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刺情 > 156 一寸春色
    陈庄使我萌生了庞大的危机感。

    腹背受敌与人瓜分的生活并不是我祈盼的,倘若最初不能拿下张世豪,独占他的情意 , 将这盘棋局赢得光彩漂亮,我面临的不过是重复祖宗给我的人生。

    我无比凝重回到房间 , 保姆紧随其后跟上来 , 我反锁门,开门见山问她陈小姐的来头。

    “她始终在辽宁 , 替张老板打点赌场和油田的生意 , 我也是第一次见。数月前鲁小姐被惩处 , 我听阿炳先生说,鲁小姐表面得宠 , 而张老板最看重的其实是陈小姐。因此远离争锋,养在相对太平的地方。”

    我心里咯噔一跳 , 不由自主握紧拳,“当真?”

    她点头 , “大概真。”

    能让满腹利用的张世豪考虑这一层,颇有几分祖宗待我护着我的架势 , 不被世人关注的陈庄竟是如此分量。

    我起身触摸那株盛放的红豆花 , 秋末非花开时节,温泉水催开了花蕊 , 万红娇艳中洒落一点鹅黄 , 像极了我眼尾一颗朱砂痣。

    “她是否会打枪。”

    保姆说张老板不喜女人摆弄武器 , 根本不准碰。

    九姑娘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儿 , 道上巨鳄谁也不愿赴垮台的乔四和杨馒头后尘。我心里一下子有数了,眉开眼笑说,“好好伺候陈小姐。她登堂入室栽我颜面在先,我也要笑脸相迎以德报怨。”

    一整日陈庄和我再未碰面 , 我故意回避着她 , 不留分毫冲突的机会,活生生晾着,熬干她的锐气。

    傍晚张世豪归来时 , 我正伏在阳台的软榻上赏花 , 听见动静便知是他,也没回头,仍专注瞧着叶子间晶莹剔透的露珠。

    二奶在金主面前总是低三下四 , 金主权势越大,地位越高 , 关系越是不平等。张世豪是玩儿走私玩儿人命的黑老大,他的情妇打心眼儿里发怵,保不齐得罪了,鲁曼的下场还不如一枪子儿崩了解脱。

    陈庄也好 , 蒋璐也罢,姹紫嫣红的花,容貌不同,气度不同,定律皆是依赖根的生长。张世豪不缺卑躬屈膝,百般讨好的姑娘。

    我偏反其道而行,适可而止的撒泼,用了绝无坏处,他所谓的喜欢 , 更多来自于降服我的乐趣,他是渴望征服的男人,征服权势 , 征服王法,征服女人 , 哪怕吃进嘴也要拐几道弯 , 让他吃得不痛快不容易,他才爱这味道 , 爱这口感。

    张世豪隔着灯火注视我背影良久 , 仿佛在确认 , 是一场梦还是真切存在,我完完全全活在他的世界里 , 活在他的掌控下,再不是昔日偷偷摸摸才能品尝的珍馐。

    他眼底的柔情愈发深重 , 脱掉风衣交给迎接的保姆 , 问她我吃了些什么,睡得怎样。

    保姆不敢和盘托出 , 支支吾吾地说一切安好。

    “耍脾气了。”他卷起一截衬衫袖绾 , “本以为你会扑过来,白白为你买了礼物。”

    我探出的手臂在半空中僵了两秒,“礼物?”

    他淡淡嗯 , “想要吗。”

    打一巴掌喂甜枣 , 天下男人都爱走这路子 , 我接了他的礼物 , 怎地这事还翻篇儿了吗。

    我置若罔闻,指尖撩拨着泛黄的枯叶,“张老板和良州——”

    “从今以后,提起他时,程小姐加上姓氏。”

    他蓦地打断我 , 我下意识挑眉,“哦?”

    他将领口彻底扯开 , 露出大半结实诱人的胸膛,丝丝慵懒中透着刚毅威慑的俊美之感,“多一个字 , 不费事。”

    我死咬嘴唇 , 憋着笑,“复兴7号偷天换日,吉林港口的会面 , 张老板和他,哪里是切磋做买卖的道行 , 压根是在争风吃醋,掠夺风月。”

    我揪住一枚叶子拔断,捏在掌心,放在鼻下嗅了嗅 , 晚霜夕阳的气息,清凉悠长,“张老板书房里的三国,我读入迷了,吕布看上貂蝉,与董卓父子反目,不顾人伦非要抢来自己享用,他也成了。”

    “程小姐好大胆子,明着暗着占我便宜。”

    “我可没说。”我将叶子朝后一抛 , 轻飘飘的坠地,媚眼如丝托腮,桃花面投射在精雕细琢的落地窗 , 平添一寸春色。

    “他虚长你两岁,也算大哥了,长兄如父不是?”

    我死乞白赖挖苦他 , 他不急不恼 , 笑问怎么今天兴致这样好,想着翻古书了。

    屋子里提前开了壁炉 , 燥热得很 , 我抄起一把摇扇 , 随意在胸前晃着,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 “除了侍弄花草,看书论道 , 我还能做什么 , 活在监视下,万一有过错 , 我一百张口也洗不清。”

    他笑声更浓 , 径直朝我走来,握住我持扇的手腕 , “谁招惹了我的小五。倔脾气发不完了?”

