善后 , 更不会出差池,陈庄索性面儿都不露 , 届时香港出货,她才得以全新陌生的面孔大刀阔斧。

    车经过好一阵的颠簸流离驶入吉林107国道,夜幕低垂,月色下的山路极其蜿蜒曲折 , 危机四伏。阿炳熄灭了火,用望远镜窥视着几里之外的岗哨,半个身子压低伏在方向盘,一动不动,像一具死尸,“程小姐,您不下去吗?条子到齐了。”

    我缓缓睁开眼,探头张望,107和116国道一片死寂 , 足有百余的条子分列三队,持枪站立,按说该是热闹非凡 , 灯火通明,可除了烈烈寒风 , 几声鸟兽嘶鸣 , 如同诡异的坟地。

    这风平浪静的样子,倒让我纳闷儿了 , 公检法三足鼎立 , 太子爷死盯的买卖 , 军政还没上阵呢,单单凭一个市局局长何慕鸿 , 解决得出乎我意料的完美顺畅,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货车呢。”

    阿炳抬腕看表 , “至多五分钟下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