    我指尖松开 , 扇子的吊坠儿刮了他虎口 , 割出一道鲜红的印记 , 他肤色本就白皙近乎透明,倒像锦上添花,艳丽至极。

    “少假惺惺,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 敢背着你给我下马威吗。”

    我逮着由头使劲加码 , 我万万不允许陈庄第一回合就盖过我,两方打仗,吹响号角 , 先跨出阵营的 , 必然占尽先机,往后再想追赶翻盘,难度大了。

    我一脸委屈和怒气 , “张老板嫌我价值泯灭,养着浪费粮食 , 留不得了直说,我又不赖你,何苦假手旁人,大费周折。”

    他听出我话里有话 , 收敛了唇边笑意,偏头看向保姆,语气颇为严肃,“发生什么事。”

    保姆惊恐得脑袋险些耷拉进裤裆里,生怕说错字儿,我没为难她,身边人拉拢了有益处,为难过头了会生怨言的,给了别人收买利用的可趁之机。

    我把陈庄试图常住的意向一股脑倒给他 , “张老板的意思,她来你不知道,她是你接回的吗?”

    他摩挲着碧玉扳指,面无表情垂眸 , 思付了好一会儿未吭声。

    “张老板艳福不浅呀,明面的女人如花似玉从不间断 , 藏起来的兴许成百上千 , 等着你雨露均沾呢。”

    我每一句都夹枪带棒,他含笑不语 , 绕到我身后 , 弯腰撩开垂在耳畔的发丝 , 刚要吻下来,我没好气皱眉避开 , 他的唇偏颇了一两厘,烙在鬓角 , 牙齿咬住那层薄薄的皮肉 , 我动弹不得,横眉冷目斜瞪着他。

    “醋意很浓,闻到了吗?”

    我赌气说没有 , 鼻塞。

    他兴味十足逗弄我 , “吻一吻就通了,至于雨露均沾 , 我肾不够用 , 积攒的都给了你。”

    我膝盖弯曲 , 抵住他小腹 , 那部位说不出的坚硬贲张,令人浮想联翩,“少打岔。我可不是她们,哄两句 , 便给张老板好脸色。”

    他轻声闷笑 , “你和她们一样,我也不会对你着迷。”

    他掐着我下巴,不等我再反驳撒泼 , 精准无误的含住我唇 , 我躲闪不及,被吞个干脆利落,陷入一个颠簸的温热的巨大漩涡。

    他一手抱着我 , 另一手侵占蚕食滚烫的皮肤,在我们将要一发不可收拾时 , 我余光忽然瞥见楼梯口的一抹人影,我猛地一激灵,仓促推开了张世豪。

    陈庄在那儿大约站了半晌,这糜艳的一幕看得一丝不漏 , 但她神情和气度依旧从容不迫,丝毫没有波动,甚至恍若什么也没发生,坦然平稳迈下楼梯,“你回来了。哈尔滨的情况,还顺利吗。”

    我舔着唇上沾染的唾液,电光火石间倏而想起,祖宗在车里骑着王苏韵大汗淋漓嘶吼的场景,作为二奶 , 她比乔栗更令我忌惮,乔栗与我距离很遥远,她就在我眼皮底下 , 祖宗送她什么好东西,陪她睡了几夜 , 我了如执掌 , 那段日子她得宠的程度委实吓得我坐立不安。换而言之,陈庄对我 , 一如我对王苏韵 , 同一屋檐相处 , 孰轻孰重心明眼亮,女人本能的嫉妒与占有一旦生成 , 爆发的必是一场战争。

    我现在斗不过她,她了解我 , 远胜我了解她 , 贸然博弈,弊大于利 , 我只能装弱势 , 揣测的同时一步步引她入套。

    张世豪看了她一眼,眉目无喜无怒 , 也不回答 , 转身走向沙发 , “木槐路的宅子 , 不满意吗。”

    我回过神,重新捡起摇扇,当个局外人,慢条斯理的看大戏。

    陈庄泰然自若坐在张世豪对面 , 为他斟了一杯茶 , 笑得温柔端庄,“还没看。”她顿了顿,“豪哥 , 我留在这里 , 你不喜欢吗。”

    我扇风的频率未变,风却似乎凉了,我目不转睛凝望这个咫尺之遥的女人 , 她的手腕别有一番风情,无声无息的渗透 , 不着痕迹的扭转,不及鲁曼张扬,不及蒋璐虚伪,挖不出她的假 , 一副清清淡淡纯良宽容的样子。

    她将自己的功利心、贪欲和急迫化为烟尘,笼罩着,又摸不着,看不透。

    张世豪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杯盖拂了拂水面浮荡的茶叶末,“你的想法。”

    “不必麻烦了,我留在这,也方便做事。”

    她沉吟数秒,伸手覆盖住张世豪的手背 , “我在大庆多年,豪哥极少去陪我,现在我回来 , 自然想留你身边。日子向来过一天少一天,豪哥接我难道不是因为人生苦短吗。”

    局内局外心知肚明的事儿 , 接她是两大情妇相继被我斩落马下 , 张世豪需要陈庄撑一些女人交际应酬的场合,情分或许有 , 比她们都多 , 但这个节骨眼接回 , 绝不是纯粹的。

    陈庄换了路数把局势捅破,进不得退不得 , 从她身上我隐约窥见,我们这种身份女人精湛的智慧与手段。

    张世豪漫不经心饮了口茶水 , 在口腔内咕哝了几下 , 吐在一旁的玻璃罐里,他拿方帕拭口的同时 , 目光扫向我 , “你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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